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眼见曹操竟然将吕伯奢一剑刺死,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惊得陈宫目瞪口呆,脸色煞白,气得直打哆嗦,指着曹操气呼呼地喝问。
“刚才在庄上杀人是误会,可你现在杀人又是为何!”
“他可是你父亲的结义兄弟,你竟然不分青红,不识好歹,痛下杀手!”
仰头看着天边冰冷的月光,不让眼中打转的泪水落下,
曹操深长呼吸了口气,回首冷面看向陈宫,“如果我不杀他,死的就是你我!”
“吕伯奢到家,见到家中满门横死,而我们又匆匆离去,他如何不知是我们动的手,他又岂能善罢甘休!他要是报官告密,率众来追,你我必遭其祸!”
“摆在我曹操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起兵伐董!我曹操,没得选!”
陈宫心头悲痛万分,匆匆下马来看吕伯奢,哀嚎不已,“老伯,老伯,老伯......”
可是吕伯奢哪里还有半分的知觉,自心腔狂涌而出的鲜血伴着打翻的酒瓶中的酒水,潺潺流了一地,印了一地的鲜红。
空气中散发的浓重酒精味,刺得曹操鼻翼直酸,根本不想在这多做停留。
撇过头去,咬牙果断地发出坚声:“人已死,哭也无用,走吧!”
说间,转头马头,就要离开。
看着曹操不分青红皂白地妄杀好人,非但没有半分懊悔自责,反而还强词夺理,如此的冷酷无情,拨马就走!
陈宫一下子就炸裂了!
满腔翻涌的怒火如江河决口腾腾直冲天灵盖!
一把甩下手中马鞭,愤然拔出腰间佩剑,直指曹操,
龇牙咧嘴,愤懑至极,“你明知而故杀!你!你!你也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瞥眼怒容满面的陈宫,曹操满目凄迷,仰天怆然长笑。
低眉,缓缓睁开眼眸,定睛斜看陈宫,一字一顿的说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我曹操这一生,只欠他吕伯奢一个人的!”
“如果我曹操救不了天下,救不了汉室,那就让他吕伯奢到阴曹地府,来找我曹操报仇!”
“啊......”
陈宫懵的一顿,一脸愕然地看向曹操,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他才看清,他所追随的人,究竟是个怎般的人!
说完之后,曹操打马便走。
“等一等!”
陈宫一声唤阻曹操,昂声高喝:“杀了人,你就这么将他弃尸荒野!他可是你伯父!你若不将他好生安葬,定会遭受世人唾骂!”
曹操驻马宣声:“拘泥于生死礼节,不过只是为了让生人好受一些罢了,我曹操情愿背负千古骂名,也不愿惺惺作态!”
“你我既然立志要救天下,就不能因为个人道义而拖泥带水!既然恨错难返,那就让我曹操...错到底吧!”
说完,曹操也不再看陈宫,一扬马鞭,先行疾驰而去。
一路孤行,再也没有回头。
见曹操走后,陈宫也没敢久留,深长叹了口气,朝着吕伯奢的尸首拜了几拜,也匆匆上马,紧跟着曹操,追了上去。
当夜,两人奔行数里,一路无话,在月明中,敲开了一家客店的大门,用照身帖登记投宿。
照身帖是在中牟县的时候,陈宫办下来的。
为了防止后路上会有人再度缉拿他们,照身帖用的都是新的身份。
不但曹操再一次转换了身份,就连陈宫也更换了身份,用上了化名。
进了旅店,无论是登记投宿,同案吃饭,同沐洗澡,还是同槽喂马,两人都没有再说上半句话。
曹操也想着和陈宫说上几句,聊些什么,可看到陈宫那张默然冷淡的脸,也没了开口的兴致。
喂饱了马之后,曹操回到房间先睡了。
不过一会儿,房间从外边被推开了。
陈宫也从门外走了进来,躺到了曹操身旁空荡着的塌位,拉过被子睡觉。
但没睡多久,陈宫便烦闷地拉开被子,从塌上起过身来。
此时夜已深沉,已经到了夜半三更,正是人睡意深沉的时候。
再加上连日赶路,身心早已俱疲,倒在床上,很快就能呼呼大睡。
可是陈宫却是心思沉重、难以入眠。
今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又如何能够安之若素,高枕无忧!
起身,走到案头,倒了杯水,望着天边的月色,陈宫眉宇紧锁,呼吸沉重。
回头看向曹操,看着背对着他安睡在塌上的曹操,
陈宫满心郁闷着的火气一下子又腾腾地冲了上来。
发生了那么多事,杀了那么多人,他竟然还能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心安理得地躺在塌上睡觉!
不由摇头嗤笑,低声冷语,“我还是以为他是个好人,连官都不做了,想着跟随他成就一番大事!没想到却是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之徒!”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将他解送京城送给董卓请赏得了!如此无情无义之人,留着也是个祸害,到不如我陈宫一剑宰了他!也算我陈宫除暴安良、为民除害了!”
说间,陈宫便缓缓拔出腰间佩剑,缓步轻声地向着曹操走去。
可是躺在塌上的曹操,其实同样也是满心煎熬、睡不着觉。
今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睡去。
一闭眼,他就会想到吕伯奢那张慈祥安然、真诚备至却令他头皮发麻、愧疚满怀的笑脸。
他不想杀吕伯奢!
可他却不得不杀吕伯奢!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吕伯奢!
他根本无法想象吕伯奢回到家,看到满门覆灭、满目疮痍的那一刻,会是怎般的心境!
这个对他情深意切、掏心掏肺的老人一定会崩溃!会恨不得将他曹操千刀万剐!
与其等到那时再刀兵相向,倒不如当时送吕伯奢一程。
无论是对吕伯奢、还是对他,都是一种解脱。
他曹操恶人做到底,而吕伯奢也不必去承受那白发人送黑发人、满门被杀的锥心之痛。
听到陈宫的自言自语,曹操也是心头大惊。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前些时日不惜以身犯险救下自己,甚至弃官相随之人,竟然转眼就想要亲手斩杀自己!
同时曹操也是怒火满心!
他杀吕伯奢,也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陈宫!
要是吕伯奢真带人来追,陈宫也一样要大祸临头!
不,不是陈宫也一样要大祸临头,大祸临头的只有陈宫,没有自己!
周易的谶言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自己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一定会逢凶化吉、有惊无险!
吕伯奢要真追来了,出事的只会是陈宫,绝对没有自己!
自己杀了吕伯奢,可是在救他!
可现在倒好,陈宫非但没有半分感激,还把整件事情都一股脑儿怪罪到他一人的头上!
甚至还要杀了他!为民除害!?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想到这里,曹操也是咬牙切齿、恨不可遏,隐在背光处的左手缓缓蠕动,探向佩剑。
准备等陈宫靠近,就反身一击,将其刺死!
可就在曹操有这个想法,探手去拿佩剑的时候,原本暗地里缓缓蠕动的左手,却忽然顿住了!
因为他再度想起了周易的那句谶言!
逢凶化吉,有惊无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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