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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节选）
慕言/文
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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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言抬腕亮表：“快要八点了。”
空瓶子看看墙壁挂钟，惊奇地道：“呀！那么晚了？！”
慕言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食堂只能吃剩饭了。”瓶儿用饮水机接水，边喝边说：“我们出去吃，我请你。”
其实，慕言也想和瓶儿吃晚饭，愿意多接触。空瓶子到洗手间换了一套冬裙，关上了电脑和设备。
快要入冬了，学校南门校园广场人山人海。牛肉馆也是生意兴隆，空瓶子低头喝奶，字斟句酌地问道：“你交女朋友了么？”
“以前有过。”慕言把熟牛肉倒进热气腾腾的汤锅，耸了耸肩膀，遗憾地说：“不过，现在没有了。”
空瓶子咬着吸管：“为什么？”
“她嫌弃我对她不好，不要我了呗！”
“这么有才华的男生，肯定能够找到更加漂亮的女朋友。”空瓶子不知为何如释重负，将豆奶放到一边，往碗里加了一勺盐：“放心吧，大丈夫何患无妻？！”
“这事儿没法放心。你瞧，胡子都愁白了！”慕言将脸凑近：“你呢，交男朋友了吗？”
空瓶子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还没有遇见合适的人。我交男朋友只有一个要求，他的身上一定要有我欣赏的地方。”
这不是爱，而是要求。慕言心生反感，略带驳斥：“其实，每个人都有优点，都有值得欣赏的地方！”
空瓶子掏出洁白手绢擦嘴：“但愿这个人快快地出现吧！”
慕言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张手帕，有肺痨病人擦拭残留的点点血渍，未免显得美中不足：“你是不是生病了？”
瓶儿也开始揶揄自己：“是不是有点像侍魂橘右京？”
慕言没有笑：“有没有去看医生？”
“小时候的病根了！我也习惯了。”
锅子热气腾腾，显得很温馨，旁边放置菠菜，翠绿叶子搭配紫红根须真像红嘴绿鹦哥，色泽鲜艳，充满生机。这样热烈的环境，两人边吃边聊，没有再提起男女朋友那样敏感的话题，也没有谈论瓶儿隐瞒的病情，开始天南海北，大吹特吹，从写作到钢琴，从雅各宾派到自由落体，从大禹治水“堵之不如导之”到心理强迫型人格森田疗法“顺其自然，为所当为”，从艺术到科学再到政治，从金庸降龙十八掌到《易经》太极阴阳再到计算机二进制和虚拟现实，从《达芬奇密码》到《最后的晚餐》再到雕塑大卫，从前世聊到今生……漫无目的，瞎侃胡侃！
网络游戏自然是绕不开的话题，慕言普及计算机基础知识：“机器运行要靠电流，对于一个电路节点，电流通过的状态只有两个：通电和断电；对于磁盘每一个记录点也只有两个状态：磁化和未磁化；光盘每一个信息点的物理状态有凹和凸，分别起着聚光和散光的作用……由此可见，计算机使用的各种介质所能表现的都是两种状态，因此采用了二进制进行计算。”
“什么是二进制呢？”
“我们平时采用的数是十进制，逢10进1。计算机是逢2进1，如果某位上的数字达到2就要向高位进1变成10。也就是说，十进制的2是二进制的10，所以二进制数也就只有0和1。”
讲到数学，空瓶子就比较痛苦了！一脸懵逼，跟不上节奏：“是不是复杂了一点？”
“人类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理解起来确实很难！这么做，主要是方便机器运算。”慕言由计算机二进制谈到了《易经》：“当年，莱布尼茨研究二进制，确实从法国传教士手中得到了一张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图，如获至宝！他说，这就是二进制。”
“怎么讲？”
“易经每一卦，由爻的两种符号排列而成。”慕言在一张餐巾纸上画了两个符号，一条长线和两条短线：“这就是阳爻和阴爻。如果每次取两个会得到四种排列，每次取三个会得到八种排列，取六个，那就会得到64种排列。现在我们把阳爻看作1，阴爻看作0，于是就可以把各种卦转化为二进制中的数了。”
“终于有我听得懂的内容了。”文科生空瓶子其实非常聪明，接触过《易经》，一点就透：“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象……你是这个意思吧？”
“对了！现代计算机所应用的正是易经中的宇宙创造万物的阴阳原理。”
空瓶子抬杠：“你不能因为别人家孩子跟我们的老祖宗长得像，就说他是我们家的孩子吧？”
“我并没有否认西方科学的贡献！只是易经进入了哲学领域，西方人则更多在研究数学。”
“哲学对自然科学具有提炼和指导意义，如同美学和文学、艺术的关系。”
“真理殊途同归或者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吧！说了这么多，网络游戏就是典型例子，它也是由简单的0和1或者可以直接说是阴阳开始，逐渐复制和繁衍达到巅峰，构成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虚拟世界。”前面那么多空瓶子几乎听不懂的铺垫，慕言就是为了最后切入正题：“我们开发的新游戏，道家峨眉派同世界本源有着神秘联系。如果寻找隐藏任务，可以去峨眉山当剑侠，寻仙访道。这是骨灰级玩家的游戏方式，相信会有收获！”
“听说新游戏不支持头盔，我还得把设备换了！”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谢谢！所以今天我请你吃饭。”
“游戏嘛！娱乐而已。”慕言表现出轻松心态：“作为消遣，没有必要那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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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钟，牛肉店打烊。客人逐渐散去，越来越少。两人起身离开，回学校宿舍。
空瓶子非常淑女，深红色格子长裙，踩着黑色皮鞋。秋风飒飒，她拉了拉衣服，慕言脱下西服外套给她披上。瓶儿羞涩地看了慕言一眼，如同一只爱撒娇的可爱小花猫：“谢谢！”
图书馆和教室都关门了，同学们离开自习室快步赶往宿舍。空瓶子眼望校园来去匆匆的学子们：“考研难吗？读研的感觉怎么样？”
“考研？怎么说呢，比高考要难吧。”慕言微微一笑：“如果高考的知识点是考研五倍的话，那么考研需要的毅力就是高考百倍了！主要氛围不同，高考虽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毕竟人人都要经历，形成了人人努力的强大磁场；考研只是毕业选择之一，没人逼你，非常容易放弃！这一点是不一样的！”
“这么难？”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班将近一半的同学准备考研，很多人立下了雄心壮志，豪言壮语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可是坚持到最后的又有几个呢？我看，不足一成，有的甚至没有勇气踏上考场，用没有准备好来敷衍自己，忽悠别人。”
“你们系考上几个？”
“我们班加上我考上四人，二班还有一个，一共五个。”
“你们系一共多少人？”
“我们年级四个本科班，一个专科班，自己算吧。”
“那很不错嘛！”空瓶子竖起拇指，由衷称赞：“你很优秀！”
“过奖了。”慕言自从考上研究生，这些话听得多了：“至于读研，我觉得和读本科肯定还是有很多不同吧。老师对研究生的评价是三个字：懒，散，狂！”
“你看，又一轮考研复习开始了。”空瓶子指了指身边走过的这些同学。
慕言沉浸回忆，想起过去考研艰苦而充实的岁月。
“带你去个地方！”空瓶子突然拐了弯儿，边跑边说：“来追我呀！追到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刚吃了饭，不要做剧烈运动！喂！”
慕言加速追去……
多年以后回忆那个冰冷秋夜，这段奔跑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前面酒红色身影飘起青丝，长裙飞舞，如同一扇光亮的彩色大门。因为，她是那么单纯，那么善良，让人温暖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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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报告厅外有条栽满梧桐的宽阔大路，笔直通向学校北大门。有法国梧桐的地方就适合走路和停驻，春夏亭亭青伞庇荫思绪，此刻秋冬，沙沙落叶，踩出满地韵律。人行道每隔几步远有一尊学者头像——门捷列夫、托尔斯泰、曹雪芹、莫扎特、屈原、张衡……这些头像不是著名的科学家，艺术家，就是有名的学者，诗人，都是天才！榜样！
这是一所休闲的大学，女多男少的生源结构导致谈恋爱的人多，但是很少有人来这条宽阔马路散步。学生调侃这条路是分手路，因为梧桐和头像刚好在人行道中央，容不下两人并肩而行，行走的人被隔开不得不在两侧行走，所以谈恋爱的时候散步，很不利于牵对方的手。
“快看，那是什么？”慕言指了指旁边教学楼。空瓶子有些迷糊，放慢了脚步，顺着慕言所指的方向望去……
“这下终于抓住你了！”慕言将空瓶子揽入怀中，抱了起来，转了两圈。
“你赖皮！”空瓶子挣脱熊抱，后退两步。路灯之下，脸颊羞得绯红，仿佛天边彩霞，绚丽夺目！慕言不由得痴了，由衷赞叹：“你真美！”瓶儿呆在原地，没有说话。
慕言看到气氛有点尴尬，连忙说：“呃，对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学术报告厅嘛！我曾经无数次在这里听专家讲座……”
“学术报告厅，谁不知道？我也在这里听过令尊的讲座，不是。”空瓶子打断了慕言：“我要带你去的是另外的地方，follow me！”她领着慕言走到了学术报告厅旁边，托尔斯泰头像背后。
托尔斯泰是大文豪，俄罗斯文学史大师级人物，殿堂级巨匠，凭借三本大部头巨著《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登上世界现实主义文学颠峰。分手路这一尊他的头像背后是花团锦簇的小花园，载满花花草草，其中有个角落留了一块空地，不知谁用砖砌起了圆圈，显然刻意为之。空瓶子站在圆圈中央：“你快过来，站在中央说话会有回音。”
“共鸣声？”慕言走了过去，站在空瓶子旁边：“什么意思？……啊！真的有哎！你听！”
空瓶子抱手而立，嫣然一笑，千娇百媚！
慕言兴奋地站在圆圈当中喊：“……恩！……啊！……我叫慕言……”
“瞧你，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空瓶子皱皱淡雅柳眉，向慕言投来一抹旖旎目光，夜色之中，闪闪发亮：“亏你在这所学校读了那么多年书，回音壁都不知道！”
“我们伟大的母校竟然还有这样的奇观！”慕言不停尝试回音壁效果：“对了，这是什么缘故？”
空瓶子指指旁边的学术报告厅，对面的教学楼和后面的医务室：“可能是声音传播过程受到建筑物阻挡反弹，回音和原音叠加造成的吧！”
“原来是这样，有意思！好玩！”
“慕言。”空瓶子突然神色凝重：“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可以来这里和我说话，我听得到！”
慕言皱着眉头看着空瓶子，然后哈哈大笑：“傻丫头！你在说什么胡话啊？你怎么会不见了呢？再说就算你不见了，失踪了，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啊！”慕言说着握起拳头，翘起了拇指和小指，将手放到了耳朵旁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
“我是认真的。”空瓶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哎！不说了，送我回宿舍吧！要关门了。”
慕言大声嚷嚷，嘎然而止，停下了他的游戏，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个姑娘的确非常多愁善感，有种悲天悯人的气质。慕言想起了阮玉楼的话，也许瓶儿毕业真的会去英国，于是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这样的摸头杀确实霸道！这次空瓶子没有逃避和脸红，满足地点了点头：“谢谢。”
他将空瓶子送到寝室门口恰好十点五十，还有十分钟宿舍关门熄灯。慕言微笑着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秘密嘛！以后慢慢告诉你。”空瓶子将西服外套还给慕言，含蓄而深意地温柔一笑，一溜烟冲进宿舍，在大门口回头向慕言挥了挥手，大声说：“再见！很高兴认识你！”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