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寻师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王正良捻须闭眼摇头,听着面前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口齿清晰的捧着一本《大学》朗读。

“而其所薄着厚,未之有也。”田青牛读完经一章,翻开下一页,准备接着读。王正良轻轻的咳嗽一声:“可以了,不错不错。”

话虽然说的平静,王正良心里却犹如巨浪滔天。一个五岁的黄口小儿,竟然在前几日被雷劈了后“死而复生”,竟然不教而识,刚才读了几篇文章,除了几个冷僻的字不认识,其他居然全部读通。田家村自己可去过,不要说私塾了,连个预备考秀才的读书人都没有,肯定没人教这个孩子。难道他真的是遇仙了?有大奇遇?

拿定主意,王正良对孩子身后几个诚惶诚恐的家属说到:“此子没有撒谎,他确实算是认字了。”

家属们面露喜色,王正良及时的泼了一盆冷水:“识字只算是开蒙罢了,这经义就无法无师自通了,举业多蹇,这科场做文章必然要求学的,文章如何起转收,如何破题,无师自通难上加难。”

田青牛的妈妈一推田老蔫,老蔫连忙道:“这不是来求你王秀才了嘛,你看我家青牛可合适?”

王正良打量了面前的几个人,都是农夫匠人,孩子的父母衣服半新不旧,估计是来曲水镇做客才穿的好衣服,脚上是草鞋痲鞋,看着就不像有钱的样子。心里有一点嫌弃,面上波澜不惊道:“这美玉良材老夫自然收得,只是老夫这私塾每年束脩四吊足陌铜钱,文房四宝经义书籍所费不菲,每日不论寒暑,必来我塾读四个时辰,家里农活不必考虑了。你们回去备好拜师之礼,老夫自然收下这个学生。”说罢,王秀才自顾自的摸起一本《论语》看。这曲水镇上三家私塾,另外两家是大户人家开办的家族私塾,根本不收外人。不来我王秀才这里,看你们找谁。

“啊,这可怎么是好?这里剩下不到四吊钱。都怪你们,瞎买东西。”田老蔫的浑家傻眼了。

陪着田老蔫三口人来的大姐夫白旭作揖行礼道:“王老秀才,你老人家能否先收了我这舅子,这束脩待他考上功名,必然感恩图报,到时自然重重报答你这一位恩师。”

王正良早就想到这种可能,这可能性不是没有,万一这黄口小儿举业有成,定然回报不菲,但是不说清楚自己的难处,只怕以后这小子翅膀硬了,不以师功为功啊。心中早有应对之词:“举业之难,除了聪明通慧,学业努力,那门第亦是紧要之所在,寒门之家秀才不难,举人百中无一,进士凤毛麟角,你这孩儿农夫子弟,连门第也无,只怕一世止步秀才。哪怕你天生智慧,智珠在握,考场运气亦是不可捉摸,老夫二十有余考取秀才,蹉跎多年,丝毫不得寸进,呜呼哀哉,非止老夫,多少少年天才,少时闻名,大亦了了。”

田老蔫两口子有一点没有听懂,不知所措的互相大眼瞪小眼。白旭连忙低声解释道:“王秀才的意思是哪怕青牛聪明,这科举也看家世和运气。青牛以后能不能考上秀才举人可难说。”

田老蔫两口子听懂了。田老蔫像是霜打的茄子,脸上皱纹挤上了额头。他浑家扑通一声给王秀才跪下了,哀求道:“秀才老爷,我们不懂这些,只求你看在青牛这孩子这么聪明,教他读书考试吧。”

“收他入我私塾也可,就算老夫现在不收束脩,这孩儿如何进学?你们在曲水镇可有住处?如何吃喝?”

白旭知趣的低头闭嘴,按说田青牛住他这个姐夫家应该可以,但是他现在还和父母住一块,没有决定权,对于劝服母亲没有信心。

青牛的妈抬眼一看女婿低眉沓眼的样子,知道儿子借住女婿家的打算是不可能的,心里一酸,跪行两步,抱着青牛哭了:“孩儿呀,妈对不住你,耽搁了你啊!”

王秀才咳嗽一声,重新摆好坐姿说到:“免这孩儿束脩不难,他也可在我家中寄宿,我管饭,文房四宝经史书籍免费供给。只是有一条件。”

青牛妈好似那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重重的磕头:“谢谢老师。”

“若是你家愿意和老夫定个契,这孩儿求学之费老夫一力承担。这契要定明,若是他四十之前不能考取举人,则由父母赔偿老夫这些年的束脩花费,若是考中举人,为师的这些花费就当提前贺喜了。你们既然认他是神童,这条件应该不为难。”王正良得意的捋一捋下巴颏山羊胡子,觉得这条件面前的这一家农夫肯定无法拒绝。

田老蔫夫妻还在懵懵懂懂的消化王秀才的大饼,旁边的女婿白旭心思活泛了,商人之家最善于算计,这王秀才一番话让他也有一点心动,王秀才也不是富贵人家,敢定这种契,说明看好青牛。与其让岳父家和王秀才签这个契,自己家为什么不签?听王秀才的意思,田青牛考上秀才不难,考上举人非常有可能。帮助这小舅子钱出不了多少,可是一个秀才身份的亲戚,已经可以大大的助力,若是有幸考上举人,自己家完全可以跳出木匠行业的限制,多少生意可以做得。这投资,不亏!

白旭拱手道:“怎么能如此拖累秀才老爷,我白家虽然不甚富足,这钱还是借的出的。岳父母先回我家,待我禀明父母,借得钱财,自然来秀才老爷门下拜师。”

好家伙,这是把自己当成唐僧肉了,都准备来咬一口啊。田青牛估计古代读书难,没想到会这么难,毕竟一个男丁不事生产,还要家庭十几年供养,最后不知道有没有好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平民百姓任谁也不敢大赌。自己只是想考个秀才,避免未来的徭役,方便自己的修炼,顺便保护田老蔫两口子,考举人进士不是目标啊,自己前几年可是当过半仙的,知道神仙的滋味,当官劳心劳力,妨碍修炼。不考举人进士,妥妥的完不成和王秀才的约定。如果任凭王秀才和父母签约,这不是要坑死他们嘛。

田青牛挣开娘亲的拥抱,对大姐夫和王秀才田老蔫夫妻团团作了个揖,口齿清楚的说到:“万万不可,若是为了孩儿的举业,要父母担上那重重债务,万一需要赔卖父母家产,我岂不是那不孝儿郎。我有一策,即可拜师进学,又无需爹娘负债。”

满堂皆惊,这还是五岁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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