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层很快到了。他们赶在电梯爆炸前跑了出来。
电梯门缓缓合起，数秒后里面传来了类似于水管崩坏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恍然爆裂开，坠落到了楼底。
于洇：“好了，我们走吧。”
众人疑惑地盯着他，面露畏色。
起初于洇以为电梯里的人是被爆炸的倒计时吓着了，可等到他们出来了，这种眼神也没有变化。
“怎么了。”于洇不解，“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想不到我会从木头人手里逃出来吗？”
兰铮最先开口：“为什么刚刚有两个你？”
于洇：“什么两个我？”
尤拉描述着她看到的情形：“你逃出电梯，被木头人追赶，跑向了走廊，紧接着另一个你在木头人背后出现了，你还拿什么东西砸了它一下。我视力5.0，绝对不会看错。兰铮说的没错，刚刚的确出现了两个你。”
“噢，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了。”于洇和他们解释，“这里的空间会受宿主记忆影响，十分扭曲。出现一些时间上的差异并不奇怪。”
驼背黑客摸不着头脑：“就是说……你穿越了？”
于洇应着：“可以这么说。刚才我被木头人追去了走廊最末端的房间，砸碎了那里的镜子，找到一条通道跑了出来，正好赶上你们关电梯门。”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嚯，好神奇。”兰铮感叹，“镜子下藏着一条通道，能回到过去。这是为什么呢？”
于洇：“不知道，这要去问宿主了。”
于洇扫了眼黑客老大，全程讨论只有他没参与。黑客老大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心虚。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我可能要找你算账了。”于洇用“放你一马”的口气说着威胁他的话，“希望你之后不要再拖我的后腿。”
黑客老大吞了口唾沫，低着头像小孩挨训一样不敢反驳。
于洇说：“如果我的娃娃掉在了十七楼拿不回来，我就把你踹下电梯陪葬，听清楚了吗？”
黑客老大不停地点头：“听清楚了。”
兰铮忍不住，说：“于洇老师，你丢了一个娃娃就要让人陪葬，不太好吧……”
于洇狠狠瞪他：“你是哪一边的？”
尤拉也嫌兰铮多嘴，伸手掐他的耳朵。
兰铮吃痛，眉头扭在一起：“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
“嗐，咱们原先来了十个人，现在剩的也不多了，一起齐心协力往下走吧，别内讧了。”驼背黑客为他老大解围，指着前面的走廊说，“你们看，这里的地形和刚刚差不多，咱们一起往前探探路。”
驼背黑客主动亮起了一个手电筒，拉着黑客老大走在最前方。
他转移话题：“话说，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个死尸怎么不见了啊？明明之前看到他死在了电梯。”
指的是死掉的寻望若。
于洇耸肩：“不清楚，也许是被系统清理了吧。”
他抬眼观察前方两个黑客的背影。
驼背黑客虽然躬着腰、脖子前倾，上背部鼓了一团类似富贵包的东西出来，但动作比黑客老大灵活的多。
在大家被木头人追逐时，驼背黑客跑得和兰铮一样快。
想到这里，于洇伸手朝他凸起的背脊摸去。
驼背黑客抖了一下，转头看于洇：“你干嘛？”
随即于洇摸到了他脊椎连贯的弧度，这才放心地说：“你的驼背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驼背黑客转了转肩膀，努力想要挺直身躯，但没有用处，“我家祖传驼背，原本没有这么严重的，都怪我小时候干活，背了太重的东西，把身体压坏了。”
于洇问他：“你来岛上是为了赚钱治驼背吗。”
驼背黑客叹了口气：“是啊，只要把内核数据拿出来，放到黑市上售卖，就能赚到好多钱。有钱才能治病，治了病才能讨到老婆。”
于洇：“那我要是和你们抢数据呢？”
黑客老大翻了个白眼：“各凭本事呗，到时候你能抢到多少抢多少，要是你特别厉害全都抢走，我们也没有怨言。”
这两个人目前还不知道他是系统工程师。工程师两袖空空，不会用系统数据进行谋利。
他们当他是心狠手辣、见利忘义的赌徒，于洇倒也不反驳。
于洇摸着怀里的布娃娃，在心里许愿寻望若能为他带来好运。
尤拉说：“于洇，我记得你说毒源不是在十七层就是在十八层——”
“停，我没这么说过。”于洇纠正她，“我说的是，毒源可能是在十七层或者十八层。”
兰铮担忧道：“啊，那万一毒源不在十八层的话，该怎么办？电梯已经炸掉了。”
于洇：“那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黑客老大质疑：“哪里直了！我们一共只有二十四小时，到点没找到就得去死，永远留在这里。”
于洇没有理睬对方的抱怨。这时他缩了缩鼻尖，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众人在于洇的提醒下停下脚步，对着空气猛嗅一通。
“好像是一股甜腻的味道。”尤拉闭起双眼，让嗅觉发挥起最大的功效，“混杂着豆奶味，这是面包……或者蛋糕。”
有一个念头在于洇脑海里闪过：“是豆乳千层！朱妮爱吃的甜品。”
他朝着气味飘来的地方跑去。走廊底部有扇屋门大开。耀眼白光侵入廊道，让廊道里的人难以望见门内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于洇跑到了尽头，踏入门内，这才看清朱妮正立于其中，她身旁的蛋糕比她整个人都要高，像是一座巍峨的小山。
朱妮头扎双马尾，穿着一条鹅黄的贝尔公主裙，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有一群木头人排起了长队，正在取蛋糕。它们样貌雷同，像是刚从流水线工厂里制作完成。
这是于洇第一次遇到木头人处于正常状态的模样。
朱妮把蛋糕切成了扇形放在盘子里，一块一块端给了它们：“这是我最爱的豆乳千层，你们要全部吃完哦。”朱妮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今天我过生日，你们不要扫我的兴，知道了吗？”
木头人不会说话，无法互相交流，他们拿了蛋糕就走，一边走一边吃。
盘子里的蛋糕渐渐变成了血红色，表面凹凸不平的奶油不见了，光滑圆润，像是一团刚切下来的内脏，被整齐地摊平了。
到现在于洇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任务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
因为朱妮只能在她生日那天赠送蛋糕，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
其余四人随后赶到，他们看到了朱妮和一群木头人，也看到了他们身旁的蛋糕山。
尤拉说：“毒源真的是蛋糕。”
兰铮“哇”了一声，羡慕不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大坨的豆乳千层，她家可真有钱啊。”
见到几个木头人的盘子里装着血呼啦擦的东西，黑客老大直犯恶心：“他们怎么吃得下去！”
驼背黑客问：“那现在相当于找到了毒源吧。我们要怎么把消息传输给宿主呢？”
于洇摇头：“不用传输，她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我们的选择就是她的选择。”
“什么，这是什么鬼故事。巩秋芬就在我们身边……”兰铮前后左右地打量，“她在哪？”
于洇回答：“她看不到我们，我们也看不到她。我们在幕后转动齿轮，而她在舞台上独自演出。这就是【正常序列】的魅力。”
十七楼到了。
巩秋芬走出电梯，面前只有一条走廊，巩秋芬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廊道光线不佳，视线范围不到五米。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往幽深的海底坠落。她小心地迈着步伐，眼睛凝视前方，生怕绊到了台阶摔一跤。
不知何时，前方飘来了一个金发女人的影子。
那女人一袭灰色修身礼服，背对着她，脚不沾地，悬浮在空中，如同飘荡的鬼魅。离她约五米远，正好处于看得见但看不清的状态。
四周光线晦暗，唯独这个女人身上带着金色，好似在发光。
巩秋芬尝试唤了一声：“善柔？”
前方的“善柔”没有回答。巩秋芬上前一步，“善柔”便也往前走一步。
两人你追我赶，来到了走廊尽头。巩秋芬看见“善柔”飘进了一扇门里，消失不见了。
巩秋芬也想跟进去，但门上了锁。
她用手掰了下锁眼，谁曾想这把锁竟自己打开了。
巩秋芬推门而入。里面是一个房间，干净整洁，看家具很像她家的主卧。
地上躺着善柔。
善柔紧闭双眼，胸膛平静地起伏着，她还没有死。
巩秋芬想把善柔扶起来，可就在这时，善柔的嘴里吐出了一块东西。
哪怕别人不认得这是什么，巩秋芬也该认得。
这是她女儿喂给善柔的毒药。毒药被包裹在了豆乳千层里，亲手送到了善柔手中。
善柔本该死去，但她却只是陷入昏迷，之后阴差阳错地把毒药吐了出来。
善柔要醒来了。
巩秋芬下意识想去拍她，但系统音倏然在她耳畔响起：“宿主，请在规定时间内找到毒源。”
这句话让巩秋芬心神不宁，她的眼珠在房间里来回乱瞟，焦虑地说：“不对，你要是醒了，一定会向警察告发我的女儿。我不能让你醒来，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
“你必须去死。”
巩秋芬做出了和朱妮相同的动作，她打开衣柜，把善柔塞了进去，
踌躇之间，她决定把善柔身上的礼服脱掉，
接着她把门口的锁拆了下来，重新锁在了衣柜上面。
“让我变成你吧。”巩秋芬弯下了腰，面带愧色，“只要变成你，我们一家就不会再分开了。我女儿没有杀人，我的老公会依然爱我，我们也不用再租房子住了。”
巩秋芬捡起刚刚从善柔身上扒下来的礼服，穿到了自己身上。
她来到梳妆台前，抓着上面摆放着假发、睫毛和义乳，分别粘到了自己的头顶、眼睑和胸前。
这样就能变成善柔了。
她高兴地想，她不再会是一无所有了。
她将会有纯真善良的女儿、有爱她的老公。
她那个丑陋、可怜的闺蜜要消失了。
她抬头，想要看看自己打扮的究竟有多像善柔。
镜子没有照出她的金发和睫毛，她的身材也没有任何改变。
镜子反射出的，仍是她过去的脸。
那个不爱打扮的中年主妇，梳着圆发髻，面容沟壑密布，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老了十岁。
好可怜。
她在说，巩秋芬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