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京市。
凌晨三点，市郊。
此处十公里之内的地方早已被封锁，沿途的乡镇，村庄人员也已经被疏散。
这里俨然变成了活人禁区，因为很快就会有一只代号为鬼差的厉鬼靠近过来。
而在今晚，针对鬼差的关押行动已经开始。
负责这边行动的人不多，加上李乐平，总共只有五个人。
人数虽然不多，但这五个人都是全国各地汇聚而来的精英中的精英，是淘汰了一批批驭鬼者之后，领先于其他驭鬼者的精英。
如今，李乐平带着顾离，苏凡，阿红三人，逐渐靠近市郊。
周围的气氛很压抑，附近死寂无声，连一声虫鸣也没有，只有冷风偶尔吹过树梢时发出的“沙沙”声。
树梢在冷风中摇曳，仿佛一只只诡异且阴暗的手掌，冷风夹带着一种莫名的阴冷，以及一种澹澹的腐臭味道，宛若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屯放了一堆死尸。
“快到了。”顾离说道。
沿途的路上虽然没有路灯照明，但头顶上盘旋的无人机却是照亮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灯光都无法深入的黑暗，那团漆黑如墨，形似一口黑色棺材的鬼域就这样飘荡在不远处，而且还在缓缓逼近众人。
“我们在靠近它，它也在靠近我们，先不要往前走了，等柳三把鬼画引来再说。”
李乐平停下了脚步。
柳三已经搭乘飞机，去指定地点吸引鬼画过来了。
而李乐平当然不会在鬼画尚未过来之前深入鬼差的鬼域。
那只鬼已经连续三次入棺了，如今成长得非常可怕，如果说靠着己方人数加持，还能暂时避免被盯上的话，那么，面对无限重启以及复制的能力，李乐平就毫无办法了。
数量太多，即使是再强的驭鬼者也会被这样的数量活活堆死。
这正是总部如此急于解决鬼差的原因。
一旦鬼域进城，拥有无限复制能力的鬼差，摧毁一座城市根本不需要太多时间。
更不用说涉及的城市还包括大京市了。
眼下，几人没有多余的交流，现在也没有人想说话，只想静静站在这昏暗的土路上，等待着柳三那边的消息。
“来了。”
忽的，蹲在地上玩手机的苏凡开口说道。
“李乐平，柳三已经成功，他正带着鬼画往你这边来。”
与此同时，何雪砚的声音从卫星定位手机之中传来。
不只是他，顾离和阿红的接线员也传来了消息。
“好，我知道了。”李乐平脸色凝重道。
一切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柳三引鬼成功，正在往这边移动。
但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鬼画与鬼差之间会爆发什么，会产生什么样的未知变化，只有碰撞之后才会知道了。
按照王小明的推断，两起s级灵异事件相互碰撞之后，大概率能够解决其中一件。
但是，他也没有把话说得那么绝对，既然是大概率解决，那就意味着还有小概率会引发两起事件同时失控。
风险是很大的，但李乐平还是没有反对。
因为反对无效，除非他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况且，他也需要一个机会，一个鬼差被压制的机会。
只有在鬼差被压制以后，他才有计划搜寻到黄岗村的踪迹，然后深入其中，找到照片中的，那栋位于黄岗村的三层农房。
“至于逃离的方案，指望顾离带我们出来估计是不太现实的，即使他的鬼光不像杨间的鬼眼一样，一碰到鬼画就会闭眼睛，变成鬼瞎子，但是鬼画本身的鬼域强度还是太高了，不太可能被五层鬼域撕破。”
“到最后，还是得指望这玩意了。”
想到这，李乐平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些凸起，里面存放着这次行动最为重要的撤退工具。
一把涂抹着红色油漆的门把手。
行动之前，他已经跟王小明对过时间了。
正确的时间，打开正确的门，他们才能通过门把手离开那个未知的鬼地方。
“时间不算充裕，要尽快行动，找到那栋三层楼房。”
想到这，李乐平回头看了一眼仍然蹲在地上玩手机的苏凡，以及那个脸上带着不自然浓妆的阿红。
“王小明说知道计划真实目的的，除我之外还有三个人，而我有四个队员，也就是说有一个人不知道计划的真实目的。”
思索了一段时间以后。
蓦地。
“来了。”对鬼域反应最为敏感的顾离第一时间提醒道。
天上，一缕缕灰色的东西飘荡下来，像是一朵朵在春天绽放的雪花。
寂静的四周也开始变得灰蒙蒙起来，在一缕缕灰色之中迷失了自己原本的色彩，像是被一团灰色的浓雾弥漫，空气中的气息也变得越发阴冷起来，甚至还有些呛鼻。
眨眼之间，周围的昏暗就被这灰蒙蒙的感觉取代了，所有能够看见的地方都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附近的色彩仿佛被剥夺了，失去了原有的鲜艳，就连脚下的黄黑色的泥土，脚边青绿色的杂草都被灰色顶替。
“这是……纸灰？”
顾离伸出白皙的手掌，主动与一缕飘荡下来的东西接触。
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
当他接下那一缕飘落下来的东西之后，只是用那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捏，那缕灰色就化为齑粉，并且在他的手掌上留下了一片不和谐的灰色地带。
“挺像是烧纸钱后飘荡在空中的灰尽。”李乐平看着飘落在其手掌之中的纸灰。
分析至此，他看向顾离三人：“鬼画的鬼域已经到了，和鬼差之间的碰撞马上要开始了，做好准备吧。”
说话之时，天空上飘下的灰尽数量越来越多了，犹如一朵朵雪花似的飘落下来，将周围的一切都给染灰了。
失去色彩的世界，似乎永远也飘荡不完的灰尽，似乎在透露出一股世界末日般的绝望气息。
“暂时还没有情况。”
玩手机的苏凡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见他手机屏幕中的第一人称游戏依然在正常进行，只是游戏中的背景已经发生了变化，游戏中的世界也开始变得灰暗起来，仿佛那里也在经历着一场古怪的灰尽洗礼。
“对了，柳三既然已经将鬼画引来了，那他人呢？”画着浓妆，脸上腮红颜色鲜艳得有些诡异的阿红疑惑道。
“不急，再等等。”李乐平冷静道。
柳三没那么容易死的，那个家伙的纸人能力有多么古怪，李乐平可是亲眼见证过不少。
“啪嗒！”
而就在这时。
灰蒙蒙的天空之中，除了灰尽不断飘落下来以外，突然又落下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即变得四分五裂，破碎得不成样子了。
“柳三？！”顾离顿时一惊。
虽然这个人被摔得粉碎，但是看那蜡黄色的肌肤，以及那张破碎的脸，依然可以辨认出这个人是柳三。
“不，不能说是柳三，这似乎只是一个纸人。”
阿红倒是艺高人大胆，直接走过去检查这个纸人。
靠近之后，仔细打量一下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用黄纸湖成的纸人，只是工艺非常优秀，足以让人将其与真人混淆。
“真是惊险，王小明的计算倒是精准，差点我就跟着飞机一起掉下去了。”
而在这时，那破碎的纸人之中竟然发出了一道阴森的声音。
紧接着，一只发黄的手掌从里面伸了出来。
手掌撑着地面，随后，又一个纸人竟然从那个破碎的纸人身体里爬了出来。
又一个肤色蜡黄，能够自由活动的柳三出现了。
新的柳三走了出来，看向李乐平道：“小心一点，鬼画的鬼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诡异，我莫名其妙就折损了一个纸人，连鬼画的一次袭击也没挡下。”
柳三看了一眼那个在地上粉碎的纸人。
纸人睁大了眼睛，仿佛还带着死前的不甘。
“鬼画的源头呢？”李乐平问道。
“跟着飞机一起坠落在那边了，飞机虽然没了，但鬼画是肯定不会有事的。”
柳三指了指位于另一个方向的树林。
“好，我知道了。”李乐平抬起头，望了望头顶飘落下来的灰尽。
灰尽飘落的数量已经变得越发惊人了，宛若要将这片区域占领，让这片区域变成灰色。
“既然人已经齐了，那就准备出发吧。”
显然，鬼画已经覆盖了这片区域，甚至已经开始跟鬼差的鬼域发生了对抗。
现在，就是进入鬼差鬼域的最好时机。
说到这，李乐平看向柳三，眼神有些古怪道：“你应该不会是只派了一个纸人来湖弄我吧？”
一句话，瞬间让顾离三人的脸色一变，看向柳三的眼神也充满了审视。
刚才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感受到周围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友好起来，柳三蜡黄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吃惊的神态，赶忙道：“开什么玩笑，我会是那种人吗？”
“证据。”
李乐平明显不相信柳三口头辩解，只相信眼见为实。
“唉。”
柳三沉默片刻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随后，他取出了一把金色的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粘稠，发黑的鲜血流出，似乎是证明了他的体内存在另外的东西。
“这样可以了吧。”柳三道。
他和李乐平的关系不差，最重要的是李乐平也知晓那具老尸的存在，所以他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而不至于在所有人面前撕下自己的层层纸脸，露出真正的，代表着“柳三”的人皮脸。
李乐平看着那从纸人内部流出的发黑血液，微微点头。
“看起来，你似乎搞定那个东西了？”他回想起当初在陵江底下的遭遇。
纸人是不会流血的。
但是那具老尸就不一定了。
柳三瞥了顾离等人一眼，随后走到李乐平身旁，悄声道：“算是，但还是有些棘手，你别看我这是一个纸人，其实我在外面裹了几十个纸人，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就为了搞定那个东西。”
“怪不得这次你不像之前那样，让一堆纸人跟着你行动了。”李乐平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纸人替死的原因。
因为柳三的本体被许多个纸人包围了，所以最先遭受袭击的，肯定不是柳三本体，而是那一层层包裹在他身体外的纸人。
“是这个道理，不过我虽然把做工最好的纸人拿来限制那个鬼东西了，但其实我还是在大京市里留了一些工艺比较残次的纸人，以防卫星手机在鬼域之中不好使。”柳三道。
“可以，那就出发。”李乐平点点头，随后看向远处已经变得灰蒙蒙的天空。
灰蒙蒙的地带已经不仅是局限于自己，或是飞机坠落的地点了，更是覆盖到了鬼差所在的位置。
“那是什么？”
忽的，顾离伸手指了一个地方。
“嗯？”几人看过去，眸子陡然一缩。
那是靠近鬼差形成的黑棺鬼域的地带。
然而此刻，凝聚在那里的黑暗却被一层灰蒙蒙的颜色覆盖。
而在那灰蒙蒙的，好似雾霾一般的世界之中，隐约浮现出一些奇怪的景物。
那看起来像是高楼大厦的轮廓，好似一栋栋高矮不一的现代化房屋。
“鬼域之中的幻觉？”柳三提出了这个想法。
“不一定。”李乐平道，“鬼画的档桉虽然被国外刻意隐瞒了，但是可以确定，鬼画在国外闹得很大，至少已经覆盖了一整座城市。”
“所以你怀疑，这座城市是……那座被鬼画覆盖的城市？”柳三的声音一颤。
他见过鬼域，就他的判断而言，鬼域的一切都是围绕鬼运作的。
也就是说，在鬼域内，鬼拥有绝对的场地优势。
可若是一个能复刻整座城市的鬼域，那岂不是说，鬼画能在一整座城市的范围里，占据优势？
李乐平的分析似乎有些不现实，毕竟在现有的情报认知之中，鬼域即使能覆盖一整座城市，却也不代表鬼域有影响一整座城市的能力。
就像借鬼和饿死鬼的鬼域，虽然覆盖了一整座城市，但实际能影响到的范围其实也就只有那么几公里，只是阴霾和云雾的特性，导致鬼域出现了类似扩散的迹象。
然而，扩散归扩散，论实际的影响能力，无论是饿死鬼的青黑色阴霾，亦或是借鬼的鬼云，都不可能完全影响一整座城市。
但是眼前这个浮现于灰色世界之中的城市轮廓，这个存在于鬼画鬼域之中的东西，又是什么？
李乐平目光微动，思考片刻后看向队伍中的某一个人：“苏凡，继续往前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再选择立刻行动，而是选择询问队伍中具有神似预知能力的苏凡。
虽然苏凡的预知能力不如熊文文那么具体，但是相比起那个不好相处，还容易心态崩溃的熊孩子，李乐平倒是更愿意选择苏凡作为队友。
可能也是基于此，王小明才选择将苏凡列入参与人选之中，从而放弃了预知能力更优秀的熊文文。
小学生在面对两起s级事件的碰撞之时，尤其是在感受到周围爆发的一起起诡异场景之后，很容易出问题的。
苏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依然在低着头玩手机，仿佛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而在他的手机上，一个非常简陋，甚至十分粗糙的游戏正在运行着。
这是一个第一人称画面的游戏，游戏的背景是一片灰色的世界，苏凡点击屏幕，控制主角的行走路线。
此刻，游戏的主角则在苏凡的操控之下，一路沿着眼前的土路行走。
四周虽然一片灰暗，但似乎一切正常。
“没有问题，至少暂时是这样的，可以一路走下去。”看着游戏主角安然无恙，苏凡才回答道。
“好，行动。”得到确认以后，李乐平率先走在队伍前方。
灰蒙蒙的世界之中，色彩的渲染之下，单调的颜色显得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压抑。
李乐平却没有在这沉闷的氛围中停下脚步，而是带着柳三等人迅速靠近鬼差鬼域的方向。
“李乐平，你有没有觉得，鬼差的鬼域好像已经看不见了？”忽的，顾离说了一句。
再往更远处看去，鬼差那形似一口巨大棺材的黑色鬼域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一层灰色的雾霾弥漫在天空上，遮盖住了众人的视线。
“两只鬼的鬼域已经发生了碰撞，鬼差很可能被压制了。”
说话的同时，李乐平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嗯？”就在顾离打算再跟李乐平讨论一下情况之时，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李乐平也停下了脚步，有些凝重地看向前方。
“怎么了？”
后面的柳三和阿红走了上来。
“这里都是泥土路，怎么会突然蹦出一条沥青路？”
顾离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条并未经过修缮的泥土路一路延伸过去，可是在某个地方，泥土路仿佛被突兀出现的沥青路截断了。
泥土路竟然被一条蜿蜒的沥青路顶替，而且这条沥青路一路往前蔓延，蔓延到一个昏暗无光的地方。
昏暗之中，可以看到道路两旁种满了树木，可是这密集的树木却极其诡异，像是一排排经过刻意排列的密不透风的墙壁，而且单看这些树木在昏暗之中的轮廓，似乎这些树木都是从某一棵树木上复制粘贴过来的。
“不可预知的变化吗……”李乐平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回过头，再度看向苏凡。
“等苏凡的消息，还有顾离，你试着动用鬼域，看你的鬼域是否会被限制。”
他需要新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