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大婚仪式，此刻已经变得刀剑相向，一触即发。
檀逆转头，看着鹿凝苦苦哀求的模样，漂亮的双眸中水光颤动，仿佛他再不答应，她就能哭出来。
最终，他加重了一波妖力，直接将九鸢震开。
鹿凝下意识的想过去，却被一股蛮力拉着往后退，转身，撞进坚硬的胸膛。
檀逆将她禁锢在怀里，掌心扣住后脑，迫使她近距离跟自己对视，“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她顾不得所有人都在看着，怔怔的问：“什么。”
“谁要是敢在大婚上闹事，我让她血溅当场。”
檀逆的语气不冷不淡，现场听到的人，都能感觉到话中的杀气。
九鸢发出一声冷笑，“你又想拿我逼迫她吗？”
檀逆一记眼刀子睨过去，“不想死在这里，就给我闭嘴。”
九鸢唤出玄影弓，“那试试？”
眼看着他们又要打起来了，一旁的星宿妖都开始感到心急。
不得不说，这个九鸢摩罗性子是真烈，天不怕地不怕一样。
可她忘了，檀逆是一个比天地都强大的可怕人物，狠起来让人肝胆俱裂，疯起来丧心病狂。
跟他硬碰硬，九鸢要么死在他手里，要么成为弑神泯的血祭品，无论哪一样，都不是好结果。
鹿凝深吸一口气，极力安抚他，“不会的，这场大婚一定会圆满落幕的。”
檀逆危险的眯了眯眼，“你保证？”
“我保证。”她态度坚定，“让我跟九鸢聊聊，我劝她离开，好不好？”
九鸢听见这话，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紧。
檀逆盯着鹿凝看了一会儿，“就在这儿聊。”
“行。”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转身走到九鸢面前。
在背后那道压迫性十足的注视下，鹿凝硬着心肠开口：“摩罗殿下，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如果你是你来送祝福的，我欣然接受，可你若是从中阻拦，还是尽快离开吧，免得伤了两界和气。”
九鸢眸光黯了黯，深深看着她，“你希望我祝福你？”
鹿凝强颜欢笑，“当然，我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这么说，你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他了？”
“嗯。”鹿凝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我爱他，就算他以前伤过—”
“你不用骗我。”九鸢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是因为保护我，不想让我受到伤害，所以被迫留在他身边。”
鹿凝笑容微僵，飞快否认，“没有的事。”
“我还知道，你为了我，对檀逆使用浮生诀，剥离自己的冥魂妖魄，让它们在亡灵窟受尽煎熬。”
“……”
鹿凝脸上的笑又淡了不少。
她眼里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九鸢都不肯放过，每说一个字，心就更痛，“你甚至为了我，以身犯险前往虚境，代替我开始诸天阵，目的就是不让我接触弑神泯，帮我杜绝一切危害。”
大殿里只有她们两个的声音。
众人神色各异，都识趣的没去插嘴或者打扰。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悲伤的凄凉。
鹿凝几乎将手心掐破，勉强挤出一句话，“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
“是吗。”九鸢目光复杂，“可我却放不下，你来告诉我，你为我付出这么多的原因是什么？”
心里明知道答案，九鸢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只为亲耳听到她的证实。
鹿凝强忍着眼眶的酸胀，“因为愧疚。”
九鸢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愧疚？”
“是。”她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冷漠，“八百年前，妖界跟魔界那一场大战，双方损失惨重，你的父王因此陨落，你也被封印在葬魂谷八百多年，这些痛苦，都是妖界带给你的。”
九鸢听出了她想揽责任的意思，“那些都是妖皇啸的所作所为，跟你没关系。”
她眼眶泛红，“可我当时，是妖皇啸座下的护法之一，我参与了那场大战，甚至辅助妖皇啸，对抗你父王，我作为帮凶，难辞其咎。”
一旁的星宿妖们脸色微变，低头的低头，惭愧的惭愧，全然来自内心的自责。
因为那场大战，他们也是帮凶。
只恨当初识错主，效忠错了人。
“可我不怪你。”
九鸢一句话，附含了无限包容。
鹿凝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释然，以及自己苦苦伪装的倒影。
“在我小时候，母后生下我就死了，我没有朋友，没有兄弟姐妹。”九鸢悲凉一笑，“就连唯一一次付出真心的感情，到头来也是骗局。”
檀逆冷冷的听着，眼底无波无澜。
“只有我父王给予的关爱，才能让我感受到一丝温暖。”九鸢看着鹿凝眼里凝聚的泪花，不禁也变的眸光湿润，“你跟其他人不同，你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拿命去护我安危，这个世上除了我父王，你是第二个倾尽所有对我好的人，我怎么忍心怪你呢。”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
鹿凝的眼泪决堤而出，好不容易给自己建设的心理防线，几欲土崩瓦解。
两人含泪对视。
九鸢向她靠近一步，“我发现的太晚了是不是？现在挽回你…还来得及吗？”
于鹿凝而言，来得及，什么时都来得及。
但于现实而言，来不及了。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咬着牙，攥着拳，才能克制住那股不管不顾的冲动。
尽管是背对着，檀逆也能从她的背影看出来，她哭的有多厉害。
呵。
就这么难过？
男人眉宇间的阴鸷加重几分。
“九鸢。”鹿凝声音哽咽的不像话，艰难开口：“我们…就这样吧。”
短短几个字，她仿佛用尽了力气，做决绝的告别。
九鸢感到手脚发凉，“你是在认命，还是又在为了我妥协？”
鹿凝只是哭，低下头去，不忍跟她对视，眼泪一颗颗的掉在地上。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弑神泯为好，血祭者也罢，我宁愿死，也不要你再为了我委屈求全。”
九鸢说的每个字，都像带刺的暖流，淌进鹿凝心窝，又痛又感动。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被人握住。
她抬头，撞进九鸢同样泛红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