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回 护天女古剑再枭首

阿桑谷的羌寨里,家家张灯结彩,有的甚至备好香火供品,这气氛,跟过年时不遑多让。因为最近有传言说,族长骆里奇家闹鬼,请来了神仙下凡,禳灾驱邪。这些羌人素来迷信鬼神,得闻此事,自是殷勤备至。

到了当天,请仙队伍已经在谷口敲锣打鼓,打着条幅大声呐喊,很多顽童也凑在一起看热闹,指望能分到一些神仙供品。

忽听一声炮响,空中掠来一道道身影,乘风落至地面,摆成一个大大的’卍’字阵,他们或作僧尼打扮,或是行者头陀,表情虔诚,神态肃穆,大声念诵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其声共鸣起来,嗡嗡作响,似乎有一种感染力,使人目眩神迷。

接着,空出又飘出一男一女两名十来岁的童子,粉雕玉琢般可爱,仿佛金童玉女。他们身上佩着璎珞,丝锦肚兜绣着金边,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只见两孩童赤着双脚,纵身飞来,足尖蜻蜓点水般,自这些僧尼头陀的头顶踏过,步履轻盈,这些人不为所动,任他俩踩踏。直至两孩童落在’卍’字阵型中央的一块毛毯上,这才停下,各自站在一侧,金童模样的男孩手捧拂尘,玉女模样的女孩怀抱如意,齐声吟唱:

“无生老母开鸿蒙,

末法业罪降苍穹。

九天玄女传法旨,

弥勒世尊救浊世。

浴火白莲,在渊真龙,归化圣教,得大自在,福寿永亨。

恭迎九天玄女圣驾,赐惠众生。”

接着,峡谷高处走出几名白莲教经师,一边敲着木鱼磬钵,一边与’卍’字阵众头陀一起呐喊:“恭迎九天玄女圣驾,赐惠众生。”

磬钵与木鱼极有节奏地与众人的吟唱合拍,场面显得颇为庄严,羌寨里来迎接的族民们目露异彩,似乎被这气氛感染到了,目光灼灼,盼望着他们口中的“圣使”,即“九天玄女”降临凡尘。

围观人群中,李松云背着云纹古剑,手托下巴默默观察着。他可不想跟着这些白莲教徒装神弄鬼,但又答应了净月,暂留在她身边护法,遂混入人群中,做起了看客。

“天女下凡了!”人群里一阵惊呼,众羌民眼睛放光,只见数道彩练自远天飘来,浮在半空中,仿佛彩虹般绚丽,一道曼妙的身影自其上蹁跹飞舞。

她体态婀娜,肌肤莹润,顾盼间百花失色,颦眉处九天黯淡,即便没这些神异手段,光凭这副绝代倾城的皮相,人们也会信她是天女下凡。

这所谓的“九天玄女”正是净月所扮,她一身精致宫装,丝绦随风拂起,藕臂纤指上,恰当地点缀着玛瑙琉璃等佛门七宝制成的精巧首饰,华美端庄,如同一尊女神。

这惊艳的一幕,李松云也不由得惊呆了,寨里的族民们大多开始相信这就是“九天玄女”,不管他们以前信仰的是哪路神仙,如今都下拜叩首,恭敬地皈依祈福。

净月一挥衣袂,飘落至地面五名头陀举着的一座白莲台上,打了个跌跏坐(即后世俗称的双盘),手执拈花法印,目光清冷,声音轻灵悠长:“修持我圣法,可得长生。凡皈依者,须歃血明誓。”

众羌民纷纷跪拜,口诵天女尊号,表示愿诚心入教,净月将看似空空的袖摆一甩,竟突然散出漫天的花瓣,芬芳氤氲,空气中顿时充满了阵阵清香。

这一手绝技,更令大家坚信,她的天仙身份不会有假了。

“天女散花,解除众厄。”那两名金童玉女般的孩童跟上净月所在的白莲台,分侍两旁,一边走着,一边大声呐喊。

百姓们听闻’九天玄女’所赐的花雨可消灾延寿,各自感激涕零,人群自动为净月一行让出道来,跪列两旁,这声势就是当朝天子出巡,也不过如此。

不多时,白莲教一行簇拥着净月来到族长所居住的木屋,两名看门的躬身下拜,解释道:“族长悸症缠身,无法下床参拜,神女见谅。”

“无妨,这瓶养神丹拿去服用,五天即可痊愈。”净月面无表情,那“金童”应声取出一只小瓷瓶,扔给了那看门的侍卫,侍卫千恩万谢后,一路小跑着进了屋内。

原来净月颇精于医道,早在来之前,已有探子将骆里奇族长的发病症状说明。她预先调制出对症的解药,此时则无需望闻问切,随手赐药,在这些平常人看来,自又是神迹一桩。

骆族长的家人奴仆等还未来得及谢恩,净月又飘然而去,来到此处羌寨平时举办篝火晚会的广场,高坐莲台,开始讲经说法。这动静自然引得全寨百姓云集,神女指点迷津,不管听得懂的,听不懂的,或是看热闹的皆纷拥而至。

李松云也算是第一次见净月为教务奔波,虽知她在冒充神仙,欺瞒大众,但不得不承认,她风姿绝代,如果真仙下凡,可能也就是这个样子的。

台下人群里,不知何时站了两名书生,一老一少。

“久闻白莲教圣女乃是武林第一美人,果非妄言。”陈子明咽了咽口水,小声赞叹。

“将这心思收了,她不是你能觊觎的。”陈兴国捻着胡须,瞳孔收缩,不知在想些什么。

起初,净月是真的在讲经说法,与佛门的基本理念相似,但说到一半,她话锋一转,开始宣传末法时代将临,万民会遭洪荒大劫,唯有未来佛弥勒降世,方能为大众解脱。

“好笑好笑,你们这帮小丑,也敢妄称弥勒使者。”一股阴恻恻的声音突然自人群外传来,音调拖得极长,鬼叫一般,好多人闻声后,吓得面如死灰,传闻族里近来闹鬼,这声音便是那’恶鬼’所发出。

“大胆鬼物,玄女面前,岂容放肆!”净月座下一名经师手摇法铃,大声喝斥道。

“美人,你自称玄女,那么谁来扮弥勒?难道是你们的采花贼教主朱蒙?荒谬,荒谬啊。”那道鬼音发出凄厉的嘲笑声,尾音断断续续,闻之使人头皮发麻。

净月蹙眉,她虽也讨厌朱蒙,但朱蒙是白莲教所包装的新偶像,谎称弥勒下凡,马上就要将他的名号推出来吸纳信众,现在先被人嘲讽一通,便是想循序渐进,也不行了。

“放肆!圣教主乃弥勒化身,岂容妖魔诋毁。”台下的经师怒不可遏,但举目四望,找不到那鬼叫声发自何处。

“嘭!”只听一声巨响,那位叫嚣的经师身子突然爆开,血水四溅。人群顿时如炸开锅一般,吓得四散奔逃。

“白莲妖女,还不束手就擒。”人群里,一杆长枪被投掷出来,朝高台上端坐的净月扎了过去,力道雄浑,势不可挡。

净月一拂袖,一道彩练荡出,“轰”一声震荡,气流翻涌,将那投来的长枪弹回。人群里跳出一道矫健的身影接住长枪,但见此人浓眉大眼,身着锦衣官靴,赫然便是川蜀六扇门有名的神捕南风。

“奉天子令,缉拿白莲妖人!”接着,一声声呐喊响起,一些羌民打扮的精装汉子各执刀剑弓矢,从不同方向围了过来,这些都是神捕南风带来的六扇门高手,早早混在人群中,伺机发难。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众乐山书院的弟子,或抱琴瑟,或捧笙箫,或执软剑劲弩,各据一隅,布下了浩大庄严的’九韶杀阵’。

人群最后,叶雪城披头散发,以面具遮掩面容,负手而立。刚刚那道阴恻恻的鬼叫声,和昔日的鬼军师一样,是他以《般若众生相》化出的一道神识分身所为。

他静静观察着台上的净月,略有些意外,他自是认识净月的,没料到此次盛会,她这样的巨头会亲自出马。

“朱无肆用人谨慎,怎会轻易派圣使出面?”叶雪城有些讶异,他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弦音响起,九韶杀阵启动,阵中的白莲徒众皆遭到不同程度的削弱。

“妖女,拿命来!”神捕南风大步跃上高台,挺枪便刺,有数名经师上来阻拦,被南风一挑一砸,接连打倒。铁枪如龙般飞来,直取净月咽喉。

净月持练抵挡数招,发觉台下自己这边的白莲徒众纷纷溃败,被那些围上来的六扇门捕快及乐山书院弟子砍杀得七零八落,她心中慌乱,回身便撤。

南风一声大叫,不依不饶地追杀而来,布阵的儒门弟子精通射艺,空中一支支小箭飞射,净月左支右绌,有些花容失色,她一双美眸惊慌地看向人群中一道身影,模样凄楚动人,我见犹怜。

“净月的实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弱了?”面具后的叶雪城面色凝重,并没有因即将擒拿敌将而兴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股浩荡剑气横扫而来,只听一声剧烈的惨叫,神捕南风的的人头,冲天飞起。

“松云!”叶雪城身子一颤,他顿时明白了敌人的谋算,这一局,他当真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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