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待于洇看清了寻望若带回来的女人的脸,细细一想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梁三骗了我们。”

兰铮在尤拉身旁蹲了下来,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地喊:“哦!!我见过她!她和那个梁三是一伙的。她竟然还活着。”

寻望若捋平了背人时被弄乱的领口。他自己的衣服会随身材自动变化,但于洇给他换上的这件不会。现在他的体型穿正好,领口不紧不松,下摆落在胯部,轻轻一掸就能变得十分平整。

寻望若说:“梁三口中小陶做的那些事其实都是他本人做的。地上这位是他的队友,叫尤拉,从善柔手里逃出来了。”

兰铮:“她怎么昏过去了呀?还有,寻大哥你说梁三死了,又是怎么回事?”

寻望若:“刚刚善柔突然出现,尤拉吓晕了过去。好在善柔的目标不是我们,是梁三,我趁乱带尤拉出来了。”

兰铮回想起了小陶的死亡画面,肚子里又开始反酸:“那他一定死的凄惨。”

于洇发现了尤拉左脚踝处的肿块。肿块庞大,会让她无法正常行走。于洇拿出一罐标有红十字标的绿色喷雾,对着肿胀处使劲喷了两下。

喷雾散发着清凉的味道,尤拉几乎是在闻到的瞬间就醒来了。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她睁开眼睛,刹那间浮现出惊悸之色,抱着臂膀蜷缩:“啊,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做,不要杀我……”

昏迷前她的大脑维持着“脚踝严重扭伤”的认知,因此醒来的那一刻下半身不敢随便动弹,只是翻来覆去地乱喊。

于洇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又用喷雾对着她的脸喷了一次:“已经没事了。”

喷雾有少许镇定作用,尤拉逐渐安静下来,这时她发觉自己的脚踝已经不疼了,惊讶地转动了两下。

于洇对女士远比对梁三温柔:“我为你受伤的地方上了药。你试一试,应该已经没事了。”

他对尤拉伸出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尤拉来回走了两步,低头看了看恢复如初的脚踝,又环视了一圈身边站着的三位男性。

或许是因为愧疚,又或许是因为大受血腥场面的打击,尤拉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要不是有你们救我,我已经没命了。”

“是我队友背你回来的。”于洇侧身去拉寻望若的袖子。

寻望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变小了,衣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他态度比较冷漠,巴掌大的脸透着拒人千里的气息:“职业要求的。本来也不想救你。”

这话难免让尤拉有些尴尬。

于洇对尤拉说:“你的队友全都死了,赶快离开吧。你不适合再留在这里。”

尤拉摇摇头,非常心焦的样子:“我也想走,但我走不掉。梁三怕我和小陶中途退缩,把我们来时用的入口都切断了。”

每个人上岛时都有一方专属入口,入口连接着外部世界,只能供自己通过。被切断了入口的人必须想办法进入系统内核,毁坏所有数据。等整座岛坍塌了,才能出去。

而梁三把尤拉的入口切断,意味着她必须跟随他一起完成系统内的所有任务,没有退路。

于洇听笑了:“你说你找的是什么垃圾队友?以后眼睛千万要擦亮一点,别再被人哄骗过来。岛上可不是来去自如的地方。”

尤拉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睛不说话。

于洇带着一众人传输到了法院的坐标。因为有梁三的前车之鉴,于洇不敢再让尤拉跟在后头。他让尤拉在法院里找个座位休息,等待他们回来。

临走前,寻望若同样塞给了尤拉一支营养剂。

兰铮望着法院门口人来人往的街市,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正事。于洇老师,你不是传信说你找到了巩秋芬吗?她现在人呢?”

任务下达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余下的时间不多了。

于洇:“我看到那团骷髅黑雾和她走在一起。他们速度很快,转了个弯就消失了,我来不及跟上。”

“你说什么?!她和那具鬼骷髅在一起?!骷髅之前不是追着她丈夫跑了吗?”兰铮大惊,“完了完了,我看凶手不是骷髅就是她。不是她的话……我们要怎么和法官说杀人凶手可能是一团雾呢?”

寻望若:“真凶不会是一团黑雾。也不会是巩秋芬,昨天所有人都投了她,但是她的任务失败了,说明真凶另有他人。”

兰铮摸不着头脑:“那怎么办?我想不到还有谁了。”

于洇不大高兴地说:“他丈夫写遗书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了吧,人肯定也死了好久了,这么长时间找不到真凶,让她现在花三个小时就破案,怎么可能破的出来。这系统真坏。”

寻望若突然说:“她的丈夫会不会还活着?”

兰铮吃了一惊:“这话怎么说?”

寻望若:“如果巩秋芬的丈夫没有死亡,但系统却让她找出杀夫凶手,那么这项任务就会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和噩梦岛的宗旨相吻合。”

寻望若:“那么我们只需找到朱渐还活着的证据,任务便能不攻自破。”

兰铮怔了一秒,随后激动地拍起了大腿:“有道理,有道理!朱渐是假死的话,这些就说得通了。”

于洇抿起了有些干燥的嘴唇:“巩秋芬跟我说起朱渐是为了保险费自杀的时候,我就想过他们一家会不会是在骗保。”

于洇的脸色不太妙,他停顿片刻,接着说:“她当时已经做好了被判处死刑的准备,可以说是放弃了任务。”

在烈日下他感到自己有些低血糖,于是拆了一只营养剂吸了起来。

寻望若将手搭在于洇的肩头,紧张地望了他一眼,像是在问“是不是不舒服”。

于洇:“小事,一会儿就好了。”

于洇:“所以我当即否决了这个可能。因为她完全可以在系统里告诉陪审团,他丈夫是假死,这样一来就能打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营造出来的假象,她也能通关了。”

兰铮问:“为什么不隐瞒?假死的事情曝光了的话,她岂不是就拿不到保险费了?”

寻望若:“不曝光也拿不到。法院怀疑这是一起谋杀案,保险公司不会傻到履行义务。”

兰铮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对哦……”

保险公司会为意外死亡买单,但不会为伪装意外死亡的谋杀埋单。

于洇:“但我现在又想到另一种可能。”

寻望若:“什么可能?”

于洇的眼神隐约变得锋利起来:“朱渐确实假死了,但巩秋芬不知情。朱渐把死亡栽赃嫁祸巩秋芬,给人一种是巩秋芬为了保险费谋杀亲夫的错觉。你们还记不记得朱渐留下的遗书?”

兰铮立即答:“记得!那封遗书有问题,笔迹不对。”

于洇:“没错。遗书上的字迹一半像巩秋芬,一半像朱渐。当时我们猜测是妻子模仿丈夫的笔迹写下的。但为什么不可能是丈夫模仿妻子写的呢?也许朱渐故意留下了笔迹的模仿痕迹,惹警方怀疑。”

这个思路听上去非常完美,但寻望若觉得哪里不对:“朱渐究竟图什么?”

于洇愁眉不展:“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当然,以上只是我的一个猜想,未必就是真相。”

思路到这里中断了。

三人从法院出来以后,沿着街市往一个方向走,毫无目的性可言。

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寻望若对于洇说:“你说宿主放弃了完成任务。那么我觉得,她会把这些时间用来做自己想做的事。”

于洇顺着寻望若的话思索起来。

兰铮:“一个人临死前还能做什么?思考人生?吃顿好的?”

这时于洇灵光一闪,连忙把身体调转了个方向:“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是生病住院的女儿!我之前在街上看到了一家医院,我们去找找看。”

巩秋芬的女儿也许就住在附近的医院里。

寻望若:“那我们快走吧。”

随后他们搜寻到了医院的位置,岛上只有一家医院,与他们隔了两条街。

他们迅速赶到。

凑巧的是,他们在住院部门口看见了巩秋芬的身影,巩秋芬提着一个饭盒走上了电梯。电梯在8楼停稳了。

他们乘坐另一部电梯上了8楼。

他们在8楼的各个病房来回寻找,最终在临近走廊尽头听见了巩秋芬的声音。

声音从828号病房传出:“宝宝,妈妈给你带好吃的了,是你最爱的豆乳千层。”

病房内有个女孩的声音脆生生地响了起来:“妈妈好几天不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啊。”

巩秋芬:“妈妈也想你。”

女孩:“我晚上做梦都在想妈妈,想着想着就哭了。前天我问护士姐姐你去哪了,护士姐姐说妈妈出差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女孩笑呵呵地:“也不算很久嘛,才两天妈妈就回来了,还给我带了好吃的!”

巩秋芬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宝宝,最近有没有听护士姐姐的话呀?有没有乖乖吃饭?”

女孩“嗯”了一声:“乖的乖的。要是妈妈陪着我吃就更好了!”

巩秋芬:“好啊。来,我喂你吃蛋糕,来,张嘴。”

女孩撒娇:“妈妈以后每天都来陪我吃饭好不好?”

巩秋芬忽然不说话了。

于洇的心脏跟着这阵沉默抽了一抽。

随后巩秋芬笑了起来:“妈妈明天又要出差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陪宝宝。”

女孩完全不知道其中深意,天真烂漫地问:“很久是多久?是不是也只有两天?”

……

于洇一言不发。

兰铮耷拉下脑袋:“太难受了,原来巩秋芬瞒着她女儿,没告诉她真相。她女儿每天在等妈妈过来陪她。”

寻望若:“这是假的。”

兰铮的眼泪抹到一半:“什么?”

“岛上的人物都是虚拟的数据,宿主巩秋芬不会不明白,眼前的女儿也是假的。”于洇心里堵得慌,“但她依然愿意把任务的时间耗费在这里,说明她一直在思念她的女儿。”

她思念病重的孩子,却被剥夺了天伦之乐,被诬陷为杀人凶手。

她和噩梦岛签订了契约,想要复活她的丈夫。

于洇:“或许她在期待重塑一个圆满的家庭,才会来到这里。”

寻望若说:“离任务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在此之前她应该不会再出来了。还要继续等吗?”

于洇:“算了,我们走吧。”

于洇向前迈了一步,看到了右手边的楼梯间。他想了想,说:“走楼梯好了,电梯太闷,顺便散散心。”

楼梯间没有阳光透入,照明全靠灯光。灯光绿莹莹的,不算太亮,好在并不刺眼。

于洇走在最前面,兰铮其次,寻望若落在最后。

大约是因为平常见不到太阳,这里的空气有一股潮湿的霉菌味,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闻起来让人不太舒服。

楼梯是四角回旋式,正中央伫立着一支高耸的承重柱。

他们站在楼上看不到楼下的样子,走到哪一层才能看到哪一层的景象,因为楼下全被承重柱挡住了。

楼梯间的隔音不错,外面所有声响尽数被阻断。于洇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还有呼吸声。

无人说话,周围便显得静悄悄的。

走到四楼时,灯光闪烁了一下,于洇发觉闪烁的频率让他分外熟悉。

下一秒,于洇拐了个弯,来到了三楼半。

承重柱另一边的景象在他面前出现。

三楼半的楼梯间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穿一件青灰的礼服,面色晦暗,颧骨高耸,及腰的长发乱糟糟地散着。

她的睫毛比一般人要浓密许多,又卷又黑,本该是很漂亮的,偏偏她的眼珠又毫无神采,一眨不眨地看着于洇,诡异极了。

于洇认出了她:“善柔?”

话音刚落,楼梯间里的灯光骤然熄灭了。

周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大脑一时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变故,于洇眼前浮现的依然是关灯前那一秒的画面。

而那股潮湿的霉菌味,夹杂着泥土的腥臭,近在身旁,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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