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回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117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吴钗打过来询问他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还是那样儿!肩膀就算剁碎了喂狗似乎都没有感觉。”周玉帆正干得热火朝天:“朋友帮忙找了一个偏方,贴了膏药,现在好很多了。”

“你可别自己乱来,那样只会越来越严重!”

周玉帆冷笑一声,心想,你们不乱来,照样越来越严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什么事儿?”

“化验结果出来啦!”

“什么化验结果?”

吴钗不知道怎么表达,憋了半天,说:“就是那个……鱼子酱。”

周玉帆冥思苦想半天,才想起是江青鳞那条线索。当时充气橡皮艇通过桫椤湖,吴钗用手术刀对江青鳞子宫进行解剖,提走一团鱼籽回来研究,应该就是它的化验结果:“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如果感兴趣,可以和我一起去取报告。”

周玉帆挂了电话,下了阁楼,十分钟后在盐市口马路旁上了吴钗的车,见到驾驶方向不对,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医学院。”

“不去影立方?”

“这团鱼蛋,涉及复杂生物工程,影立方技术还不足以支撑。”吴钗打亮流水转弯灯,将车开入辅道:“我交给了医学院研究所化验。”通过学校附属医院,周玉帆坐直身子,指指旁边小巷:“停车!”

吴钗将白色奥迪停在停车位,问道:“什么事儿?”

“拿药。”

吴钗自然知道医院旁边街巷是什么地方:“桐花巷拿什么药,死人药?”

“你的嘴巴也变损啦!”

吴钗嫣然一笑:“算不算近墨者黑?”

“吴理事也会开这种玩笑?”周玉帆眉毛一轩,解释说道:“不是死人药,而是膏药,治疗僵尸之毒!贴了确实好了很多。”

吴钗收敛笑容,严肃地说:“你可别病急乱投医!”

“我也不想啊!”周玉帆无可奈何地说:“可是,你们有办法么?”

吴钗想想也是,这等怪力乱神的东西只怕还只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于是熄火同周玉帆下车:“小心点!”

宝鉴斋关门闭户没有做生意,门口被两个小贩占领,向前来探病的人销售鲜花和水果,潮湿门板张贴一张金灿灿的鱼篮观音图。

观音菩萨与中国悠久的传统宗教文化水乳交融,影响深远!从古至今在佛教神祗世界里,中国人最有缘分者应该首推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家家拜佛陀,户户供观音,她也是人们心中一位救苦救难,有求必应的美神和善神。

鱼篮观音是三十三观音相之一,传奇色彩颇浓!这幅画也将风姿窈窕的观世音菩萨刻画成为脚踏鳌背,手提鱼篮的民间少妇形象,竹篮盛放一尾金鱼,亮灼灼,斩眼动鳞,活蹦乱跳!

青牛是流落民间的高人,在医院门口湍急人群之中张贴画像,别有用意。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医院工作反其道而行之,说穿了是一个逆天过程。这里有中国西部最牛掰的医院,病患和病患家属非常多!每天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挣扎于死亡线上同病魔斗争,努力追逐健康和长寿,有些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身体接近报废,康复已经遥远,甚至成为一种近乎虚无缥缈的愿景。这一切,自然也都在青牛观察之下。他是出家人,病痛和死亡,同时也是佛说七苦范畴,将这幅鱼篮观音画像张贴门板,似乎也有点化世人,普渡众生意味!

周玉帆遗憾地说:“牛道人不在,也不知道去哪儿画符捉鬼,修仙炼丹去了?”不知为何,吴钗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们走吧。”

两人朝着医学院方向走去,周玉帆看着各地前来求医的病患,问道:“这么牛逼的医院,等闲只怕进不去吧?”

“怎么这么说?”吴钗面色冰冷:“我们医院可是为人民服务的。”

“你曲解啦!我的意思,得个小感冒,肯定进不去。”周玉帆深吸口气,解释说道:“这里治疗的都是大病和重病,小病小痛的就别来了,杀鸡焉用宰牛刀嘛!”

吴钗似乎也同意周玉帆观点,不过进一步说道:“小病不治就会酿成大患。”

“你说得对,就像当年的蔡桓公。”

两人聊天,散步,谈谈说说,走入高校文物古董级别老建筑群。中国教会大学营造中西式建筑是中国古典建筑复兴肇端,设计出的建筑蓝图率先将中国古典建筑形式如飞檐、斗拱等嵌入西洋建筑,将中式屋顶与洋楼结合一体,凝固中西合璧独特魅力!大小楼群历经数十年沧桑而容颜未改,生动展示这座百年校园绝代风华。

吴钗早就审美疲劳,但是知道周玉帆对这些韵味十足的典雅建筑感兴趣,随意介绍背景知识:“1910年,英国传教士尤利西斯伯爵等人创建这所医学院,构筑百年建筑经典,营造别具一格空间视觉氛围。”

周玉帆眉毛一轩:“尤利西斯?”

“不错!是他。”吴钗似乎没有将此人同那个与大将军斗了一辈子的伯爵先生联系起来,不知重名还是巧合:“大部分建筑材料取自当地,例如在三瓦窑定制砖瓦,西部高山的木材,从岷江上游河岸采集的石灰石等,不过铁钉和玻璃等主要是从上海,甚至是国外购买而来。”

“研究所在哪里?”

“绕过钟楼,就是了。”吴钗手指前方,周玉帆手搭凉棚望去,办公楼和图书馆连线中间往南就是巍然耸立的钟楼,中式楼顶配以西式时钟,远远望去,浑然一体。

两人向南走去。

这座钟楼塔基厚重,楼高百尺,飞檐纤巧秀丽,背倚月牙形荷花池,前面有一条人工凿成的小河,呈现中国式温柔敦厚,美国铸造大钟又为它抹上了西方背景。周玉帆显然被出彩建筑吸引和感染,有感而发,回味无穷:“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高中时候,我的志愿就是报考这所大学,甚至将它的名字贴在写字台前,用以自勉。”

吴钗不认识高中时候的周玉帆,来了兴趣:“后来呢,为什么放弃了?”

“不是放弃,而是考不上。这所学校,高考录取分数线太高啦!几乎与清华、北大相提并论。”周玉帆吹吹额头刘海儿:“读书,虽然我也比较厉害,勤奋努力,但是比不上你!”

吴钗虽然不喜欢读书,但是当年确实从XJ高分考入医学院,不置可否,问道:“为什么想学医?”

“继承祖业呗!我的曾祖父麒麟先生就是医生,爷爷周秉善也会医术。”周玉帆怫然而叹,拍拍她的肩膀,不无遗憾地说:“还好交了当医生的女朋友,算是弥补了这一缺憾吧!”

吴钗将他的手打开,嗔道:“少自作多情了,谁是你的女朋友?”

周玉帆见她脸颊飞出两朵红霞,揶揄地说:“哟!大家闺秀,居然也会脸红?”

“哪儿有?”周玉帆笑着同吴钗打闹一阵,绕过侧畔一湾明鉴照人的碧绿流水。这片老建筑群如同凝固的音乐,经年之后,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吴钗拉着他的胳膊走入研究所,三层楼高的四根粗大方形立柱,衬托大楼雄伟气势!砖墙,玻璃门窗,拱廊,西式浮雕装饰等,融入西式风格,檐下斗拱装饰又有神秘古朴的东方美感。

十几年前,吴钗从XJ踏上四川这片土地,就在这所学校读书。这些楼宇一直矗立在这里,不知看过几百遍啦!吴钗做事雷厉风行,每天风风火火地在这些教学楼之间穿梭也没感觉有何不同,见到周玉帆流连忘返,不解地说:“愣着干嘛!快点,多鹤还在等我们。”

“多鹤?”

“我的同学,日本留学生。”吴钗粉拳一擂:“日本姑娘腼腆着呢!别吓着人家。”化验室有股刺鼻味道,吴钗接触得多倒还罢了,周玉帆有种不寒而栗感觉!那团鱼蛋浸泡在福尔马林里,多鹤正在解剖一具婴儿尸体,洗干净手,将化验结果交给他们。

周玉帆对自己大长腿一直特别自信,然而多鹤似乎比他还要高!身材有点像排球运动员,只是性格内向,对于自己过于高挑的身材反而有些自卑,躬身卑微地坐在椅子上说:“当年,我的爷爷小鹿少佐得到一种神秘未解的DNA碎片,并用具有鸟的遗传效应的DNA分子片段予以补足,成功地让人类通过卵生方式进行繁殖。这团鱼蛋是用鱼的基因进行的类似实验,让人类通过鱼的生殖方式繁衍后代,究其本质,完全一样!”

“小鹿少佐?”这是孔雀手记出现过的人物,重要反派!周玉帆胳膊上下挥动,做了煽动翅膀动作:“你的爷爷研究结果,生出来的是天使,还是鸟人?”

“这是我们家族,几代人都在研究的课题。”多鹤没有回答,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听不懂他的中国式玩笑:“据说,那名妇女产下一枚鸟蛋,成功孵化出了男婴,母子平安。”多鹤亮出一张民国时期老照片,上海女人身穿旗袍,鬓泛霜花,风韵犹存:“孔雀,江浙大户孔家后人,孔子第七十六世孙。昭和十五年,担任汪精卫国民政府特工总部机要秘书,因为涉嫌泄露机密文件接受审讯。当时,孔雀已经怀孕,根本无法忍受残酷的刑讯逼供,差点流产,后来在日方斡旋之下此案转入梅机关,防疫部队军医对她进行手术,保住了孩子。”

“看来,孔雀和江青鳞两条线索,应该并案处理。”鹿鹤家族资料同孔雀手记基本吻合。

“你们用生命换回来的标本非常珍贵,我们还没进行解剖。”多鹤将拍的片子插上观片灯,指着中央一团边界清晰的阴影:“通过深度扫描,鱼卵包裹一个长方形器物,应该是一种神秘矿石。”

“非常重要的发现!”

“我已经打电话给日本的同事们,请求他们的技术支持,需要进一步研究。”

吴钗将资料放入文件袋,抱抱多鹤:“谢谢你,亲爱的!”

多鹤弯腰,鞠躬:“我很荣幸!”

两人离开研究所,准备开车离开学校。周玉帆收起了刚才的吊儿郎当,问道:“多鹤不是日本人么,为什么要帮我们?”

吴钗和她共同生活了几年,彼此有一定程度了解:“她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虽然我们把她当日本人看,在日本人眼里,她就是中国人。”

“所以,她才来中国留学?”

“我们都是为了学术研究,理应突破这种狭隘的民族主义。”两人回到桐花巷,宝鉴斋依然关门闭户。天色已晚,这条名字特别优美的小巷亮起路灯,周围人流少了许多,卖水果和鲜花的商贩也不见了,换成了两个卖馕的XJ人。周玉帆仔细观察鱼篮观音画像,感觉似乎是某种神谕和启示。吴钗照顾家乡人生意,买了一大包XJ食品。两人回到车上,吴钗问道:“饿了么,吃点儿?这个小的里面有葡萄干,很好吃的,要不要尝一尝?”周玉帆摆了摆手,翻看文件袋资料。

“现在可以确定,这是某种实验,对女性生殖能力极限进行研究和数据统计。”吴钗从科学角度进行合理解释:“这项实验目的不得而知,但是显然来自铃木病院。”

“初步判断是这样,日本人秘密实验!”

“日本人怎么会去冢虎山,为什么要在深山老林修建铃木病院?难道他们在将军坟发现了什么?或者,我们回到最初问题,将军坟真有什么秘密能够对日本人实验有所帮助?”这个问题,吴钗根本无法回答,手扶方向盘,将白色奥迪驶出桐花巷。

这个时候,护工黄阿姨给他留言:“令尊氧饱始终上不去,医生正在抢救,你也不要着急,缓缓地过来!”

周玉帆心跳骤然加快:“我爸可能不行了。”

“我们马上过去。”吴钗顿时明白了!他很紧张,到旁边加油站卫生间上厕所,还没走到病房电话就打了过来!那边主治医师似乎在询问黄阿姨接电话的是谁:“他是?”

“儿子。”

“你的父亲……停了没有?”主治医师又在问旁边医生或者护士监护仪器情况:“已经停了。”

“停了吗?”周玉帆一边洗手,一边又确认了一遍。对方给出准确答复,并且有些生气和不满:“你什么时候过来?”

两人立马去了医院。周玉帆联系青牛道人,准备后事。到了病房,宝鉴斋的人已经到了,正在给逝者穿衣服。医院出具死亡通知书,当天晚上就拉去了殡仪馆。遗体化妆的时候,教授至亲全部到场,见了最后一面。教授生前名满天下,晚景虽不凄凉,却也冷清。第二天一早遗体火化,陪着周玉帆的只有吴钗和楚雪瑶,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个小时之后,周文锦遗体仅仅剩下一捧残渣。

灵堂设置老家,亲朋好友陆续赶来吊唁,也来了许许多多他的学生。第三天出丧,遗体葬在冢虎山,一个人生命就此宣告终结。周玉帆默默祝祷:“爸爸,一路走好……”

几年以后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周玉帆和吴钗身着黑色庄重服装,给周文锦扫墓。坟冢两旁栽了两株万年青,中间竖了一块冰冷墓碑,写着故孝显考,生卒时间等,镶了一张照片。那个时候,周文锦还很年轻,作为遗像愈发显得悲凉!

两人送上一束菊花,代表了一种沉痛哀悼!吴钗拿起纸巾轻轻擦拭,用一把破旧扫帚清扫着。周玉帆站立当地,捡开墓碑上的几根黄色枯草,点燃一枝香烟:“原本为您准备了美酒,结果巡山员不让带入森林,禁止烧纸,只能给您点上一枝烟啦!”吴钗躬身摸头,想安慰他,霎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蹲了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面抽泣。

“瓶儿去了英国学电影,出国留学一直是她的梦想,也许您说得对!我和她并不合适,当初一起创作武侠,期待伟大作品诞生吧!”周玉帆握住吴钗修长的手,十指相扣:“爸,我和小吴决定,近日完婚。”

“爸爸,我们经常缅怀您!”吴钗将香烟插入香炉:“相信您在天堂也会祝福我们。”

“最终我还是救不了你!很遗憾……”周玉帆想起阴阳相隔的父亲,眼睛红了!这个世界很多事情,经过努力可以取得好的结果;然而有些事情,即便努力了仍然挽留不住!人们习惯将其称为命运。我们面对它的时候要学会接受,同时也不能怨天尤人什么都不做,比如照顾妻子,抚育后代,就是对逝者最好的安慰。

“钱有的是,你慢慢花!”两人带了几个亿冥币,望空抛洒!随风飘到天上。据说,那代表了死人已经收到活人给他的祭品亦或接收到了对他在天堂的祝福。清风徐徐,坟头草摇曳多姿!仿佛周文锦点头微笑,虽然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但是也许能够听到两人祈祷。

冢虎山原始森林面积广大,拥有植物数量只怕与人体脑细胞相当!盘根错节,相互纠缠,其实已经可以形成一颗森林之脑,周文锦记忆也许真能移植其上!如果果真如此,周玉帆所做的种种努力也就没有白费啦!

两人等待香烟烧成灰烬,太阳落山才离开了坟冢。周玉帆走了十几步,回头看看,墓前阴钞纸钱升上天际,微风一吹,随风飘散……

本书写至此处已经过半,楚雪瑶,周玉帆故事终于讲完啦!各位看官只怕无法了解清楚事情真相,因为牵连过巨,须将过去事情好好叙说一番。笔者为使头绪清楚,不得不将笔折回开始讲述唐玉佛故事。此人虽然在第一回出场就领便当,但是他的过去绝对精彩!此前在《袈裟文字》《伯爵笔记》《孔雀手记》中都有侧面提及,下文将会详细记叙,作为主角登场,堪称本书灵魂人物!毕竟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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