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不好啦。”徽墨关上了房门，号着扑到了孟攸脚下。
孟攸正写着字，被他这么一干扰，笔下的字洇出一道墨痕。
他随手划掉那个字，头也没抬：“什么事。”
徽墨每个月会来书院给孟攸送一两次衣物吃食等东西，不过这般一惊一乍倒是少见。
徽墨把东西放下，仔细地把这几个月来府里的传闻说道给孟攸听。
孟攸刚开始倒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孟姣做过的荒唐事又何止这一桩两桩。
“夫人这几日偏偏去了寺庙拜佛，若是夫人在府上，定然会狠狠教训那几个嘴碎的仆从！”徽墨气不过，愤慨道。
开始他听到只以为是个别丫鬟婆子嘴碎，过几日便没事了。谁知道这流言是越传越严重，现在孟府的人看自己都是一副不屑怜悯的样子，气的徽墨不行。
他年纪虽不大，却也知道很多人情世故。二少爷院子里就他稍微白净瘦弱些，这些人是把他当成二少爷的**了！
这流言要是止不住，他以后怎么娶媳妇生娃啊。
“少爷，你怎么都不急啊！”徽墨看孟攸仍是云淡风轻，有些焦灼。
孟攸收了笔：“放心，孟姣有脑子，也就闹一闹罢了，传不出去的。”若是传出去对孟家声誉有害，祖母和父亲第一个不会放过她。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可…可已经有外人知道了啊。”徽墨有些心虚，呐呐道。
孟攸抬眼看他：“怎么回事。”
徽墨便将陈兮和她的贴身丫鬟夏荷来访，他在大厨房看到夏荷打听这些事都说了。
“你的意思是，陈兮知道这件事了。”孟攸平静问道，徽墨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点点头，便见主子嘴角上扬起来了。
妈呀！完了。徽墨自小跟着孟攸，他见过的孟攸的笑那都是有数的，但这个笑明显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徽墨脑子转的还算快，他连忙道：“虽说陈小姐是听说了这件事，但陈家家风甚严，想来陈兮小姐是不会随意乱说的。”
孟攸凉凉睃他一眼，徽墨的心也算凉了。主子不是这个意思，他在意的不是陈兮往不往外说，那…
他心里一紧，不会吧，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吧。那幅画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往日那些个端倪一一铺开展露在孟攸面前。
徽墨心里更凉了。左右他是难逃一劫了，不是二少爷就是夫人，他总要死在一个人手上的。
“少爷，要不我上陈府一趟解释清楚。”徽墨苦着脸道。
解释，怎么解释，又以什么名目解释。
孟攸心里头无端有些烦躁，他摇摇头：“等这个月休沐，我自己去。”
自己去？！徽墨暗自咋舌，却识趣地没有再说话。
陈兮此刻早把此事抛到脑后，她正打理着从赵花匠那搬来的几盆菊花，脑中琢磨着如何将它们画进画中。
徐氏也劝过陈兮，不必在意钱财，免得伤了心神因小失大。
陈兮却觉得，若是爱好能换钱，简直是天底下顶好的美事了。
“小姐，小姐。”夏荷在外头喊的一声比一声高，声音中还带了些惊慌。
陈兮拿着手中的银剪便奔了出去：“怎么了？”
她刚奔到前院，就看到三个身影跪在正房前的青砖地上，一大两小。夏荷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这是怎么了。”陈兮缓下步子，还是那个端庄的陈家大小姐。
跪在前头的正是许久未见的春棠，她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娃娃低泣，后头两个男孩，身形瘦弱，面色枯黄。
此时白嬷嬷已经赶到了，她沉了面色，呵斥道：“春棠，你这是做什么。冲撞了太太，你担待的起吗？”
春棠抬起脸来，脸颊上赫然几个指印，红肿发紫，她泪流满面，抱着孩子：“太太嬷嬷仁慈，求求您给几个孩子一条生路。春棠做牛做马这辈子下辈子都会报答您的恩情。”
“起来说话。”陈兮已经走过来了，她柔了语气，示意夏荷引几人入后罩房。
徐氏正在午歇，有了身孕之后便觉浅，不要扰了她。
夏荷会意去扶春棠，春棠酿酿跄跄地站起来，手中紧紧抱着那个女娃娃，身后的两个男娃也站起来，跟着春棠往陈兮院子里走。
“嬷嬷，娘那边缺不了人。您去屋子里服侍吧，这边我来处理便是。”陈兮见白嬷嬷也要跟上来，开口道。
白嬷嬷犹豫片刻，又想到如今小姐今时不同往日，早已成熟不少，便点头应了。
几人刚到陈兮后罩房的花厅，春棠又要下跪，陈兮止住了她：“你若再这般，我便要生气了。”
她看看那两个瘦弱的孩子，让夏荷去厨房找点点心过来。
“坐吧。这孩子怎么回事？”陈兮看向春棠护在怀里的孩子。
不提还好，一提春棠的泪如断珠般垂落下来，她抖抖索索的揭开掩在那孩子脸上的衣料，那孩子脸上竟遍是青紫肿胀，已经是看不清五官了。
“这是我小妹，被我爹打昏的。她才这么小，他也下的了手。”春棠哭道：“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我轻易不愿意来找小姐。”
“爹要把小妹卖给邻村的老鳏夫做童养媳，可她还那么小，若真过去了，有几天可活。”春棠抹了把泪：“两个弟弟也是日夜不给饭吃。”
“你从头慢慢说。”陈兮见她有些语无伦次，提醒道。
“是，我这次回去，本来是为了祭拜娘的忌日。谁知一去见几个孩子如此光景，家中一贫如洗都被父亲拿去喝酒。”
春棠抽噎半响又道：“我在家中操持了半月才等到父亲回家，谁知一回来便抢走了我仅剩的钱，还将小妹打成这样。他还威胁要将小妹卖给邻村那老鳏夫，我思来想去，还是摸黑带着几个孩子逃进城中。”
世上竟有如此父亲。
陈兮将茶杯重重置于旁边的几案上：“那你有何打算？”
夏荷招呼两个男孩来吃糕饼，他们躲在春棠身后不敢上前，只露出两双大眼睛透露着对点心的渴望。
“这样吧。”陈兮见他们一脸疲色，索性站起来：“你先带孩子们去耳房安置，夏荷这几日跟我睡。等会你把孩子们安置好，再来这找我。”
春棠知道陈兮这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意思，感激涕零地拜了又拜。
陈兮让夏荷端着那些糕饼点心跟着春棠去耳房。
她坐在花厅发呆。春棠的三个弟妹要怎么办？
春棠一个人，陈兮做的了主，可要陈家再管三个孩子的口粮，可不是她点头就能行的事。
他们年纪尚小，估计也干不了什么活。再说如今陈家上下都为徐氏的肚子紧张着，若是院子里多几个孩子闹腾，陈兮也担心会不会冲撞到她。
夏荷先回了来，她见陈兮坐在梨花木椅上沉思着，也不敢打断陈兮思绪，只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你怎么看？”陈兮突然开口了。
夏荷回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春棠弟妹的遭遇实在可怜…”
这世上可怜人那么多，哪里是一个小小陈家能顾得过来的。
春棠红着眼进了来，她粗布衣服上还沾了些血迹和尘土，往日绑的油光水亮的麻花辫也有些凌乱地耷拉在身后：“小姐。”
唉。陈兮在心中叹口气，让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