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望若停下来,打开手电筒,在原地左右望了望。
除了月亮和这家诡异的医院,实在看不到其他东西了。红十字荧光仿佛在指引他们向前。
“进去吧。”寻望若迈出步伐。
“诶,等等。”那个叫甄洋洋的女学生叫住他,“你要清楚,我们现在在恐怖游戏里,医院这种地方是不能随便进的,尤其是在半夜!”
“对对。”另一个女学生点头附和。
寻望若说:“医院里一定有什么要紧的线索,所以系统才会让我们来这里调查。不进去的话,我们可能永远都离不开这里了。”
“这样啊……”她们对着医院敞开的大门吞了口唾沫,“那我们千万不要分头行动。”
鬼故事里离群走失的人必然遭厄运。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她俩就会害怕得走不动路。
寻望若回答:“没问题。”
两个女孩紧紧攥着对方的手,不一会儿,后面那个男人也跟上来了。他们一同走进了医院。
门口大堂没有人,灯光在有规律的闪烁。寻望若来到问诊台前,发现桌上放着一张住院表。
“骆思,你过来看,这张表上只有一个病人,叫张间峰。”甄洋洋对另一个女生说。
“真的诶。不过应该不止有一个病人吧……”骆思皱眉。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寻望若看到“张间峰”那一栏的住院理由是“精神失常”,表单其他部分全被圆珠笔涂掉了,笔触杂乱地画圈,叠了很多层,原本的字迹已经无法辨认。
人工窗口紧闭,只有电子窗口还工作着。同队伍的男人看着投币口,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扔了进去。随后机器咔嚓咔嚓地响起,有一张挂号单被打印出来,携着墨迹和纸张的余香。
寻望若问他:“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想试试这个投币口有没有用。”男人捏着那张单子,一脸惊讶,“里面竟然滑出一张挂号单,上面还是我本人的名字。”
上面显示,男人名叫顾吉录,今年31岁,家住乌鱼州XX区xx路123号,已丧偶。
“这也太过分了。”顾吉录看着丧偶那一栏,双目圆睁,“系统就这么迫不及待,我老婆刚死,它就把这条给写上去了。”
“系统好像对我们很了解。”两个女孩也被这台机器吸引了,每人投了一枚硬币进去。
她们也拿到了各自的挂号单。
“你不试试吗?”他们望向寻望若。
寻望若想了想,也投出了一枚硬币。不过机器没有像之前一样顺利运行,它忽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颤抖起来,随之冒出一阵黑烟,不动弹了。
“它这是怎么了。”顾吉录害怕有怪物从里面跳出来,往后退了半步。
“算了。”寻望若没有非要不可的打算,“可能是出故障了。”
从大厅推门进去,来到了一条长廊,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非常浓郁。灯有些暗,他们走到中间了,才发现这边有个洗手间的标志,旁边的三扇门分别通往男厕女厕和无障碍马桶。
由于洗手间的灯没开,里面黑漆漆一片,他们就没当回事,本想直接穿过长廊,突然听见女厕里传来了抽水马桶的声音。
“唰唰唰——”
其他三人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寻望若看了眼红色的女厕标志,说:“也许洗手间里还有其他游客,我不方便进去。你们两个去看看吧。”
他指的是骆思和甄洋洋。
“我、我不敢。”甄洋洋冷汗直流,脸上的汗已经打出了一层白釉色的光。
骆思也颤声道:“里面太可怕了,而且,而且还没有开灯。”
寻望若说:“不要怕。我在外面守着,如果遇到什么怪物,我会进去救你们的。”
两个女孩头摇得像拨浪鼓:“要是真遇到怪物了,咱们几个也打不过啊,到时候我们都得死。要不、要不别管洗手间了,直接去别的地方吧。”
“哪个活人敢在黑灯瞎火的恐怖游戏医院上厕所。里面不可能是游客的。”顾吉录也这么劝寻望若。
马桶的流水声逐渐变得羸弱,寻望若犹豫起来,最后他被说服了:“好,那走吧。”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女厕里再次传来了一阵抽水声。
唰唰唰……
这次比上次的水花还要再大上几分,寻望若心里有不安升起,他将步伐又转了回来。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寻望若推开女厕的门,打开灯。洗手台前没看到人,他便朝向隔间问:“有人吗?”
“唔唔——”有细微的声音从第二间传出,像是呼救。
“抱歉,我要踢门了。”寻望若一脚踹向隔间门,门锁轰然断裂。
只见一个女人蜷缩在盖起的马桶上。她全身被麻绳捆缚,嘴巴上还被贴了胶带,右手大拇指艰难地抬起,维持着按冲水按钮的姿势。
寻望若吃了一惊:“尤拉?”
尤拉一只脚的人字拖已经掉落在地。她目光炯炯:“唔唔唔——”
寻望若连忙拿剪刀,给尤拉松了绑。尤拉从麻绳堆儿里钻出,一手扯下了嘴上的胶带:“呸呸……幸亏你进来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尤拉踩着拖鞋,踉跄奔到了洗手台前。
寻望若倚在门边,看向镜子里的尤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尤拉洗了把脸,用力搓着被胶带粘过的嘴角:“本来我和兰铮一直等在超市门口,但后来超市莫名其妙消失了,我们只好出发去找你们。我和兰铮走啊走啊,不知道走到哪了,就被一棍子打晕了。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洗手间,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直到听到你们在外面讲话,我才开始用抽水马桶求救。”
寻望若的眼珠缓缓转了个弧度:“那你知道兰铮在哪吗?”
“我猜他也被关在附近。”尤拉转了转发麻的胳膊,向门外望去,正巧和三名游客大眼瞪小眼。
如果当时寻望若真的听了这仨人的话,直接走人,那尤拉必死无疑。三个游客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看向尤拉的眼神透着几分难堪。
“我们快去找兰闸吧。”顾吉录主动接住他们的话,好显得不那么尴尬。
“是兰铮。”尤拉纠正。
寻望若和尤拉回到长廊,走在队伍正前方。
他们很快走远了,就在这时,女厕里再次传来了一阵马桶冲水声。
“唰唰唰——”
可惜他们已经听不到了。
走廊后面是一段前往二楼的楼梯,但楼梯上了锁,他们便转了弯,抵达了一间休息室。
这里有几台扭蛋机,大概是为了安抚看病的小孩用的。扭蛋机的产品并不多,只有卡通猫咪、卡通小人和卡通乌龟。
寻望若在那台乌龟机上多看了几眼,找到了投币口。
“你想买这些小孩玩意啊。”尤拉打量着图示,“乌龟有什么好扭的,只有两种形态。”
图示贴纸残破不堪,颜色变得淡而浅,但是依稀可以看出,里面的乌龟只有舒展四肢和缩回壳里这两种。
寻望若拿出八枚硬币,投进了扭蛋机。上面的售卖规则说,八块钱才能抽一次。
随着最后一枚硬币落入投币口,扭蛋机顶部发出了彩色亮光。寻望若转下一只扭蛋,把它捡起,踹进了兜。
尤拉问他:“你怎么不直接拆开来看看?”谁都知道玩扭蛋最快乐的就是拆开那一刻。
“我想送给于洇拆。”寻望若说。
休息室里没什么稀奇的东西,他们继续行进,接着再次看到了一座楼梯。只不过这座楼梯是通往地下的。
寻望若和尤拉对视一眼,并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妙”的神色。
于洇说过,医院地下一层是太平间,存放尸体的地方。
医院二层去不了,一层又没找到什么东西,只能去太平间查找线索了。
寻望若回头,发现后面的三个人离得有些远,他们正各自悠闲地观察墙壁或者天花板。由于目前无事发生,他们放松了警惕。
“跟紧一点。”寻望若叮嘱他们。
他带头走下楼梯。一旁有供病床滑动的通道,不过也被锁住了。
墙壁上不再雪白无暇,布满了黑紫色痕迹,极度脏乱。地面上也覆盖着一层粘哒哒的液体,让人行动迟缓。
消毒水味遮掩不了底下传来的腐臭味。
按理说尸体都该被冷冻起来,不会有腐臭味才对。
下到一半,墙面的黑紫色痕迹突然全部变成了血手印,有大有小,层层叠叠。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翻涌。
“这是什么鬼地方。”甄洋洋捂住了鼻子,左右张望。
“是太平间。”寻望若说。
“什么!!”
寻望若来到地下一层,头顶的大灯仅能发出昏黄的光。他看见面前的平台上躺着几个尸袋。只有一个尸袋是敞开的——
“老婆!”顾吉录忽然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他已经被那敞开的尸袋勾起了悲伤,呜咽起来,“老婆,你怎么会睡在这儿,是老公没用啊,保护不了你,呜……”
上面躺着男人方才死去的妻子,尸体呈深深的青紫色。
“你别碰她,这是假的。”尤拉拽住了男人的胳膊。
男人哭喊不止,扑腾起来:“你凭什么说我老婆是假的,她明明就在这里!”
尤拉没有松手:“这明显是死了很多天的尸体。你再仔细瞧瞧。”
男人抹掉眼泪,盯着尸体看了两秒:“你说的、好像是对的,这好像真的不是我老婆,我老婆嘴巴没有这么大……”
寻望若戴起手套,拉开了一个尸袋,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接着他目光一滞。
里面的尸体竟然是于洇的模样。“于洇”双眼紧闭,脸色紫青,身体小了一圈,浑身的肉都像被风干了,显然早已死去很久。
他观察了片刻,嫌臭味漫天,又把尸袋给重新拉上了。
尤拉也戴了一双手套,拉开一只破了吧唧的尸袋。
随后她骂了句脏话:“我靠,竟然是我前男友,太晦气了。”
另外两个女孩不敢上前,缩在一旁。
这时寻望若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而且是非常熟悉的声音。
他循着疑似声音来处,走到了一扇玻璃墙壁前。墙壁后面应该还有别的空间,只是太黑了看不清楚。
他拨开手电筒,把光打向里面来回观察,光束照射到了一个小人儿。
“是兰铮。他就在那。”尤拉说。
兰铮躺在地上“唔唔”地叫着。他和之前的尤拉一样,浑身被捆,动弹不得,呻/吟声极度微弱。
“我进去救他。”寻望若说。
旁边有扇没上锁的门,寻望若打开钻了进去。
他一直在用手电照明。兰铮就在前方。
手电一个闪烁后,门外的尤拉顿时变了脸色,大喊一声:“不好,有诈!”
兰铮已经消失不见,方才呈现的,只是系统想让他们看到的一个投影。尤拉赶紧握住门把手,想把门拽开,然而根本拽不动。寻望若被结结实实地反锁在了里面。
一堵厚实的砖墙从玻璃下升起,将寻望若和外面的人彻底阻挡开。
他们看不到寻望若了。
玻璃墙内倏然火花四散,比闪电还要可怕的光芒不断向外迸射、跳跃。哪怕只有墙面的缝隙漏光,尤拉和另外三个人也不得不闭起双眼,抱头蹲下。这阵光线足以将人眼晃瞎。
突如其来的动静持续了近五分钟,才逐渐停下。
他们听见有几道脚步从隔壁响了起来,混乱但轻快,还伴随着小孩“咯咯咯”的笑声。
太突兀了。是从哪来的小孩?
门开了,有五个模样雷同的小孩出现了。他们长着与寻望若相似的眉眼,很像是他本人六七岁时的样子。
可惜他们的神情却不如年纪纯真。眼尾上挑,双眼涌动着怪异的戾气,就连瞳仁都是红色的,如同燃着一股地狱之火。
小寻望若们一股脑全冲了出来,开始搜刮太平间的尸袋。他们的指甲又尖又长,指尖的月牙呈紫黑色。
“这个好看,我喜欢这个。”其中一个小寻望若拉开了存放“于洇”尸体的布袋,其他四个娃娃便也围了过来。
“我也喜欢。”
“我也是。”
“他好漂亮。”
“嗯,是很漂亮。”
五个奶团子叽叽喳喳,欣赏起了布袋里的尸体。
尤拉感到反胃。这个于洇只是一团失活的腐肉,没有沾染上真人的半分魅力。可这些小孩竟然评价它“漂亮”。
小孩们张嘴哄笑,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活脱脱的一群小恶魔。他们扛起布袋里的于洇尸体就往楼上冲,一边跑一边喊:“要把它做成标本!”、“好,做成标本!”
太平间里一时尘土飞扬,小寻望若们迅速跑走了。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
过了片刻,尤拉清醒过来,赶紧跟上了楼。五个小孩已经不见踪影,而一楼走道遍地狼藉,垃圾桶被拦腰压断,有臭烘烘的内脏和肠子被摔了出来。
那间休息室里的扭蛋机也被砸烂了,乌龟扭蛋被一抢而空。
此时,莱茵镇福利院内。
被困在四楼某房间的于洇,突然感觉背后袭来一阵寒意。他晃了晃脑袋,想把这阵寒意驱逐出去。
“你找到开门的钥匙了吗?”于洇转头问云苍。
“没有。”云苍满腹牢骚,“这叫什么事啊。要不咱们跳楼算了。四楼又不高,不会摔死,顶多摔个半残。”
“我倒想跳,但窗户被封了。”于洇半耷拉着眼皮,指向窗外。
窗户不但打上了防盗窗,还被封了一层铁板。云苍的建议实施性为零。
云苍躬着身体摸索累了,跌坐在地板上休息:“那我们干脆等天亮吧。即便找到钥匙出去了,福利院这么可怕的地方,我们也在劫难逃。”
于洇没搭理他的丧气话,依然埋头寻找。
云苍自己觉得无趣,便点开了系统栏的游客名录:“我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
“啊——”几乎在同时,他大叫起来,“游客里多了好几个小朋友,他们、他们还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竟然都叫寻望若,我是不是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