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各为其主

出鞘之声恍若凤凰啼鸣,随着真气流转,内劲催发,刀光中隐隐蕴着赤红、橙黄,纵然是一向眼界不凡的叶珏,今日再次见到这柄宝刀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亦不禁出言赞叹道:“不愧是凤鸣刀,这等神物就是再看几次,还是能让人为之心折。”

李景武听他夸赞自己的兵刃,并不如何自高自傲,只是抱刀而立,沉声应道:“叶兄弟过奖啦,一柄好刀哪怕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也总要有能够将之运用自如的高手来施展才好,就如叶兄弟你,论及能为当然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若没有秦王扶持,又能如何?”

在场众人得闻他这话好似是真心夸赞,又好似是语带机锋,一时都未能解其意,就在无数道各有其色的目光中,叶珏像是不愿再行多言,浑身青焰迎风暴涨,碧蚺霜锋中宫直进,竟真是全力出手,毫无保留。

枪如翠虹,凌空摇曳生威,周遭青色光焰先是被其卷引旋舞,而后骤然聚合,浓烈凝实,直趋李景武胸腹,倒真像是与其人有血海深仇一般。

按着旁人所想,或许认为叶珏和李景武两人方才言语已经将往日交情表露的确然无疑,既然彼此间只是各为其主,又无大恨,如何还能动辄以性命相搏,非要分出胜败生死呢?

但作为身在局中的人,无论是李景武还是叶珏,他们都明白,对方和自己虽然所求未必相同,但都是心性颇为相似的人物,一旦做出自己的决断,便不会再回头,故而叶珏方才并未一力劝说对手改弦更张、临阵反戈,李景武亦未仗着旧日交情请叶珏不要出手。

眼见碧蚺霜锋上清光弥漫、枪刃乱点,前后左右,全无定向,即令李景武昔日早已见识过叶珏所能,对他此时所用的招式路数也并不十分陌生,到了现在,还是不由得冲口而出:“好枪法!一别有年,想不到贤弟真能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倒是愚兄小瞧你啦。”

只是话音未落,凤鸣刀上不断被催发而出,半是橙黄、半是绛红的气焰便已经有了惊人大侯,身在左近者都忍不住倒吸凉气,喃喃自语道:“这李景武说来名不见经传,却是罕见的双英之体,叶珏虽是名声在外,木属真气被他应用自如,可遇上此人,倒真是胜负难料。”

跟随顾霄霆远赴帝都的人里,越朗和陈轩波同样也是双英之体,按理说并不应当因为目睹其状,便有如此反应;但他们见李景武刀影轮转中,将火、土两属真气运用的十分纯熟,互为臂助,只是在转瞬间便能次第叠爆、回环而进,又不得不惊叹于那道犹如凤羽的气焰。

更有甚者,如秦王顾霄霆、谋士王景略等人,都在对视中甚为李景武其人感到可惜,似这等人中俊杰,直到现在方才在众目之下显山露水,不问可知,那是太子用人不得其法,才令贤臣蒙尘、高手不名,就如李景武所说,是神兵利器所托非人,以至于斯。

一向以为李景武虽不乏忠心,却只能在平日里与自己高唱反调,阻碍他纵情肆意的顾霄清双目到处,看着众人现下脸上的神情,哪里还瞧不出他们都觉得是自己这位储君用人不善?心思疾转中,倒是对正自与叶珏交锋的李景武多加了几分不满之意。

不过如今的李景武已经无暇再去细想,全力施为究竟给自己带来了什么,炎风过处,火、土两属真气周转迸炸,凤鸣刀正与碧蚺霜锋撞在一处,激起阵阵气浪翻卷涌动,其间光影潋滟震荡,仿佛朵朵彩菊凌空怒放,两人都是各自退步,避开锋芒,而后再次猱身直上。

须知单刀破枪之法,在市井武人游侠当中,也算不得平常本领,何况叶珏家学渊源,精修骁锐睚眦诀和各家枪术已有十余年,碧蚺霜锋这等天下名枪在他使来,自然更与常人不同,想要应手而破,谈何容易?

明白个中道理的李景武虽是念及现下情势容不得自己按部就班,缓图对手,但还是竭力平心静气、不焦不躁,先挥刀稳守住自己身前圈子,而后再以两属真气交杂互激,以图进取。

说来亲身与对手交锋过招的叶珏早知李景武所能,深知其真气内劲兼容并包,临敌对阵时往往能迭荡互激,发挥出极大威力,就算自己绝非庸手,要想独力与之对抗,只怕还是力有未逮。

然而他的碧蚺霜锋凌空回划疾刺间,又觉得李景武似是并不想与自己分判生死,有些足以使双方两败俱伤的招数,其人明明已经烂熟于胸,却不会趁机将之运用出来。

透过眼前橙黄赤红交杂的气焰,叶珏隐约瞧见李景武脸上带了些无奈之色,略一沉吟,总算是想得清楚明白。

盖因秦王麾下众人中颇有能为超于同侪者,并非只凭着自己一人独力支撑,而身属太子府的东宫十二卫将士却似是全仗着李景武其人为之壮胆。

倘若李景武当真和自己拼个互有伤损,自己当然可以暂时退居人后,安心调息养伤,但对手此刻已经没了退路,又如何能抽身而退?

既知此理,叶珏像是拿捏住了李景武的软肋,倏然长笑一声,掌中碧蚺霜锋的用法随即生变,竟是在顷刻间转为了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与对手以伤换伤的诸般招式。

青光殷殷,翠焰冉冉,此时的叶珏真有虎狼之相,手中兵刃似已在不知不觉间化作了他的爪牙,正向李景武纠缠而来,带着一往无前、死战不退的气势,就连旁观者们都为之一惊。

诸人中最为叶珏担心的,便是那位武成侯府的大小姐林馨宁,她见叶珏似是发了性子,所用全是进手招数,芳心微乱,顾不得别事,当即上前向王景略低声恳求道:“舅舅,叶家哥哥这般与人缠斗,可不是什么好事,您是长辈,还是出声提点一下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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