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观符与画符

这天早上,床榻上的少年惺忪的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下床穿好衣服便打着哈欠去开门,只是开门的少年一眼便看见那站在院门外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汉子,贼眉鼠眼的瞧着里面,少年眼睛一点一点瞪着浑圆,睡意顿时全无,下意识的就要关门。

大清早,曹汉子便是来到铺子外,看着并未开门的铺子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就看到了开门的少年,顿时精神一正,扯着嗓子喊道:“小岁岁,是我,曹剑仙。”

就要准备关门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少年眼皮狠狠地一跳,悄悄看了箐箐住的房间,而后隔着老远猛地一眼瞪了过去,这一刻的少年当真是想拿着木棍上前给这个不着边际的曹疯子当头两棍子,他还从未这么厌烦一个人过。

不情不愿的去开了院门,不然天晓得这个疯子还会不会继续大喊大叫。

“大清早的,你在这儿贼眉鼠眼的干什么?”少年警惕的看着汉子,他还真怕这个汉子行那龌龊之事,而且少年也做好了准备,要是这汉子一有不对,他还真要冲上去与这汉子搏一搏,教一教汉子什么叫邪不压正。

“你小子那是什么眼神儿?眼睛抽风了?”汉子好奇的看着少年,还伸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

少年气的牙根儿痒,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事就说,没事就赶紧走,我忙着呢。”

“小子态度不对哈,怎么说我也是一位大……等等等等!”汉子一看不对,少年竟然关门了,连忙用手撑住院门,换了一副口气:“我是有事来找箐箐姑娘。”

少年哦了一声,仍是要关门,漠然的说道:“那真是不巧,箐姨还在休息。”

下一刻,少年眼露凶光,刚才他看的清清楚楚,门外那个汉子在听到他那句话后眼睛竟然发光了?于是抽出了门栓,透着门缝向汉子撑住门的两手用力砸去。

“诶诶诶,有事说事,你小子怎么还动起手了?”汉子吓得一下撒了手,少年一击不成,便连忙的关好了院门,放好门栓。

少年朝地上呸了一声。

这时箐箐披着袍子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院门这边,笑道:“怎么回事?大早上的。”

曹汉子顿时双眼一亮,抢在少年前说道:“箐箐姑娘,有大事儿。”

屋内,箐箐与曹汉子相对而坐,曹汉子接过少年递过来的茶水,有些得意的对少年挑眼,少年看都懒得看那汉子,走到箐箐背后,闭目养神。

“那么,曹剑仙是有何事?”箐箐微笑道。

曹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样式古朴,上面雕刻着花纹,“这是之前之事的报酬。”

箐箐看着曹汉子双指推过来的玉佩,摇了摇头,说道:“不够。”

少年好奇的睁开了一只眼睛,顿时有些惊讶,这穷的叮当响的汉子竟然还能拿出这般精美的物件?

汉子有些扭捏,神色间露出罕有的尴尬,眼神飘忽,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摩挲,也不言语。之前他还是对那母女说了大话,死于非命之人,往生谈何容易,更何况那女子业障缠身,即使那两枚铜钱能让那母女平安走过往生路,可若无人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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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空谈。

箐箐笑道:“那便余着?”

汉子顿时双眼一亮,哈哈一笑,“对,余着,余着好。”

最后临走之际,曹汉子郑重其事的对箐箐行了一礼,这边又让少年惊讶了一回。

“小岁想要学剑吗?”待那曹汉子走后,箐箐转身看着少年。

少年一愣,“学剑?箐姨还会用剑?”

“不还是有个曹剑仙嘛?”箐箐笑道。

“拉倒吧。”少年翻个白眼,系好围裙走进了厨房。

箐箐笑着目送少年进了厨房,这才拿起桌上的玉佩,点了点头,略微有些满意,“勉勉强强。”

白日无事,少年就没事找事,在铺子里东扫扫西擦擦,到最后实在是做的没事干了竟然找箐箐要了后屋仓库的钥匙,仓库里面大多都是摆放着一些香火重器,平日里也用不到,也很少有人来这仓库,所以少年看着那积满了灰尘的仓库,神色宛如奔赴战场。

箐箐盘坐在屋檐下,身旁放着酒壶,就这样看着在铺子里来来回回的少年,满脸柔和的笑意。

夜里,箐箐仰头望着天幕,斗转星移,于是起身从屋内取出一方砚台与一块石墨,又取出早些时候收集的无根之水,坐在房檐下,伴着夜色研磨,并未用笔,箐箐伸出食指轻轻沾了一些墨汁,便取出一张符纸画符,当箐箐收手之时,食指上的墨汁全部融入那符纸中,一点没有残留。

一张符箓,起笔到落笔,一气呵成,浑然天成。

不知何时,少年来到了箐箐身后,伸长着脖子看去,“箐姨画符呢?”

箐箐点了点头,示意少年坐在一旁,笑道:“世间符法万千,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那先天符箓,二种便是后天符箓,而世间流传的符箓之法皆是那后天符箓。”

“那为何没有那先天符箓?”少年好奇的问道。

箐箐肃起食指轻轻碰了一下少年的嘴唇,“有些事,不可知,无需念,莫去言,否则会招来禁忌。”

“符箓,自有召神劾鬼,镇魔降妖之效,但符箓一法沿袭至今,又有旁门左道千万,不过终是一棵树上生出的枝叶,万变不离其宗,便归至四类:复文、云篆、灵符、符图,其中灵符又最得广外流传。”

“一张符箓,分为符头、主事神佛、符腹、符胆以及符脚五部分,简而言明,符头就好似一个人的头,主事神佛好似人的心脏和思想,符腹好似人的腹部,是书名符箓作用之地,符胆好似人的肝胆,符脚则似人的双脚。”,“符胆在一张符内至关重要,相当于灵魂,主宰着一张符箓的威力,一张符箓能否充分发挥作用,便取决于有无符胆坐镇其中。”

“画符之时又有讲究,择日、时辰、笔墨、静心凝神缺一不可,切莫信手拈来,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每一年里,有四天不可作符,三月初九、六月初二、九月初六、腊月初二;平时作符最好选择亥时或子时,这两个时辰是阳消阴长,阴阳交接之时,灵气最盛;笔墨自不用说,越是上好的符笔与墨汁,所画之符的品秩也是好得多;而作符之时切忌三心二意,一定要一气呵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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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断那一口精气神,否则符箓品秩大打折扣不说,更会反噬作符之人。”

少年听的云里雾里,小声问道:“箐姨是要教我画符吗?但是感觉好难啊。”

“没关系,今夜小岁能记多少就记多少,符箓之法本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箐箐微微笑着,手掌揉着少年的脑袋。

“那要是我使劲学了还是学不会,那又怎么办?”少年双手绞在一起,看着箐箐好看的侧脸,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会的,这个世上哪有使劲学了都还学不会的东西?要是真有,那就是老天爷不给饭吃,不学就是。”箐箐笑道,而后手捏着少年的后颈,稍稍用力,少年便缩着脖子,箐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真是想看看我们家小岁这小脑袋里装了多少烦恼。”

少年的烦恼就像那雨后的春笋一样,一个个的冒出来,但是长大后就变成了一片竹荫,又让人感到很清凉。

少年有忧愁,却不知愁滋味。

夜色了,箐箐每画一张符便对身旁的少年解释符箓之事,箐箐说的很仔细,少年听的很认真,在往后的日子里,少年翻过一山山,趟过一水水,走过千万路,遇见千万人,就再也没有遇见像箐箐这般待他之人,所以少年每每想起在小城里的日子,那早已冷彻入骨的心脏都会有一丝暖意。

箐箐忽然感到肩膀一沉,侧头看去,脸上便露出柔和的笑意,用指背轻轻摩挲着少年的脸颊,身上的袍子褪去一只衣袖,反过来搭在少年身上,少年酣然入睡,只是箐箐看着少年,不知怎么回事,神色间就流露出了伤感。

再次取出一张符纸,没有用砚台里的墨汁,箐箐用拇指指尖在食指指尖轻轻一划,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便开始作符,符头成,夜幕好像变暗了一些,随后主事神佛、符腹,天空忽然风起云涌,像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卷起万丈波涛,符胆之处,箐箐画了一个‘山’字,手指便微微颤抖起来,下面几笔怎样都画不下去,箐箐紧咬着牙关,又是一撇画下,符纸猛然震动起来,竟然是像瓷器一般裂开一丝丝像蛛网的痕迹。

云层翻涌的似乎更加剧烈,而且一点点向地面压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箐箐整个身体的颤抖,但是少年还靠在肩上,箐箐便努力压制着身体,那张未完成的符箓,如一道门户,一面是箐箐,另一面不断有汹涌的力量撞击着门户,要断箐箐口中那精气神。

丝丝殷红自箐箐嘴角浮现。

当后面两笔落下之时,冥冥中传来威严震怒之声。

“大逆不道!”

一口淤血终于是忍不住咳了出来,身体微微一颤,看着符纸上的‘裂缝’越来越多,箐箐脸上除了苍白之外更多的却是遗憾,终是断了精气神,没有咬住那一口气,没有完成这张符箓。

箐箐断了一口精气神后,云层缓缓上升,一点点的消失不见,再次露出了明月,箐箐强忍住反噬之痛,小心翼翼的将那快要碎裂的符箓折叠成一个三角之形,揣入怀里,这般模样,像极了如获珍宝的稚童。

望着明月,箐箐的手掌落在胸口,闭上双眼,神色虔诚。

“岁岁有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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