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死而复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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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时间,安特已经没有了概念。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繁星之中。紫黄色的星河缓缓流转,一团黑色粘稠的阴影在面前慢慢成形。

安特想要动弹,却发现感觉不到与肉-体的联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黑泥模拟出自己的轮廓。

黑泥张开黑漆漆的嘴巴,发出或高或低的扭曲怪异的声音,但是很快,那些声音开始接近大陆通用语,直到非常标准。

“想活下去吗?”黑泥问道,此时声音已经和人类没有分别。

想……安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深处的渴望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回答。

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行金色的玄奥的文字。

安特意识到这可能是某种契约,顿时警觉起来,紧紧盯住那个黑泥身影。

“想要重回人间吗?”黑泥露出人性化的笑容,张开的嘴巴里沼泽翻涌。

想……不!安特努力克制内心的想法,但还是晚了一步,面前再次出现了一行文字。

黑泥摇头晃脑,好像很高兴:“想要向那群愚昧的人报仇吗?”

不!我不要和你交易什么!你就是「沼泽」吧!毁了新乡,杀害了我的伙伴,让我们互相猜忌,自相残杀,我宁愿就这样死去,也不要和你交易!

安特怒视着祂。

耳边传来呜呜的哽咽声,安特才发现贝尼一直缠着自己,此时正将尖尖的口吻埋在他的脖颈处好像因为他的话而伤心。

“想要用强大的力量向所有人证明,并让他们臣服吗?”黑泥再次开口。

安特闭上了眼睛,为了防止自己再次上套,便在心里背起了圣神教典转移注意力。

他的心声回荡在星河流转的空间之内,「沼泽」听着教典中圣神的事迹,意外地陷入了沉默。

安特背着教典,不由得想起了跟在西伯恩面前学习的日子,想起了慈祥的老人轻轻地拍着他的脑袋。

想起了随着老人动作起伏摆动的宽大袖口,想起了袖口上绣着的精致金丝……

那金丝在投下的阳光底下熠熠生辉,就好像他的头发。

像钟声惊起的飞鸟,像黑暗中流转的星河。

模糊的回忆突然拉近,被一个清晰又优雅的白袍身影所占据!

伊瑟!

安特的心跳漏了一拍,教典顿时卡了壳,「沼泽」好像一下抓住了他的弱点,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耳边,嘴角裂得大大的:“想见他吗?”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行金色的字再次浮现在眼前,比之前的更大更亮。

糟了,混沌的大脑完全忘记了「沼泽」最擅长调动人的情绪,操控人的记忆。

你要做什么?!

安特挣扎起来,三,不论在哪个大陆的文化中都是很重要的数字,三之后必定会出现改变。

“吾要你成为吾的眷者。”「沼泽」缓缓开口,一行紫色的文字出现在第一排金色文字之后,一道白色的光芒依次扫过这些文字,将它们变成了金属质感。

“做代行吾的意志行走在人间的神使。”

“做最终之日吾降临的——门。”

三行带着金属光泽的沉重的字压得安特的灵魂体都有些喘不上气。

果然又被算计了。

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最终之日的到来。让我重返人间,就是为了代行祂的意志。除了最后一条以外,其他的都是看似利于我,实则服务于祂……

安特从小就听说过,契约之神的存在,祂类似于规则,约束着包括神明在内的所有存在,严厉得令人畏惧。

先前已经破过一次誓言,但或许是他肉身已死的原因,惩罚并没有追加到他的灵魂之上。

而这一次的契约,对方很大概率是一方魔神,他几乎不可能违抗。

“为什么选择我?”契约签订,安特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快速回到肉-体之中,不甘心地问道。

“不是吾选择了你。是扎那赫之犬。”黑泥庄严地开口。

扎那赫之犬……难道是贝尼?

安特只能想到它,惊讶地望了一眼变得庞大将自己盘在其中的黑色魔兽。

“事实上,你们是祂的信徒,吾本不想伤害你们,但是吾处在苏醒之际,你们先前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无意为之。这样的解释,你能接受吗?”

“我不接受!”

安特攥紧了拳头,仇恨的火焰在眼里燃烧,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却在一句“无意为之”中就可以抵消了?那些刻骨铭心的惨痛的经历,在魔神的面前,不过是睡醒前打个呵欠造成的。

我们珍视的伙伴家人兄弟,包括我们自己,都是祂们眼中的蝼蚁,我们的喜怒哀乐都是这些上位者裤脚上的尘灰,被他们随意碾碎!

「沼泽」歪了歪头,好像有些不能理解。这个动作伊瑟也经常做,却不像祂那样傲慢。

“那就用吾给你的力量,杀死吾,契约自然结束。”

黑泥身影一摆手,星河快速旋转,聚合,最后融合成为了一个黑点,安特向中心坠落,贝尼缠绕着他,一人一兽摔到了满是碎石的地上。

安特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只剩下左眼能够看见,同时浑身上下都在疼痛,无法动弹。

“贝尼……”安特向右下方看去,本来应该是手臂的位置空空如也,黑泥在不停的翻涌,接口处痒痒的,好像新的手臂正在生长出来。

他想起自己感受不到的半边身子,内心惶恐起来,声音嘶哑发抖:“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回到正常大小的贝尼靠了过来,轻轻舔了舔他的眉骨,低垂的紫色透亮眸子倒映出残缺不全的可怕人体。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右眼的视力也恢复了,这正好验证了安特的恐怖猜想。

他垂着眼睛,沉默了,等待着肢体的慢慢生长。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沮丧自我厌恶,贝尼出去叼了几快碎布为他盖上,算是他自尊的最后遮羞布。

再之后,就是遇到玛林一行人了。

……

新的身体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保留了流畅的肌肉线条,不过经过两年时间,安特的个子长高不少,常年不见阳光,让他的皮肤有些病态地发白,左眼还是金灿灿如同阳光,右眼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其上蒙着一层浅浅的紫光。

他的头发长到后腰的位置,但他喝完雨水第一件事,就是拢住头发用长剑割断,只留下齐肩的长度。

回过头,和还站在遗迹门口发呆的玛林对视,对方那头棕红色的头发和之前善意的举动都令安特有些不适。

“多谢您,救了我们……”玛林悚然一惊,还是鼓起勇气跑了过来,在雨中拉住安特的手。冰凉的手掌在如注的雨水中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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