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长安之变(六)

李孝基是满脸怒容地闯进长乐郡公府的大堂的。眼看李幼良和长孙敞此时还在宴饮无度,他一怒之下,二话不说,竟然直接掀了二人的桌案。

这李孝基能力不错,但性格上,没有在官场上经历过,却是有些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并无李渊那种长袖善舞的本事。

不得不说,老李家的人,还真就李渊跟旁人不一样。其他人,包括李二,有一个算一个,张扬而自负,心高而气傲,好走极端的性格,深入到骨髓里。

李幼良正听着长孙敞讲项伯的事,乍听到李孝基,还有些心虚。可是李孝基这般不管不顾的下了他的脸面,李幼良的那丝心虚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对李孝基的愤怒和不满,却是涌上心头。

李幼良猛地跳起来,指着李孝基咋呼道:“李孝基,你做什么?”

虽然李孝基比他年纪大,官也大,但李幼良并不畏惧对方。这次怒起,更是对其直呼名讳起来。

李孝基之父李璋自被杨坚杀死之后,这一房便受到禁锢,难以出仕。李孝基平日里也只是待在家中,无官无职,在家族更没什么威望,自然不会得到跟游侠为伍、无法无天的李幼良的尊重了。

掀了李幼良的桌子,李孝基也有些后悔,这个堂弟,他还是极了解的。

李幼良能力不大,但把脸面看得极重。

不过眼看李幼良没什么悔改之意,李孝基那一丝后悔也随即消散,看向李幼良的脸上,只剩下愤怒和怒其不争。

“李幼良,我今日下令,命你在昭阳门集合,和我一起前往各门查验防务,你为什么不去?”

原来今日李孝基准备对各处城门的防务来个突击检查,便通知李幼良、赵慈景、武士彟三人,四人一起前往四面城墙,查验防务。谁知等到日晒三高,赵慈景、武士彟早到了,却始终不见李幼良到来。李孝基强忍着怒气,带着二人查完防务,自己便直奔李幼良府上,却见到李幼良在宴饮,能不愤怒,这才有了掀桌子的事情。

听到李孝基的问话,李幼良才想起来这个命令。

平日里李幼良对于李孝基的命令并不放在心上,昨夜喝了不少酒,今日早上起的晚,早就忘了。

不过李幼良平日里就是无理争三分的主,对于李孝基的话,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高喊道:“李孝基,你莫要欺人太甚。你姓李,我亦姓李,都是唐王的堂弟,你打上门来,如此羞辱于我,真以为我李幼良是死人不成。”

明明是李幼良的错,但李幼良胡搅蛮缠的本事,倒是一绝。他这话说的,倒像是李孝基没事找事了。

李孝基听得李幼良的话也是一愣,没想到李幼良竟倒打一耙。

不过这成功的激起李孝基的怒意,他一手指着对方说道:“李幼良,你也配说自己姓李,现在是什么时候。隋军兵临城下,长安城朝不保夕。此时长安城内外所有人为了守城之事都殚精竭虑,矢志同仇。而你身为唐王宗戚,国之大将,本应该为国、为家尽忠,却在这关键时候,通宵畅饮,嬉戏无度,置军国大事如儿戏。如此不堪之举,你对得起唐王,对得起李家?”

李孝基指着李幼良的鼻子痛骂,让李幼良是又羞又恼。

李孝基的话几乎是戳了李幼良的肺管子。李幼良从小听到最多的批评便是丢了祖宗的脸面。

因此李幼良怒吼道:“你李孝基别拿鸡毛当令箭,我李幼良不是吓大的。我喝点酒鼓舞一下士气怎么了?你有本事,你去打退隋军啊,跟我嚷嚷什么。要不是你处置失措,道彦侄儿会死,隋军会打到长安城下?

我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你要真有本事,你你撤了我呀。”

二人是剑拔弩张,就差拿起刀剑,厮杀一场了。

李幼良就是一个混不吝的玩意,李孝基根本压制不住。

至于撤职,这是不可能的。

李渊临走之前,特意留了七个留守大臣负责守卫长安城。在军事上,也命李孝基、李幼良、赵慈景三人决定。一切就是为了分权与制衡,防止生乱。

李幼良本身就是制衡李孝基的人,所以李孝基虽是长安的话事人,也撤不了李幼良的职务。

当然李幼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对着李孝基吹胡子瞪眼。要对面是李渊,他就是再浑,也不敢如此了。

李孝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浑身颤抖地指着李幼良。

“李幼良,我看你见了唐王,也是这么硬气。”

说完李孝基便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愤怒的离开了。

李孝基无暇处置对方,所以实在是不想看对方那张丑陋而又嚣张的面容。

而只等李孝基离开,李幼良的气也没处撒,照着面前的桌案,狠狠一脚踢了过去,直踢到房外的院中。

“他娘的,李孝基,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幼良骂骂咧咧,气又不顺,只得拿东西撒气。至于周围的侍者,更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尽量让李幼良看不见,以防被李幼良迁怒。

至于长孙敞,一直没说话,仿佛不存在一般。

家不和,外人欺。今日之事,天助我也。

直到李孝基离开,长孙敞这才说道:“郡公,今日疏为不智也。你与荣国公闹了这么一场,想荣国公回去之后,应该是给唐王去信,请求收回郡公的兵权了。”

“他敢!”

李幼良大声说道,但其实也没什么底气。

“郡公,刀把子在荣国公手中,郡公能拦得住对方?想来郡公应该清楚,这个时候,荣国公担负长安守卫之责,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唐王一定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那又如何,我不怕他!”

李幼良的气还没顺过来。

“郡公,唐王令一下,郡公以为手下禁军,会听郡公的,还是听荣国公的?没了兵权,郡公就如那砧板上的肉,只等任人宰割了。”

李幼良此时也安静下来,久久不说话。

过了一会,李幼良突然说道:“休明,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我若是投了卫公,能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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