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背叛

总而言之,乔雅和男孩的关系愈发亲密无间。直到有一天,男孩和她坐在盛夏的花坛边,天上下着雨,他们共同把一件衣服撑起在头顶挡雨。

就在刚才,赛特告诉乔雅,晚上他们会有一个庆典,那是他们这些异教徒的仪式。他们诅咒神灵,觊觎每个人的项上人头,但却和撒旦把酒言欢。

他们的逆十字上需要一个人,来演绎撒旦的救赎,摒弃神的恩泽。而选择的那个人,正是乔雅。

“夜晚,我们离开这里。”男孩告诉她,并且递给她一颗糖果。

她把糖果塞进嘴里,惊愕地看着他,在他说出制定的一切细节之后,才醍醐灌顶地发现,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蓄谋已久。那是在什么时候呢?他们俩明明是形影不离的。

夜晚的盛宴上,孤岛的人为了他们将一个城市夷为平地而欢庆,他们把庆典的地点选在了教堂。

古老的教堂深处,因为要什么洗礼过程,而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乔雅,被绑在扎在十字架上。十字架上还有翼蛇的花纹,象征着恶魔的私语和诱惑。

在那群恶人的调侃声中,男孩手里端着两杯红酒,沿着长长的红毯走到十字架前。他把红酒端给站在十字架前的赛特和另一个代号叫荷鲁斯头领手里。

赛特眼里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芒,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男孩,随即微微一笑,和荷鲁斯干杯示意。

就和神话中南土之首的赛特和北土之首的荷鲁斯,分开统治埃及南北两方一样,两个人是联合管理孤岛的。

赛特和荷鲁斯正在寒暄,男孩轻轻抚摸乔雅湿漉漉的头发,他悄悄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这一幕自然也会落在旁人的眼里,男孩面不改色地抓着她的手,朝外狂奔。

这一突变发生,荷鲁斯不悦地皱眉,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迅速下令:“抓住他们。”

男孩仍旧从容不迫,乔雅却心慌意乱,握紧了他的手,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大脑一片空白。

“轰——”一声巨响,来自于教堂不远处的钟楼,震得教堂也晃了晃。人们被这爆炸吸引了注意力,男孩趁此机会抓着乔雅突破重围,跑出了教堂。

“轰隆——”第二声爆炸声响起,教堂塌陷了半截,里面的人反应过来,乱作一团地争先恐后跑出教堂。

荷鲁斯阴沉着脸,眼中杀气腾腾。

赛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幕,不慌不忙地沿着红地毯往外走,“两个孩子,能让双手染血的孤岛方寸大乱,可真是厉害。”

“闭嘴吧,赛特。”荷鲁斯磨了磨牙根,大吼一声,“都给我安静!”

喧哗声逐渐小下来,他们安静有序地不断往教堂外撤离,还不忘给荷鲁斯和赛特腾出位置来。孤岛戒律森严,有明确而严酷的等级制度,如此也可见一斑。

化为废墟的城市,钟楼倒塌在月光下,碎石嶙峋。男孩和乔雅拉着手在空无一人的街头跑过,手中各自提着打开保险的枪。

枪是男孩给她的,他一言不发地只管拉着她跑,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紧随他的步伐,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看。

在实验台上生不如死,疼得死去活来的痛苦。在黑色囚笼中奄奄一息,连呼出的气都沾染了寒霜。在每一个夜晚都咬着拳头哽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在每一天都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谋取生存,小心翼翼,委曲求全,不惜一切代价。在每一个清晨都害怕自己已经死去。

她受够了。

她只是想要逃离孤岛,一定要逃掉,这辈子再也不要回去了!她想要离开,想要逃!

男孩拉着她钻入丛林,四周一片漆黑,每一步迈出都极其坎坷不平。朦朦胧胧有脚步声犹如背后灵一般紧随在身后不放,她心中千回百转,不断地颤抖。

“啊!”乔雅脚踝猛地一阵钻心的疼,被石子绊倒,脚下一崴,摔倒在地上。

男孩急忙蹲下身,拉着她的手想扶她起来。可与此同时,一只粗糙的手抓住了她的小腿,往后拖行。

她不断地颤抖,惊恐慌乱地看向男孩,“小哥哥!”

“Iris……”男孩咬牙抓紧了她的手,似乎有意要向后面追来的人动手,可是耳畔层层叠叠的脚步声仿佛催命铃一般响个不停,后面的人群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那个人咧嘴笑了,他们烙在骨子里的劣性根,最喜欢看背叛的戏码,“小孤狼啊,你有两个选择,抛弃奈芙蒂斯离开,或者和她一起留下来。我数三声,三……”

“不要……小哥哥……”她拼命地摇头,却感觉到抓着她手的力道逐渐削弱,泪入嗓眼。

“二……”倒计时仍旧没有停止。

男孩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颤抖地对她说:“Iris,好好活下去,我会回来救你的,等我……”

“可是我怕……”她哽咽着,伸手想去抓住他的手,他却一点一点松开了手。

男孩勉勉强强地勾起一个笑容,眼神却无比地哀伤,“Iris,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我可以把你比作夏天吗?

乔雅脑子一片混乱,茫然而惊慌,来不及去细想他在说些什么,她只是睁大双眼,哀求地看着他,眼泪不断涌出眼眶。

“一!”最后一声随着一道惊雷落下,男孩转身,向着丛林的尽头狂奔。那一刹那,乔雅只觉得天地间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了,似乎有什么东西破掉了,再也没有办法缝补。

天空啪嗒啪嗒砸下两滴雨,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男孩最后那一句对不起,也被风吹散,被雨融化,乔雅只记得他那一双死水微澜的幽蓝色眼睛。

乔雅被带了回去,审问她的仍然是赛特。赛特似乎是对她接二连三闯出的祸事习以为常,并且十足纵容。他让她坐在了桌子的对面,给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她倒了一杯咖啡,坐在了她的对面。不同于她的狼狈不堪,他是衣着得体熨帖的,光鲜亮丽的。

赛特看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的乔雅,微微一笑,“如果一个筹码能让你学会狠心,学会仇恨,奈芙,我不听话的小鸢尾花,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你说什么?”乔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他。

他缓缓地把手中的两张扑克牌,紧贴着桌面移至她面前,微微一笑:“我知道那孩子有一颗反叛的心,所以创造了一个机会给他,你们俩关系好,他一定会带上你,到时候把你们两个一块抓回来就行了。只是出乎意料,他居然逃掉了。不过也没有关系,少一个问题不大,只可惜了他是个种子选手呢。”

“不过没关系,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抽出其中一张扑克牌,把它随手丢开,又把剩下那一张捏在指尖,“……你。”

他还在不紧不慢地陈述着,乔雅却气得全身发抖,倏地拔出男孩给她的枪对准了赛特的眉心,眼神坚韧之余还有惶恐不安。他却笑了,温柔地注视着她,不急不恼地伸出手端了一下,扶稳了她颤抖的双手。

他像是一个对叛逆顶撞的乖孩子,循循善诱的好老师,柔声细语道:“手不要抖,用力一点才行。”

“啪”枪掉在了地上,乔雅莫名其妙有了一种无力感。

她杀不了他。

赛特从来不会小心翼翼地把她护住,他会把她丢到最残酷的竞争中,让她自己去拼搏去成长。

他从来不介意她犯下过错,哪怕是犯下弥天大错,他也只会是点着她的鼻尖,亲昵地取笑。但同样,他也不会包庇她的过错。

他让她感到陌生与焦灼,让她犹如在荆棘中岌岌可危的玫瑰一般,时不时哽咽。借此,让她学会痛楚与成长。

使她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是为了让她知晓世间百态。让她穷困潦倒,身处绝境,是为了让她通明人间冷暖。

赛特站起身,小心的伸手将乔雅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品般。他身上肌肉结实,她又娇气,柔若无骨般,被一抱硌得有些疼,不由挣扎了两下,碰到他的皮带与衬衣上的扣子时,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

“奈芙,我不听话的小鸢尾花,留在我身边。至于那孩子嘛,既然背叛了你,就让他变成仇恨吧。”他纵容她在自己怀中转了个身,寻了个舒服姿势,嘴角边笑意更深了些,眼里的阴鸷之色却越发浓厚。

他的亲卫看到乔雅胆大的行为,不由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来。

他想了想,神情很愉快,似乎是一时兴起地提议:“以后如果你进入到至尊中,角色职业就选魔法师吧,主修火系,火系魔法师。我也有一个角色,只是荒废在那没有玩,是主修水系的恶魔。”

乔雅似乎没有听进去,低着头,脸色苍白,看不清她的神色,她小声问:“先生,我会站在你身边吗?在巅峰上。”

“我会帮助你到达顶峰。”赛特笑开了。

“先生,奈芙永远忠于先生。”她敛眸轻笑,血红色的眼中晦涩不明,细碎的光芒起起伏伏。

这是一个心理暗示,往后的时光里她在他面前耳提面命,决定了最后的成败。她在未来的日子里无比感谢这一句话,同样的,也为这句话感怀哀悼。

这一次逃亡失败仿佛是一个契机,赛特因此将乔雅带在了身边,教导她一切事情,给了她绝对的特权。她开始不仅仅是限于孤岛的孩子这一身份,在他绝对的偏爱下,她甚至逐渐插手孤岛的事物和机密,融入其中。

她的身份也很朦胧,是被绑架来的猎物,是赛特心爱的学生,也是孤岛的一员。

她和男孩因为那次逃亡造成的损伤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荷鲁斯甚至为了赛特对她的包庇大发雷霆,坚持对她施加处罚措施。赛特只是四两拨千斤地反驳,力保下她的安全。最后的处罚,也不过是不痛不痒地罚她一个人在小黑屋抄写十遍守则。

之前那个孩子对乔雅的诅咒效应了一半,她的确失去了手中的利刃,但也没有被虎视眈眈的狼群吞噬。她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傲然于其中。

她也更加喜欢吃糖了,因为她总觉得这个世界好苦,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而糖果,可以支撑着她,告诉她自己还活着。

只有死亡和爱,还有糖果,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乔雅不会用枪,拿起枪对准赛特的那一刻,也只是虚张声势。所以在某次荷鲁斯和赛特的争议发展为实战,而她被迫参战的时候,跟个傻子一样站在暴风眼中心,看着仅仅是孤岛的内部矛盾就枪林弹雨各种热武器上阵的架势,呆呆地站在那里傻眼。

往日的她只需要笑一笑,只需要动一动嘴巴和脑子就可以了,可是现在不行。她向来不负责武力,只负责脑力,可是现在也不行。

就算她再怎么聪明伶俐,在这种环境下,还没等她发挥自己的才能呢,就被一枪毙了好吗?

乔雅不清楚心里涌出来的情愫代表着什么,只知道她恨男孩,也恨自己。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学会,也没有成长,连最简单也最重要的坚强和独立,她也没有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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