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骷髅头温和地点了点：“对，寻高的配偶和我一样，生下来时是女孩子，但一直觉得自己哪哪都像男人，后来她做了变性手术，可惜手术失败感染，不幸去世了。多亏在做手术前，寻高留下了他配偶的遗传物质，这样一来，寻高才得以通过糜谷的实验室，获得了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
原来寻望若的母亲早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难怪他只能从母亲生前的日记，得知母亲喜欢孩子跳芭蕾舞。
于洇问：“仅仅是因为寻高的配偶是个跨性别者，糜谷就让州政府把你们所有人都抓来了？他哪来那么大的权力。”
雅雅无可奈何：“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糜谷已经有些走火入魔。而关于寻高配偶性别上的新发现，让他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自负地认为，是这一点造就了他当初的成功。他需要更多的跨性别者来支持他的研究。”
“至于怎么说服州政府听他的……那还不简单么？”雅雅嗤笑一声，两边的虎牙漏出了风，“糜谷为州政府画了一张大饼。只要政府肯听他的行动、给予他研究资金，到时候他就会把成果和政府共享。”
后来雅雅的骷髅头不笑了，开始止不住地叹气，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哀伤。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兰铮不理解她的情绪：“那样不是挺好的吗？之后等研究成果出来了，咱们全人类还能一起进化。”
“哪有这种好事，全人类，你太乐观了。”尤拉嫌他想法天真，“即便最后实验成功了，也就只有富人和军方做得起基因进化，像你我这种普通人，今后世世代代只剩下劳碌命，永远别想出头。”
兰铮：“对哦，人家寻高也是砸重金捐助了基地，才得到了他想要的宝宝，咱们哪来这么多钱。”
“然后呢？”佳奇不想听糜谷的野心，她只想摸清有关男友的事情，“雅雅，你为什么会死？快告诉我。”
雅雅低下头，微凸的眉骨像皱起的眉头。
“佳奇，别急，听我说完。原先，科学家们不是没想过改造人类基因。以前也有人这么做过，但是在人体上做实验，会受到伦理道德的牵制，规模较小。如今人造培养皿，也就是人造子宫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点。因为专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创造出大量胚胎，得到广袤的数据。”
“它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在糜谷心里释放出巨大的能量。他渐渐开始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把自己当成了全知全能的神。而这种想法又反过来，摘除了他伦理道德上的枷锁。”
“不再被伦理道德牵制……”于洇嗅出了话中深意，“雅雅，你的意思是，他开始大规模地，拿人体做实验了？”
“比这还要可恶。”雅雅义愤填膺，“糜谷已经不能称作人了！他发现，用我的卵子制作而成的胚胎，无法在人造子宫中存活，就打算强制让我受精怀孕，亲自孕育胚胎。”
“我操他大爷！”佳奇一时五雷轰顶，气得直跺脚，叫骂起来，“雅雅！！他们竟然敢这么对你！我要去找他们报仇！”
雅雅用指骨抚摸佳奇的嘴唇，安慰她：“我没有被强制怀孕，因为我逃跑了。”
佳奇仰起脸问：“你逃去哪了？”
“我快跑到出口时，被人发现了。他们要抓我，我不从，反抗得非常剧烈，最后我被监察者失手射杀，死在了基地里。”雅雅回头，与周围人对视，“这就是我的故事，没什么特别的，希望能解答你们心里的疑惑。”
“雅雅，呜呜……那个杀千刀的糜谷，我要剁了他，剁了他为你报仇！”
佳奇抱着雅雅的骨架失声痛哭，雅雅则回环住了佳奇的身躯。一人一骷髅抵死相拥，虽怪异，却也让人动容。
骨头在佳奇的胳膊上压出了痕迹；佳奇的眼泪落到雅雅的胸骨、肋骨，并穿过雅雅的躯体，向地面滴答低落，形成一道濡湿的水迹。
看到一对生死相隔的恋人以这种方式重逢，于洇忽然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和噩梦岛签订契约了。谁不想再见挚爱一面呢，哪怕对方只剩下干瘪腐烂的骨骼。
兰铮听着佳奇的哭声，喉头有些哽咽，而寻望若在一旁不说话，心事重重。
过了一会儿，寻望若说：“我听到监察者的脚步声了，他们好像觉察到了这里的动静，正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佳奇赶紧擦了擦泪水，对雅雅说：“快离开基地吧，等出去了，我们再叙旧。”
“好，我今后一定陪着你，不会再和你分开了。”雅雅牵起了佳奇的手。
于洇不知道他们今后是否还有机会叙旧，但出去是一定要出去的。他打开传输程序，输入了出口的坐标。
电光石火之间，众人抵达了基地出口。
佳奇与雅雅携手迈过门槛。与此同时，有系统音在基地广播中响起：“恭喜宿主，任务完成；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至此，最外层的关卡圆满通过。到了下一层【正常序列】，宿主会和入侵者分开行动。
他们将抵达系统后台，一边克服debuff的侵袭，一边帮助佳奇完成任务。
在双脚跨过基地出口的一刹那，于洇就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于洇预想过醒来的时候，队友会不在身边。
系统老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入侵，也应该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合作，系统虽迟迟没有下手，但debuff必然不会少给。
把大家分开，是系统debuff里最常见的一种。
可于洇没想到的是，他睁开眼后，会发现自己正和一个黑客呆在一起。
那黑客和于洇同时醒来。两人面对面躺在一片橘色瓷砖地上，大眼瞪小眼。
于洇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人是当初在做临时任务时加害寻望若的三名黑客之一。
他不是和他的队友一起被关在吊笼里么，怎么逃出来了？
对方看着虎背熊腰的，真要打起来于洇恐怕不是对手。
于洇反应很快。他不动声色地从后裤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匕首，飞快抵在了黑客颈边。
“喂喂，小哥，有话好说啊，你这样干嘛！”黑客被冰冷的刀刃吓得不敢动弹。
“怕你报复我。我要先下手为强。”于洇屈肘，一个侧滚，翻身而起。他用膝盖把黑客的脸顶到地面上。
“啊？我报复你干什么啊？喂，小哥，你行行好，放我一马，我不会伤害你的。”那黑客快哭了，脸窘得通红，五官皱成一团，“别杀我……”
“不杀。”于洇把他的双手捆在了背后，“只要让你对我没有威胁就好。”
得知小命暂能保住，这黑客稍微放松了些：“那行，你别捆太紧啊，不然我手会麻的。”
“我自有分寸。”
于洇把黑客捆结实了后，拉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跟着我，只要跟紧我，听我的话，你就不会死。”
黑客连连点头：“好，好，我都听你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大哥了。”
“别急着认大哥，我可承受不起。”于洇白他一眼。
于洇看黑客傻里傻气的样子，想起来对方一直唯他大哥马首是瞻，他大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没什么主见，憨得很。
这里光线昏暗，于洇现在才有闲心打量黑客身上的衣服——简直是破烂不堪，像团破布条包在一起。
于洇疑惑：“你怎么穿成这样？我记得之前你人模狗样的。”
黑客委屈地说：“我们在吊笼上，不敢跳下去，怕摔死。我大哥就说，让我把衣服脱下来。他们把我的衣服裁成了一段一段的布料，连着绑起来，一头拴在了栏杆上。”
“哦，我知道了，然后你们顺着它爬下来了，对不对？挺机智啊。”于洇拍拍黑客的胸脯，“你的衣服也够结实的。”
黑客志得意满地说：“那当然。我大哥给我的，说是抗击打能力特别强。”
于洇不打算和他再闲聊下去，他走去了一边，开始搜寻附近的线索。
脚下是橘色瓷砖，墙面灰涂涂的，屋顶层高比寻常的要高。于洇感到有些不对劲：“奇怪。”
黑客一小步一小步地跟着他：“怎么了？”
于洇说：“这里好像还是基地，我们又回来了。只不过，这里的光线比之前的基地更黑更暗。”
黑客向四周环视一圈：“还真是……”
于洇打开了手电筒，对着墙壁和天花板观察。他发现角落有个通风口。
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当他走到房间正中央的时候，突然有一身着素色的身影从屋顶荡了下来，随着重力的作用，吱悠悠地前后摇摆。
是个死人。
死人的影子被手电打在墙面上，一会儿模糊地拉长，一会儿形状清晰，犹如鬼魅逼近。
“啊啊啊！一具尸体！”黑客受惊，崩溃大喊。他块头大，声音浑厚，叫得于洇耳朵都快聋了。
那人被挂在屋顶，荡了一会儿就静止了。
皮肤呈青紫色，有腐烂的痕迹，显然已经死去多日。于洇拿着手电筒，朝更上方扫去。
屋顶之下，尸体的脖子上有白绫环绕，脖子被拉得很长，舌头也很长，面色惨白。
于洇看见了元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