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如画江山,百年建康。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暮色四合,那边边角角的地方都能闻到暖冬的气息。

气氛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那使臣一走,众人便是其乐融融的一副景致。

只是忽然周围烛光一暗,顿时都暗了下来,只剩下摇曳的风声呼啸而过。

底下众人都开始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侯棠立刻吩咐下去让宫人们去把烛火都重新点起来,但是心中还是隐隐的不安着。

果不其然,一枚暗箭忽然“叮”的一下打偏在她的头侧,深深的钉入了她的身后。身边的人立刻**了起来,“护驾!护驾!”

侯棠立马迅速的站起来,冲她身边的一个侍卫喊道,“慌什么,快点把灯给朕点上。”

随后她便一个人走下了台阶,身后的一个侍卫想上前去拦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了手,她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杀她,她此刻比谁都好奇。

是他?

他完全有理由这么做,他也许和她自己一样,都恨不得快点杀了对方。

可是他怎么会那么愚蠢,用这么无用的办法,侯棠摇了摇头,一定不是他。

她拖着长长的冕服在黑暗中走着,忽然身侧又出现一道冷光,那冷光迅速并且来势汹汹的向她冲来,眨眼间就要眼前了。

忽然一瞬间天旋地转,侯棠被一个修长的身子给压到了地上,那人的身体带着湿湿凉凉的温度,传到了侯棠的身上。

他的手也是冷的,却紧紧的扣住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则搭在她的腰上,侯棠一下子被惊到了,这人救了自己,从刚才的那枚冷箭下。

那人将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的说着,“不想活了?”

侯棠这才放下心来,她叹了口气道,“别这么吓我。”

连修忽然收紧了放在她腰际的手,“要命的话就别出声。”

侯棠乖乖的闭上了嘴,反正全大侯都知道,她最听这个人的话了,她索性闭着眼睛就这样躺着,仿佛睡熟了一般。

直到片刻之后,连修才骤然放开了她,同一时间周围烛火亮起,茫茫的染红了大片天际。

侯棠一起身就走上台阶,站于最高处的案前俯视着下面,她深深的锁着眉,看到几个侍卫将一个男人捆着走上来。

那男人被拖到她面前,却倔强的不肯低头,最后被侍卫强行给压下了头,却见他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

侯棠坐于上方,冷眼瞧他,“你是谁?”

那人忽然破口大骂了起来,“妖孽,祸国殃民,早晚我汉人毁在你的手上,你乘先皇宴桐年纪尚小无反抗之力便害死他,你是他的亲姨,你简直没有人性!你为了做皇帝不择手段,你、不得好死!”他越骂越大声,恨不得全天下都听见。

侯棠扫了眼底下的大臣,他们个个掩袖不语,她心中冷笑,你们个个不都是这么想的不是么,现在终于借这个人的口说出来了!

她一个女人坐拥这天下,永远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永远是逆天而行,永远的不顾伦理纲常。

侯棠抬起手轻轻的挥了一下,淡淡说道,“放开他。”

那侍卫立刻把那人放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四年来,没有一夜睡过安稳的觉,没有一日不是满脑子想着国家,这样的她最终被扣上了妖孽,祸国殃民,六亲不认,不得好死的的帽子,她侯棠何德何能,竟然有如此能耐让那么多人如此嫉恨。

这四年,她尽了自己一切的心力来做这一国之君,可是逆反的声音永远没有停下过,她知道,她只是不说。

她盯着那人,“临死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那人朗声大笑,“你以为我怕死?谁不知道你和那西夏皇帝的那点破事,你早晚一天把我们大侯送到那人手里,你这个叛国妖孽,注定要下地狱!”

说到这里,侯棠忽然一阵怒火往上窜,她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子,看的身边的连修紧紧的蹙起了眉。

天大的笑话,原来这天下人都以为这大侯对她的意义就是为了给他西夏做彩礼!

她这一生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子民的事,可是为何所有人都敌视着她?

侯棠眼神凌厉,眉峰如刀,她缓步走到那人面前,低着眉打量着他,“你和晏家什么关系?”

“我是宴桐太子身前的近身侍卫,太子如此建康活泼,怎会忽然病逝,一定是你这个妖女从中作梗!”

侯棠将手抵在自己的下颚上,“推下去,立斩。”

那人边骂边被拖了下去,直到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化作了天边的一抹惨绝人聊的叫声,然后戛然而止。

仿佛天地间顿时寂静了,侯棠扫着底下的那些个大臣,他们个个面面相聚,不言不语。

她只是杀鸡儆猴罢了,她必须能威慑住下面的人,他们也必须怕她。

随后她平视着前方,缓缓说着,“既然你们心中都有诸多疑问,那今日朕就给你们一次性都说清楚了。只要朕还在的一日,就一定会还大侯一个永世江山!”

她慢慢的向前踱了几步,双手覆于身后,“帝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朕想诸位也都是明白的。朕一定会让这天下只有侯这一家之姓!”

此刻,底下那些大臣急忙跑到当中来跪在地上喊道,“皇上洪福齐天,定会带领我大侯一统这万世江山!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侯棠望着这绵延万里的星空,星星连成一片,横看竖看都是另一幅景致,这浩瀚万里的苍穹,辽阔而无边际,倘若这整片天空都属于大侯那该是有多好。

可是几千年的天下,分了又和,合了又分,历史注定是要在不断的纷争中成型的。

侯棠此刻正穿着便服坐在元贤王的府上,自她登基之后,元椿就将府邸从开封搬到了建康。

当然这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坐着,没有其他人。

她一进来就听到主事的说,“王爷说他卸甲归田了。”

侯棠才不管这么多,直接打开门走了进来,她对那主事的说,“他若不见朕,朕就一直坐着这里。”说完对着那间屋子指了指,然后就走了进去一直坐到现在。

此时夜深露重,那外边隐约有着寒蝉的鸣泣,刺得人的耳膜一阵一阵的只剩下嗡嗡之声。侯棠双手覆在双膝上端正的坐着,也没有去时不时的看门,倒是一副泰然自得的样子。

突然间那房门被轻轻推开,又一声短促的木质的声响,侯棠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十分朴素的女子,但是侯棠知道她的身份一点都不朴素,她是元贤王最最得宠的第三房小妾平澜。

本该是金箔银丝的女子,但是却意外的低眉顺目,安静而自然。

她小步走到侯棠面前,跪了下来,“皇上深夜造访,实在是另小舍蓬荜生辉。”

侯棠细细的打量着她,见她一副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女子面容,细水长流,恬静而舒雅。眉目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整张脸柔和而素雅。

她伸手一挥让她起身,“起来吧,朕深夜出来,不用行此大礼惊动别人。”

随后平澜便撩起裙子站了起来,但是身体一直稳稳的低着,以显示对侯棠的敬意。

侯棠伸手取过桌上的茶杯,看了看里面碧螺春的叶子,笑着说道,“这一壶好茶想必是夫人你泡的吧?”

平澜低着眉目,不置一词的点了点头。

侯棠拿着茶杯轻轻的在上面闻了闻,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好手艺,怪不得他那么宠你。”

说完这话,她自己觉得怎么这口气那么酸,天地良心,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元椿没有正室,在平澜之前只有两房妾室,在她之后就再也没有纳过妾了,所以世人都道是元贤王喜欢这个小妾喜欢的紧。

所以侯棠对这个平澜可是充满了好奇,特别是在这个她想给元椿立妃的节骨眼上。

她刚准备喝口茶润润口,却又被那茶水的温度给烫到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平澜看到皇上皱着眉看着自己泡的茶,不由得心中一荡,像是有巨石压着。

不过片刻之后,侯棠的眉缓缓舒展开来,她看着水面上的热气吹了吹,说道,“元椿在哪里?”

平澜小喘了一口气,“皇上千万别生他的气,他现在在书房呆着就是不肯出来。”

侯棠则将茶杯一放,反正她已经知道元椿在哪里了,推着门就出去了,走之前还扭头对平澜道,“朕自己去就可以了。”

刚走了没几步,她又陡然觉得自己那话怎么越发的酸了,竟像是给侧室穿小鞋的正房

她侧头朝廊上看去,有什么东西覆上了她的脸颊。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原来是雨,冬季的小雨,绵绵,绵绵亲吻散碎的肢体。

枯死的池边徐徐摆荡的残存的枯枝残叶着了她裙间颜色,朦朦雨雾落一肩飘渺白纱。

黑暗中再听,死寂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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