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回魄

清晨,公鸡刚刚打鸣。陆溪县城关镇,沈家别院,后花园。

十几个身着短打的汉子提着棍棒朴刀,围着花园里的一处亭子,看一个总角小儿似模似样一本正经的施法。亭子里摆在一张软榻,沈应柏躺着。沈应松一身富家翁员外郎打扮,坐在亭子中一只交椅上,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田青牛捣鼓。

拜沈家家大业大的好处,田青牛需要的硫磺朱砂金粉等等都有,提前在一只瓷碟搅和的黄色的颜料,用狼毫笔蘸上,一边回忆着麻道爷教的符箓,一边煞有介事的在黄表纸上写画。

写好符箓,在一只脚上拴着红色丝绸绳子的公鸡面前划了一条线,折叠的符箓在公鸡眼睛前面,从鸡喙处慢慢的拉开,那鸡眼睛都直了,看着田青牛把符箓拍在沈应柏的头顶。

沈应柏还是那样软弱无力,眼神呆滞。田青牛对沈应松说到:“一会要得罪慕白叔叔。”慕白是沈应柏的号。

沈应松摆摆手,示意田青牛继续。田青牛把竹笔筒掏出,一手拉着盖子,对沈应柏说到:“沈叔叔,你看看这是什么?”

“啊呀!”沈应柏抬眼看去,一个红眉青唇绿眼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鬼面,正在离自己不到一步之处。他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口腔,惨叫一声后,身子一挺,昏迷不醒了。

田青牛把公鸡绳子的另外一头一松,在公鸡眼睛前面打了个响指,那公鸡仿佛大梦初醒,好像看见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连忙健步如飞往院子外奔去。

“快一点,跟上!”沈应松一马当先跃出亭子。众健仆簇拥着他,紧紧的跟着那公鸡。好在这扁毛畜生腿上拴着一条红色的丝绸绳子,犹如彩练当空舞,飞的耀眼夺目,要不然这一伙人肯定要跟丢了。

跑了几条街,公鸡又飞又跳的,翻进了一面墙。

“这是何处?”沈应松问到。

一个带路的本地汉子说到:“这好像是比干祠。右转即是庙门。”

“给我围住了。”沈应该指挥手下把小小的比干祠围住,自己和田青牛蒋管事推门而入。

“何人强闯我比干祠?”那个身着五彩斑斓拼布道袍的老庙祝,阴沉着脸从后厢房赶到。“本祠还未开门迎客,汝等一会再来。”

沈应松昨天晚上与田青牛商议过,田青牛自称只能发现沈应柏丢失的魂魄,但是他没有法力,即破不了那符箓局,也打不过那做法困住沈应柏之人。田青牛建议沈家出钱赎回沈应柏的魂魄,毕竟那道人困住魂魄是扶乩用的,是求财的,有利可图必然可以好好商量。所以他不在意庙祝的不满,一指那老道说到:“等一下就来不及了。你这老道,做下好大祸害。”

“满口胡言,本道从来奉公守法,一心修道,何来祸害。”

“奉公守法?哪一个奉公守法的道家贴着拒鬼符箓朝里面的?”沈应松指着门框后贴的符箓,语带嘲讽。

“道爷家中自有法度,不消外人指手画脚。”庙祝虽然口气依然强硬,但是眼神开始飘忽。

“本人族弟丢失魂魄,有幸得请高人,查到那魂魄滞留于此,现在,我给你文的武的两条路。”

“本道爷不是吓的住的。这文斗如何?”

“这文斗自然是我家人魂魄流落于此,得蒙道爷好心收留。现家人愿奉十贯足陌铜钱以示感谢。”

庙祝脸上一喜,很快冷静又问到:“那武斗如何?”

“看见门外儿郎否,武斗自然是我家儿郎发现妖道困顿我家人,义愤填膺,暴打妖道,扭送官府!”

庙祝脸上一呆,连忙说到:“当不得如此,当不得如此啊,就依官人文斗便罢。”

“道爷果然心存善念,我这善缘必然是要结的。”沈应松立刻接口,给那庙祝台阶下。

“如此,请各位暂坐,老道去去救来。”

沈应柏和田青牛坐了,蒋管事一旁站立等候。这比干祠外都是自己家人,不怕那妖道飞了。

过了一会,庙祝提了一支铁锈斑斑的黄色竹抠手(痒痒挠)从内堂走出,动手把窗户边的符箓抠下来,嘴巴念念有词。田青牛和沈应松默不作声的看着,蒋管事出去吩咐了几句话。

田青牛见那庙祝只是撕下符箓,没有拿出什么拘魂的法宝,与常人无异,有一点奇怪,这庙祝如何发现沈应柏的游魄?如果凭运气,那也太巧了吧。只恨自己现在与凡人一样,根本看不出端倪。

忙活完了,庙祝亲自给客人奉茶,双方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尴尬的等待着什么。

一会儿,门外一阵跑动的脚步声。蒋管事进来禀告道:“大少爷,五爷醒了,精神尚可,已经可以饮水。”

沈应松看看田青牛,田青牛点点头。沈应松挥挥手,蒋管事又一次出现了,这一次手里捧着一只托盘,盘中黄橙橙的十吊足陌铜钱。

“道长高义,这是我沈家供奉的一点心意。”

“无量福,施主定然家宅兴旺,财源滚滚,步步高升。”庙祝喜的满嘴阿谀奉承。

苏醒后的沈应柏依旧软弱无力的躺着,数名围观探视的人中只有沈云霖满脸不服的正在抱怨:“那妖道害五叔几年来动辄受惊,读书自然无神,科场也失利,应当绑了,送官府治罪!”

沈应松知道这个侄儿聪明,昨天放榜,这一次县试也过了前三十名。岂料家中的风头完全被田青牛这个小孩盖过了,田青牛不但知道沈应柏的病症因何而起,也知道怎么处理,侄儿心中应该是不服气的。

“余道,你说一说,为何没有将那老道扭送官府,反而要给他一笔钱?”

“好教各位得知,小子只是推测慕白先生丢失了魂魄,那魂魄是否被比干祠的庙祝所拘,我等没有明证,若是庙祝死口不认,我们无计可施,若是用强,那道人毁了魂魄,慕白先生就无药可救了。恕小子直言,寻找庙祝的目的是为了治慕白先生的病,不是惩戒妖道。对于沈家而言,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那庙祝拘了慕白先生,只是为了扶乩灵验,不是用来下咒降蛊,所以用钱赎回慕白先生是最有可能的方法了。”

“善!”沈应松抚掌称道。

“多谢小友了!”这是沈应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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