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

切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来时,她手脚又僵又麻,似乎整个人还待在那个阴冷黑暗的巷子里,周围是如狼似虎的小混混。他们包围着她,用轻浮恶毒的言语羞辱她,还想把她当成最下贱的娼.妇使用……幸好后来他们都消失了。怎么消失的?想起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她没敢深想,反正消失了就行。

经历了这种事,她这段时间都提不起找乐子的兴致了,怏怏地起床,怏怏地洗漱,穿上白蕾丝晨衣,走向一楼的餐厅。

让她吃了一惊的是,埃里克居然从书房内出来了,正在餐桌的主位看报纸。

他戴着白色面具,穿着黑色马甲和黑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手臂和雅致的腕表。他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像被笼罩在浓稠的阴霾里般,气势冰冷得有些吓人。

然而当他抬眼看向她时,那种冷冰冰的气势又消失了。

“这么晚才起床。”他说,“身体不舒服?”

“是呀,”切莉走过去,在他的腿上坐下,嘟起嘴说,“不知道为什么,胳膊和肩膀特别酸,你能帮我揉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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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她小野猫一样迷人的绿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知道,她不舒服是因为在舞厅喝了有迷药的酒。那种酒比不掺水的威士忌还要凶猛狠毒,一杯就能让人神志不清。她感到浑身酸痛是正常的,过两天就能好转。这么想着,他却没有跟她摊牌,而是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按揉她的手臂、肩膀、脖子。他的手拂过她的脊椎骨、脊椎沟和髋骨,每经过一块圆润的骨头,她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她的反应是如此诚实,要是她的嘴巴也能这么……诚实就好了。

十分钟后,她心满意足地亲了一下他的唇,声音柔媚地说:“还好你从书房里出来了……不然我今天肯定难受死了。”

是么。

假如她没有喝下那杯有问题的酒,听见这句话的人,还会是他吗?

他闭了闭眼,无法控制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太重了!”切莉蹙起了脸,一把推开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疼死我了……一点儿也不禁夸,刚刚还夸你会按摩呢。”

“对不起。”他揉了揉眉心,拿起桌上的雪茄盒,用牙齿衔出一支雪茄,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切莉点点头。

得到回答后,埃里克沉默地剪开雪茄头,用长柄火柴点燃,然后单手甩灭火焰,抽了一口,吐出蓝灰色的烟雾。他没有烟瘾,抽雪茄只是为了让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一口以后,他就厌倦了这个味道,手持雪茄搭在膝盖上,任由蓝灰色的烟雾像幽灵一样在屋子里游荡。

这下,连切莉都看出来他有心事。

她想了想,又坐在了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问道:“你不开心,为什么?能跟我讲讲吗?”

他摇了摇头。

“不准说谎!”她皱着眉毛,抢过他手上的雪茄,撅起嘴吸了一口,仰头吐出烟雾,“我不喜欢你说谎,我喜欢诚实的小狗。”

诚实?

他停顿了一下,转头望向她,蓝灰色的烟雾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怖戾气。

她竟然会抽雪茄,而他对此一无所知。是谁教的她呢?她在这方面诚实了吗?

这时,她又抽了一口雪茄,没涂口红的双唇微张,再次吐出烟雾。她的面颊,她的耳朵,她的嘴唇,都透着孩子气的粉嫩,抽雪茄吐烟雾的架势却几近老练,就像她在舞厅里面对十几个男人的搭讪依然从容不迫一样。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蹿起一股焦躁难忍的妒火,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强硬地转了过来。

她一眨眼睫毛,还以为他在跟她嬉闹,吧唧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别闹,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在不开心什么?”

“我也想跟你说正事。”他看着她的眼睛,“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出去了?”

“你扔在沙发上的衣服,有一股很浓重的酒气。”他冷冷地说,“不要转移话题,如实回答我。昨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里?”

切莉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弄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想要掰开他的手:“你松开我,我就告诉你。”

谁知,他手上的力道反而更重了,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怨恨:“我说了,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

切莉被他捏得眼泪汪汪,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疯。

要不是他作曲的时候,不喜欢听见任何外界的声音,她也不会无聊到去舞厅,更不会喝下有问题的酒,差点被一帮恶心的混混侵.犯,还出现了幻觉,看见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好不容易第二天缓过了劲儿,想吃点儿甜滋滋的馅饼,安抚安抚受了惊吓的身体……但见他心情不好,她就暂时抛下了馅饼,主动关心了两句,他就莫名其妙地对她发作起来。

还有比他更不讲道理的男人吗?

切莉不想跟他说话,抓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想把他的手指掰开,但无论她怎么用劲,他的手指都纹丝不动。看着他冷漠无情的眼神,她又气愤又委屈,干脆把头一低,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虎口。他不松手,她就一直咬着他。人的牙齿虽然没有动物那么尖利,但只要用力,仍然能咬出伤口,咬出鲜血。不一会儿,鲜血就溢满了她的口腔。她咬掉了他的肉,咽下了他的血。

他真的疯了。

看着她的唇吸饱了他的血,显现出一种媚态的红,居然觉得这样也不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交融。他的血会流入她的体内,渗透她的内脏,死死地附着在她的血管上。现实中,她可以去舞厅,接受其他男人的搭讪,盘算着怎么甩开他,但在这种意义的交融上,她永远也无法摆脱他。

见这样都没办法让他松手,切莉气得重重地蹬了他一脚,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他平静地说。

“舞厅!”她气冲冲地答道,如此直白的回答,反倒让他愣了一下,“没听懂?也是,你整天待在屋子里作曲,哪里知道这种地方。那是喝酒的跳舞的地儿……你作曲那段时间,我无聊死了,没人陪我说话,也没人逗我开心,我无聊到把你书房里能看懂的书全看完了,实在找不到事情做,才去那儿喝酒!”切莉越说越委屈,再加上下颌骨被他捏得疼死了,眼睛不由含了一汪亮闪闪的泪水,“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我去了什么不好的地方,你才这么生气?”

他还在出神,被她的坦然弄得有些无措:“……没人告诉我。”

“我不信,肯定是哪个多嘴的小野鸽告诉你的!”她蹙起眉毛,“算了,不管是谁告诉你的,反正我去那里只喝了几杯酒,还倒霉地喝到了有问题的酒——”

没想到她连这事儿都坦然相告。他彻底愣住了:“什么有问题的酒?”

“你不知道?”她说,“唔,怎么说呢,就是一帮讨人厌的小混混,会在舞厅的酒杯里下药,如果是男人喝到了有问题的酒,他们会抢光他的钱财;如果是女人,他们则会把她掳到不见光的地方去干坏事儿。”她说着,有些后怕地咽了一口唾液,“我差点就中招了。喝了那杯酒以后,走路都走不稳,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幸好后来那帮人跑了,药效也消失了……不然你今天不一定见得着我呢。”

她说的全是真话,没有一句假话。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了她的下巴:“既然你知道舞厅很危险,为什么还去那里?”

“你这是什么问题?”她掏出一个小镜子,呲牙咧嘴地打量着下颌上的青紫,“我去那里,当然是因为我想去。危险是他们造成的,又不是我……我才不要因为那些渣滓,就放弃一个好玩的地方。不过,你也没有说错,那里的确很危险,但危险的不是舞厅,而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渣。下次我会请几个打手陪我去那里。”

她的回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只能顺着她的话语,有些恍惚地继续问道:“你还想去那里?”

“当然。”她答道,“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吗?我之前去歌剧院只是为了附庸风雅,相较于高雅的芭蕾,我还是更喜欢舞厅那种粗俗劲儿。你知道,我这人没别的爱好,不像你又会作曲,又会弹琴,还会变魔术,你在书房里埋头作曲时,我只能自己去找乐子呀。”

冗长的沉默后,他低低地说:“不用专门请打手,下次我陪你去那里。”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就知道你和那些男人不一样!”说着,她勾住他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他一口,然后对他做了个怪相,抱怨说,“早这样说话多好,你刚刚掐得我疼死了。以后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不好?不要再像今天这样憋在心里了。亲爱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半开玩笑半恼怒地说,“你再这样对我,我就不要你了。”

“……不会了。”他说,“真的不会了。”

她也相信他不会再这样做了。他这么爱她,怎么会总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伤害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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