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蜕变

当霍澜被热心的村民给七手八脚的抬回营地时,周佥早已睡得比猪还沉了。

本来,霍澜没有按时归来,他还是挺着急的。但派人去寻后,得知人家已经在村里玩儿嗨了,周佥也就随他去了——反正我们只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要是自己把自己玩死了,那可不能怪在我们头上。我们是保镖,不是什么保姆。

所以,周佥便十分坦然地入睡了,安稳且踏实。

等他迷迷糊糊的被摇醒、看到满身是血的霍澜后,整个人瞬间就傻了。打死他也想不到,跳个舞居然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给跳成这样!事出紧急,周佥不敢有所怠慢,连忙为其腾出了座干净暖和的军帐,并安排人火速折返开阳。一是要为霍澜找几位靠谱的医官来,二则是要向徐业汇报这一突发状况。

不过奇怪的是,霍澜虽然浑身是血,看上去惨不忍睹。但通过检查,周佥却惊讶地发现、他身上最严重的伤口处已经被妥善包扎过了!而且包扎的还非常专业,完全不像是出自这些普通村民之手。

那救人的到底会是谁呢?又是谁、会这么有针对性的行刺霍澜?满腹疑惑的周佥本想仔细询问一番,但无论他说什么,霍澜都是闭口不言,只是报以苦笑。

周佥默默停止了询问,他知道,霍澜这个样子一定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让他好好静养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

很快,到了第二天正午时分,周佥派出去的人就带着几位背着药箱的医官匆匆赶回来了。在医官们围着霍澜忙活的时候,周佥也得到了徐业的新一步指令。

徐业的手令很简单,只有寥寥一行八个字:继续行动,无需顾虑。

这让周佥很是意外,前四个字还可以理解,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徐业也不是那种手下人受了伤就会取消全盘计划的人,他老人家向来只看大局。真正让周佥不理解的是后四个字,无需顾虑?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看上去好像……太尉大人早就知道霍澜会遇刺一样?!

难不成那个刺客,是太尉大人派来的?!!

一想到这儿,周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似乎也不无可能,太尉他老人家聪明绝顶,肯定早就看透霍澜心底的那些妇人之仁了。为了锻炼自己的弟子,派死士假装贼人家眷进行刺杀……嘶,这还真有点像是太尉大人的手笔啊!

恐怖,当真恐怖!

周佥自顾自地感慨着,但这一次,不仅是他,就连徐业也都被彻底蒙了过去。

首先,周佥猜得没错,徐业那句“无需顾虑”,正是在暗示他不要去浪费时间追查刺客。换而言之,刺客就是太尉府中的死士!你就算追查、也注定是一无所获的!

可笑世事无巧不成书,太尉府的死士确实已经隐藏在了齐家岗里,只待霍澜落单,便是她动手的时候。但她也没想到,一个叫大花的黄巾余孽,居然抢先了一步!而且下手的方式还和她预想的出奇一致!这……不就巧了嘛。

为了保险起见,太尉府的死士并没有选择露面,而是静静地观察着事态变化。直到张寒胭出现反杀大花、替霍澜包扎好伤势,那名死士才突然意识到——似乎……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霍澜遇刺,也没有丢掉小命,行刺的大花也死了。除了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外,这任务可不就是完成了嘛!

死士很高兴,毕竟如此轻松的差事这年头实在是不多见了。于是,她立刻连夜返回了开阳,向史阿和徐业复命领赏。反正真正地凶手已经是死无对证了,那这功劳自然得归她了。

也正是因此,徐业才会误以为霍澜是被自己手下的死士所刺。但话又说回来了,虽然过程有点乌龙,结果却也大差不差。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徐业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

在经过这件事情后,霍澜的心境彻底发生了改变。

他变得沉默寡言了,虽然与人交谈还是温和如旧,但话却明显地变少了。除此以外,在恢复行走能力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先前抓捕的那两名贼人家眷给拉出来,当众处以斩首之刑。

随着一声令下,两颗大好头颅砰然落地,鲜血溅起数丈之高!霍澜神情冷漠的看着,没有丝毫动容。鲜血和尸体,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早年在义军军营时,他就经常和同龄人穿梭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断头断肢,更是见得多了。故而,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小场面而有所心悸。

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四周被吓得不敢动弹的村民们,霍澜这才缓缓开口道:

“诸位,莫怕。”

“你们都是我霍澜的救命恩人之一,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今日我杀此二贼,也非威吓,实乃报恩也!”

“或许有人会问,当众杀人,怎么还成报恩了呢?呵,因为我知道,这小小的齐家岗中,肯定还藏有其他贼寇!那个刺杀我的人能往这儿跑,别人就不会吗?!按理说,我应该要把这个村子掘地三尺、好来挖出那些暗藏的贼人的。但现在,我不打算那么做了。”

“因为诸位父老乡亲救过我的命,此恩,我不能不报!所以我杀此二贼,是想告诉大家、告诉那些藏在人群里的贼寇,这件事到此便算结了!一切罪责,我都归于此二贼身上!不再复查!”

“马上,我就会离开,不再打扰诸位父老乡亲。并且我保证,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们。所以,那些提心吊胆的鼠辈们,你们大可以安心的在这儿开始新生活。不过,要是我听说谁敢在这儿胡作非为……那这地上躺着的二贼,就是他的下场!!”

周佥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个霍澜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了。这一刻,他竟开始怀念起了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霍公子来。或许在他这个年纪里,后者的状态才是最最合适的吧。

即使是意料之中的蜕变,但周佥心里还有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

“周侍卫。”

周佥这一愣神的功夫,村民们已经被训完话的霍澜给尽数遣散了。望着还在原地发呆的周佥,霍澜皱了皱眉头,又提高嗓门唤了一声。

“周侍卫!”

“啊……哦哦!”周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拱手拜道,“公子,请问有何吩咐?”

“收拾行装,准备继续上路吧,”说到这儿,霍澜顿了顿,随即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对了,安排几个人扮作百姓混进这个村子里。那些贼人刚刚被我安抚了一番,接下来肯定会有所松懈。届时更容易露出马脚!让弟兄们把他们暗中记下,等咱们抓完其他人回来,再对着名单挨个逮捕!”

“……啊?”周佥懵了,大脑一时间有点没转过来。当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顿时不解地反问道,“可是公子,您刚刚不是说此事已经结了吗?怎么又……”

“请恕在下直言,如此言而无信,对公子您的名声可不太好啊!”

“我何时言而无信了?”霍澜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此事确实是结了,但那些藏在村子里的贼人依旧贼心不改,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要再起事端!这、可就不能怪我了。”

“我最后不是也说了吗,假如他们再敢胡作非为,那地上躺着的二贼就是他们的下场。我不过是严格执行自己所说过的话罢了,有什么错?”

“可万一他们真的会从此好好做人呢?”周佥急了,“公子啊,您有点走火入魔了!这不是您该有的样子!在下虽然对您之前颇有微词,但那也不代表就希望您滑入另一个极端!您……”

“极端又如何?”霍澜冷冷的打断了周佥的话,此时的他,仿佛一柄没有任何感情的利刃,“我何曾负过他们?可他们是怎么回报我的?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理解到,这世上有些人,天生该死!”

“周侍卫,别忘了,吾师有言,在外、一切当听我指挥。现在我命令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军士假扮百姓混进齐家岗中,秘密搜查贼寇。然后再派人去探寻大花祖母的踪迹,找到她,送她下去和她孙女团聚。”

周佥猛地倒吸了口凉气,一脸的不敢置信:“当真……要做到这种地步?”

“周侍卫,你到底是怎么了?”霍澜双眸微眯,神色中已有几分不满,“先前让我不要妇人之仁的是你,现在婆婆妈妈的还是你。我只是照名册公事公办而已,有那么难理解?如果说,你不想听命于我的话,那大可直接提出,我不会强求你的。”

“……不,公子误会了。在下遵命就是。”周佥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艰难地应了下来。

是啊,公事公办而已。不管是大花的祖母还是这村子里隐藏的贼寇,都是此行要抓捕的目标。那自己……究竟是在纠结些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正如此时此刻的霍澜,自己也看不清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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