第20章 酒后真言

羽雀风看了看战飞天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眼中微微露出一丝不悦。

“女婿,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只是想请你喝个酒而已。”战飞天没正形地嬉笑着说道。

羽雀风刚想举起手中的扇子打掉那只令他生厌的手,又突然想起幽诺水说的话和刚才那个制止自己的眼神,便将手缩了回去。

“你不出声那就是默许喽?”战飞天兴冲冲地拉起羽雀风往屋外走去。

跟着战飞天,羽雀风来到战飞天的寝宫,这里早已备好满桌的美酒佳肴。

“女婿,快坐!”战飞天热情地招呼着羽雀风,转头对身边的随从说道,“好生伺候驸马,绝不可怠慢!”

周围的随从全都俯首称是。

一落座,战飞天便给羽雀风和自己斟满酒。她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羽雀风面前,亲热地说:“来,今晚咱们翁婿二人不醉不归!”

羽雀风却对战飞天视而不见,一直端正地坐在座位上,如一尊端坐于大殿之上的佛像。

周围的随从一看羽雀风竟然这么不识抬举,不免心中惶恐。所有人都屏息敛气,静静地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这回,战飞天倒是出奇地有耐性,一动不动地端着酒杯,看着羽雀风,脸上始终带着略显憨厚的微笑。

“羽阁主,为了让她不再纠缠您,继续找天乾派的麻烦,您就先顺着她的意思,骗过她。如果任由她继续闹下去,天乾派早晚会吃不消的。”这句话突然从羽雀风的脑海中跳了出来,他觉得似乎幽诺水正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自己。

羽雀风终于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酒杯,悠悠地端起杯子,缓缓起身,将杯子微微前伸。

“女婿,今晚我这个岳父就代你岳母宫念月,好好敬你一杯。”战飞天说着就要去碰羽雀风的杯子。

羽雀风突然将酒杯收了回来,瞪着战飞天的双目中隐隐地闪动着火星。

“怎么?”战飞天回看过去,挑着眉毛。

羽雀风捏了捏酒杯,将酒杯举到嘴边,用袖子遮在杯前,微微抿了一口,而后放下酒杯坐了回去。

“你不会喝酒啊?好,不会喝酒好。省得以后我闺女操心。”说到这儿,战飞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边坐下边叹气道,“我就不好了,七岁便学会了喝酒,经常醉,还要你岳母伺候。”

羽雀风猛地抬起头,用眼睛瞪着战飞天,眼中闪烁的火星忽大忽小。

“你岳母要是知道我收了个好闺女,还给闺女找了你这么个好女婿,她一定高兴坏了。”战飞天说着,端起酒壶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羽雀风死死盯着战飞天,眼中的火星忽闪着渐渐变大。

“真不知她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要丢下我?”此时,战飞天已经开始喝第三壶酒了。她不再用酒杯,掀开壶盖,扬起脖子将整壶酒灌了下去。此时,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划出一道晶莹的丝线。

突然,战飞天一把拉住羽雀风的手,颤抖着抽泣道:“都是我不好,非要你去修什么仙。宫念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只要你肯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哪怕是,你要嫁给羽雀风,我都不拦着你……”

羽雀风眼中的火星骤然熄灭,他的瞳孔微微紧缩,盯着战飞天的眼中,微微透出一丝讶异。而后,他转身挥了挥手,示意所有的随从全退下。战飞天现在这个样子太有失体统了,若被下人传扬出去实在不妥。

“我知道你很爱、很爱羽雀风,可是,我也很爱、很爱你啊。你真的好狠心,连一声都不吭就跟着羽雀风跑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战飞天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用手接连捶向自己的胸口,“我从小就喜欢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你。可是,你就那么不声不响地扔下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羽雀风任由战飞天拉着手。他静静地看着战飞天,不知为何,眼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柔和目光:有怜悯,有同情,甚至还有一种感同身受。

直到屋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酒壶,战飞天才没了折腾的力气。她趴在桌上,醉醺醺地晃动着胳膊,嘴里仍然不停地嘟哝着胡话。

羽雀风站起身,用扇子对着战飞天挥了挥,战飞天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站了起来。他又挥了一下扇子,战飞天便慢慢往里屋走去,径直来到床前躺了下去。

羽雀风转身想走,屋内突然传出“扑通”一声,是战飞天从床上滚了下来。

“宫念月,你不要走——”战飞天含混地喊着。

羽雀风又挥了一下扇子将战飞天送回到床上,同时,一个宫念月的幻象如水中倒影般,荡漾着波纹慢慢在战飞天的眼前呈现出来。

“念月,真的是你!”战飞天一把拉住宫念月的手,喜极而泣,“这么久,你去哪里了?你知道吗,你离开后,我就再也离不开酒了。因为,只有喝醉了,我才能见到你!”

羽雀风慢慢走到屋外,身后的房门随之关上了。他特意交代守夜的随从,没有大事不要去惊扰战飞天,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如果宫念月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战飞天,我能大度地放手吗?羽雀风若有所思地摇着扇子,慢慢往前走去。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幽诺水的房间外。一来到房门口,他就看到房门大敞,屋内的幽诺水已经不知去向。

“幽诺水!”羽雀风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看向虎口,牙印没什么异常。

她是贪玩跑出去玩儿了吗?可她脖子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哪儿会有心思玩儿呢?

羽雀风着急地飞到屋外,在空中寻找起了幽诺水的影子。

天已黑透,只剩一钩惨淡的残月冰冷地俯瞰着大地。月光在地上勾勒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黑影,风吹过,黑影鬼魅般无声地乱舞着。

幽诺水,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羽雀风焦急地往前飞着,在地上搜寻着幽诺水的身影。突然,一声尖叫从地上传来。接着,羽雀风右手的虎口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热痛。

“幽诺水!”

羽雀风俯身冲向地面,循着声音找去。在一个胡同的尽头,一团团人形黑雾将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团团围住,这人正是幽诺水。

羽雀风抬手一挥,几根雀翎飞出,直刺那几团人形黑雾。噗噗几声响,那些人形黑雾瞬间消失了。

“幽诺水!”羽雀风冲到幽诺水身边,将她扶起揽在怀中。

幽诺水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说:“我看到了黑雾魔,还有……她……”说完,幽诺水就晕了过去。

羽雀风赶忙抱起幽诺水,往宫中飞去。

幽诺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上受到惊吓,又想起自己家人的惨死,一下大病起来,高烧不退。

回宫后,羽雀风一直焦急地守在幽诺水身旁。由于幽诺水不曾修仙,羽雀风只敢稍稍给幽诺水度些真气,生怕真气过盛不仅无益反而会伤到她。只要幽诺水的情况稍稍好转,羽雀风便停手,只要一恶化,羽雀风就开始缓缓地给她输真气。

这一整夜,幽诺水时而醒,时而睡。虽然有时睁开了眼,但神志并不清醒。她拉住羽雀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叫爹,一会儿喊娘,甚至还会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

“木哥哥,木哥哥……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你。咱们那儿附近的女孩,都以能嫁给你为荣。”说着,幽诺水抓起羽雀风的手,当做木哥哥的手放在脸上摩挲起来,脸上满是幸福的笑。

你的木哥哥是谁,他竟然能带给你如此大的慰藉?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会比我守着你强上一百倍。羽雀风心中默默思忖着,不由得将手放到幽诺水的头上,一个不甚清晰的影像出现在羽雀风眼前。那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大男孩,约莫十八九岁,脸上满是春季旭日的阳光,一丝阴影都挤不进。

天亮后,幽诺水病情稍稍稳定,战飞天才匆忙赶来。她脸上还留着昨晚哭过的痕迹,以及一身宿醉未退的酒气。

“我闺女怎么样了?她怎么会跑出宫去,还遇上黑雾魔?”战飞天焦急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幽诺水。

“她已无性命之忧,只要好好休息,细细调养不日便可痊愈。”羽雀风平静地回道。

幽诺水已经无大碍,这让战飞天稍稍松了口气。愣了片刻,她转头盯着羽雀风的脸看了起来。羽雀风被看得莫名其妙,就转过头回瞪着战飞天。

战飞天看着羽雀风的脸,摸了摸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奇怪地说:“你明明很担心我闺女,为什么脸上依然平静冷淡?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表情,脸永远都紧紧地绷着,是不是天生面瘫啊?”

战飞天说着,伸手就要去摸羽雀风的脸。可她的手还没碰到羽雀风,一株蓝色火苗就从她指尖上冒出,烫得她“哎呦”一声惨叫,忙缩回手,捂灭了火苗。

“小气——”战飞天吹着指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尽可能离羽雀风远些。

羽雀风慢慢起身,往战飞天面前走了一步。战飞天吓得又慌忙后退两步,生怕羽雀风再变出些东西伤到自己。

羽雀风看了看战飞天,拿出扇子在她的指尖上挥了挥,让她的指尖恢复了正常。

“我要出去一趟,幽诺水就交给你了。”话音未落,羽雀风犹如一道蓝色的闪电般一闪,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哇,竟然能跑这么快!以后,我还是别惹他为妙。”战飞天吃惊地瞪着羽雀风消失的地方。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