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宗门秘事

“下山的三位长老已将为恶的八虎尽数诛除,”米秀嫦轻声道,见众弟子脸上俱现喜色,“并将那受害家族唯一活下来的孩子带回宗门。掌门瞧那孩子资质尚可,命本座使弟子指点其修行,若能在二十岁以前达到三窍修为,便可正式收入门下为宗门第四代内门弟子。”

她顿了顿,又道:“子妡,你平日里性情最为稳重,便由你去办这事罢。虽然须得尽心教导,但也不可误了自己修行。此次追索八虎踪迹的弟子里,除四长老的侄女早前遇害之外,尚有三名弟子命丧八虎之手。若是修为能再高得半阶,多坚持片刻,几位长老便能及时赶到,她们即可免除这杀身之祸。”

米秀嫦共有六名弟子,其中大弟子南宫子诗年约四旬,修为已达五窍高阶,是门内除几位长老和府城主事外的高端战力,二弟子姜子妡三十余岁,修为也已达到五窍初阶。三弟子萧子柔去年刚过三十,修为四窍高阶,四、五弟子分别唤做李子嫔、丁子姝,皆是二十五六岁,修为四窍初阶。这五个弟子为宗门精英内门弟子,在俗世皆已成家生子,每月有五天下山与家人生活,其余时间便在山上修行、轮流服侍师尊。方才在空地上对练的便是李子嫔和丁子姝。

只有最小的六弟子袁子晶最为年幼,资质却是甚为出众,如今不过十七岁,修为便已达到三窍巅峰,性格又最是活泼跳脱,平日里最为师父和五位师姐喜爱,兼以尚未出阁,因此常年在山上随侍师父,得到的指点也是最多。

姜子妡领命便要出去寻周宜筱,袁子晶却是对这个未来的师侄颇感兴趣,嚷着让二师姐就在这里安心候着,此事由她去办。姜子妡平时甚是宠爱小师妹,便由得她去了。

袁子晶离开竹林,才忽然想到自己并不知那周宜筱被安置在门中何处,料她幼年失怙,应该不会在宗门安置初入门中的外门弟子居处,踌躇片刻,决定到议事大殿去问问值守的师姐。

她沿着山道一路蹦蹦跳跳到了议事大殿,找了一圈也不见每日值守在这里的师姐,微微一吐舌头,心道这位师姐怕是要被掌门责骂,自己还是赶紧离去,省得被人撞见遭了池鱼之殃。

正待转身离去,却听到议事大殿侧门通道那里传来说话声音,隐约正是掌门,而且听脚步声正朝大殿而来,眼瞧来不及出得殿门,忙闪身到一个放文书的柜子旁,将瘦削的身子使劲朝柜子后面挤去,屏住呼吸,浑身动也不敢动弹,心里砰砰乱跳,只盼自己不要被掌门发现。

只听脚步声在大殿内侧门处停住,隐约的说话声音传来:“上……事,你……何……”声音暗哑低沉,正是青莲宗掌门。袁子晶好奇心大起,凝神仔细去听,仍是听不清掌门说的内容。

另一个声音要清亮一些,想来是掌门的某个弟子,因此袁子晶倒大致能够听得大半:“弟子这几个月……十七股盗匪……股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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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郡守……”后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袁子晶再也听不到一个字。

片刻后,掌门隐约的声音又传来:“……已知道了,你且……”

然后清亮声音告了退,脚步声沿着殿内轴线朝大殿正门行来,袁子晶吓得赶紧把身子往里缩了缩,生怕被发现自己偷听宗门秘密。

幸好那弟子未曾朝她这个方向瞧来,脚步声径直出得大殿,渐渐隐没。青莲宗掌门坐在座位上沉思了片刻,忽然朝袁子晶藏身的柜子瞧了一眼,眉头皱了一皱,随即起身,朝大殿侧门行去,竟全无揪出袁子晶的意思。

又过得良久,袁子晶听得大殿内全无声息,强行按住已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蹑手蹑脚地从柜子后面溜出,又加快脚步朝大殿外跑去。

刚刚跑到殿门,外面忽然也是一人急匆匆跑进来,两人扑地撞了个满怀,双双向后各退了两三步才定住趔趄的脚步。袁子晶抬眼一看,原本已经提到喉咙口的心脏终于重新落回胸腔,喜道:“胡师姐,你去哪里了,我寻你问个事呢!”

胡师姐见得是三长老座下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也笑了:“方才掌门师尊令我去办一件事,我却忘了问掌门拿令牌,因此才跑回来求取。你这妮子,寻我便寻我,为何跑得这般慌张?——袁师妹寻我欲问何事?”

袁子晶笑嘻嘻地道了声对不住,开口道:“前几日有位师姐领回来一个位小师侄,掌门令她拜入我二师姐门下,我求了差事来领她去青竹林,却不知她安置在宗门何处,因此只能来寻师姐问问。”

胡师姐“哦”了一声,神色有些黯然,说道:“那日掌门师尊令我将小师侄好生安置,又念及她小小年纪便已失去了家人,因此我便没有将她送至外门弟子居处,而是引去了漱芳馆——那边正好有丫环仆妇可以照顾她——。便是第二进的右边第一间屋子,你这边去寻她罢,师姐我还要去寻掌门师尊呢。”

袁子晶知道那漱芳馆是宗门举行大型典礼时接待外客的馆舍,一应设施完备,看来胡师姐倒是一片好心,当下道了谢,便径直朝漱芳馆而去。

周宜筱上山已有七日,本以为自己既已拜了师,上山之后便会被授予修行功法开始修行,谁料那日的拜师竟只是个幌子,一家人白白欢喜了半日,还因此招致了灭门之祸。

数日来,住在漱芳馆中,每日除了面对傻楞楞的丫环,就是偶有登门探望自己的宗门师叔们,还带了零零碎碎的寻常小孩爱玩的物事来送给自己,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怜惜。

周宜筱心智早熟,一边做出悲伤的面目应付各式各样的来访者,一边在心里鄙夷这些师叔们的无知;在午夜梦回时,也经常梦见周员外和娘亲何氏,于是又哭哭啼啼地从梦中醒来,抽噎着再也难以入睡。

这丫环今年已满十四,因家中贫寒,便送了她到青莲宗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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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粗使丫环,如今已是上山的第三年,再有两三个月契约便将到期,家中也已为她寻了一门还不错的亲事,只待下山便要嫁过去。宗门内皆是女子,虽然丫环较为木讷,平日里倒也无人相欺于她,反是她在山上呆过三年,未来夫家就算是嫌弃她,也得瞧着青莲宗的面子有所忌惮。

这日近晚,周宜筱正百无聊赖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丫环一些问题,那丫环比她大七八岁,生性木讷,往往是周宜筱说得十句她才应到第一句。

山间的秋寒远比平地为甚,周宜筱虽经黄、李二人协力为她开了精窍,但因尚未开始修行,因此偶然吹过的秋风仍然让她感到寒意凛然,心中不禁有点烦躁,恶念陡生,便想寻个衅将那笨丫头捉弄一番散心。

她四处打量,忽地瞧见院子正中花池内嶙峋的假山,假山上歪歪斜斜长着几株不知名的小树,当即心中一动,便吩咐丫环陪自己过去摘几片树叶。

正在周宜筱设计欲将木讷丫环引去花池边害她跌水时,漱芳馆尚未关闭的大门外忽然跑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身上却穿着青莲宗内门弟子的紫色道袍,头上松松地挽了个闺中女子的双环髻,面容清秀中带着隐约的婴儿肥,身量瘦削,尚未长成。

这女子甫一进门,看见坐在檐廊里的周宜筱,便加快了脚步,立在周宜筱面前,低头打量了她片刻,才问道:“这位便是周师侄了?”

周宜筱这些日子早已知道,青莲宗弟子须得二十岁之前修行达到三窍才能成为内门弟子,穿上标志性的紫袍,见这年轻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竟已穿着和那日黄、李两位传道弟子相同的紫袍,心中暗骂自己那便宜“师父”一把年纪多半是活在了狗身上,当下忙不迭站起来向女子躬身行礼,脆生生地回道:“弟子周宜筱,见过师叔。”

“哈哈,今日以后,你得叫我‘六师伯’才对,”袁子晶本是孩童心性,见周宜筱生得粉妆玉琢,又怜她身世凄惨,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师侄。

周宜筱心念斗转,知道自己已被这位“六师伯”的某位师姐真正收入门下,当即重新施了一礼,口中道:“弟子周宜筱,见过六师伯——请六师伯这便带弟子去拜见师尊罢。”

袁子晶喜爱这孩子玲珑剔透,笑着拉起周宜筱的左手道:“今日有些晚了,现下六师伯先带你去青竹林安置,明日再行拜师之礼不迟。”又朝那丫环道:“孩子我这便领走了,你却不必跟来,青竹林的规矩素来是不要丫环服侍的——师侄你今后可得吃点苦了,啧啧啧,多少让人还是有点不忍。”

言毕拉着周宜筱便离开漱芳馆,朝着紫竹林慢慢行去,一路不断询问周宜筱有什么爱吃的食物,或平日里有什么爱玩的物事。周宜筱似是被这个活泼的师伯感染,忘却了家人们惨死的悲伤,两人一问一答,身影慢慢消失在渐渐升起的夜色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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