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骨咒

周围一圈都是凉森森的小眼睛,在地洞里幽幽地闪着光,是那个地皮子的同伙。他们一只挨一只地将他们包围住,龇牙咧嘴。

老鬼先发现,喊了赤岭想跑,可他们一动,这些地皮子的头也跟着他们动,却并不靠近一步。

“你说这地皮子是想用眼睛杀了我们吗,怎么动也不动?”老鬼小声说道。

“眼睛杀人?那我早在地上死了千百回了。这里头古怪,我们先回去。”赤岭看老鬼的腰都被勒得小了一圈,担心上面有急事发生。

“好。拐子铳还有两发,我来引开前面的地皮子,你给我垫后。”

“留着拐子铳,把你外裳脱了,快!”这拐子铳威力巨大,用来对付一个目标是有利的,这一群的地皮子,两发只是杯水车薪。既然地皮子怕火,他就有把握能够逃得出去。他接过老鬼的外裳,拿出火折,拉过老鬼借力跳上洞口,那群地皮子闻风而至,一点不似方才的胆小怕事。赤岭点燃外裳,放在洞口,催促老鬼赶紧往上爬。身后的地皮子起先停了一下,后来竟如飞蛾扑火般,想要突破老鬼烧着的衣服,爬进地洞里来。赤岭和老鬼一路爬,一路把身上的衣裳烧掉,来阻绝后面的地皮子,哀嚎声在地洞里回荡,听的人心寒。

匆忙爬出洞口,回到九个盗洞这里,老鬼眉头一皱,发现自己是从第四个洞,也就是原先天禽星所对那个洞出来。难道他们走了一趟,这地洞都变了?他掏出火折,眼前的一切让他背脊猛地生了一层毛汗。

几堆的白骨垒了快到他的小腿的高度,躯干和腿骨在下,头骨在上,应是被人肢解了故意摆在这里。

“怎么了?”后面的赤岭撞到了停住的老鬼,正疑惑着他怎么不走了,转过头去瞧了一眼。难怪老鬼懵了,这哪是他们刚才来过的地方?!连那个要把他变成“肉酱”的盗洞都不见了,赤岭愣神间,忽而听到爬出来的洞里传来成群地皮子的声音,如今他和老鬼的身上都只剩一条单裤,哪还有可烧的衣服。他拔出剑,绝不能做了这地皮子的口中之物!敢咬他一口肉,就拿整窝来陪了葬!

正当赤岭全神贯注准备劈了这些不知死活的地皮子,却发现他们爬到洞口后,闻了几下,便飞快地逃离了,跑得慢的,就被后来的给踩死了,自相残杀了不少。他把剑放回去,想着这个地方肯定有东西,让在洞里横行的地皮子都闻风丧胆。

“行啊,石头,你的剑风就把这群畜生吓跑了,越发厉害了!”老鬼一直在观察这些白骨,等看到赤岭时,地皮子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不由地夸赞了句。

“少来,畜生的鼻子灵,这里一定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赤岭去看老鬼腰上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这铁索据说是他在挖一个唐代墓时发现的,细如发丝,坚韧无比,用刀削都要费些力气才能弄断。

“你的铁索怎么断了?”赤岭走到老鬼旁边问了句。

老鬼一转身,吓得赤岭往后连退了几步,原本相貌普通的脸上已变成森森白骨,凹陷的眼窝黑乎乎地流着浓水,眼珠子骨碌掉在了地上,齿间不停地动,赤岭心道奇怪,随手拎起一只死了的地皮子朝他扔了过去,却发现地皮子穿体而过,碰到地上滚了两圈后,就自己烧起来了。

竟还有这种事?楚国尚巫,难道这也是巫术的一种?既然眼前的是幻象,赤岭便拔出剑来准备对付老鬼。他的皮肤像是被融化了似的,一点一点往下滴,才转眼的功夫,从头颅到腹部已经半身是白骨,赤岭忍住恶心,正打算把剑刺过去,就听见“嘭”的一声,头上落下了许多泥来。

再凝神一看,老鬼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耳边嗡嗡地,也听不清楚他上下翻动的嘴里在说些什么。

“石头,你一个人在那里拿刀刺什么?”老鬼疑惑地看着他。

“刚解了古障,我又中了迷魂阵,你怎么会突然放一枪?”赤岭也不好把自己看见的告诉老鬼。老鬼这人干的事就是对付死人,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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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最忌讳死这件事。

“什么迷魂阵,这是白骨咒。我从前在汉墓里面见过一回,没想到在这见着它的老祖宗了。”老鬼还要说话,发觉腰上的铁索越发紧了,忙招呼这赤岭一起上去。

两人互帮互助地爬出了洞口,此时天白蒙蒙的,眼看着就要破晓,晨曦的寒风一吹,冻得他们两个光膀子的人猛打了一个寒颤。老鬼解了铁索,走了一圈,发现小竹不见了踪影。

祠堂里的柴火还没有熄灭,赤岭穿上老鬼的衣服,都短了一截。他循着路,走到昨天老鬼和小竹发现他的地方,坑挖了一半,白骨上还沾着湿泥。

借着天光再仔细一瞧,白骨旁的那一个牛角鹌鹑哨子,不正是阿赛不离身的那支吗?

“找到小竹了吗?”老鬼跑了几圈,呼呼地冒着白气。

“没呢。老鬼,你刚才在下面说白骨咒是什么东西?”

老鬼刚要说话,就见朝阳出生,山间的雾渐渐散去,印得山头如镀上了一层金边,里面还泛着血一样的红,着实让人惊艳。从那堆满落叶的小道里,走出来一个干净清透的丫头,正是小竹。

“老鬼,你们干得是倒斗,怎么反被打劫了?”这时节虽是荷月,但瑶村在大山里头,夜里寒冷,昨晚上他们俩下去还是短袄棉衣,如今就一件单布衫,可不是要冷得发抖。

“你干得的是把风,怎么把到人都没了?”老鬼又急又气,上来瞧这丫头人不见了,心里都急坏了。

“说来话长,先回祠堂。别还没让明器见光,你这把老骨头就先入土了。”小竹看了一眼赤岭,蓬头垢面的,想必在那墓中也是吃尽了苦头。

赤岭想把阿赛葬了,可老鬼说不能就这样草草了结,阿赛这具白骨也是瑶村古障中的一个障眼,必须能午时日头最盛时,让他来解障。

三人一行又回到了祠堂,老鬼拿出水囊洗了把脸,边啃着饼,边对赤岭说白骨咒。

那还是在二十多年前,师傅带着他和师兄去昌邑挖一个汉墓。到了以后,他才发现这汉墓是以山为墓,不是个诸侯,也一定是列侯,陪葬定然丰厚。墓是汉代的竖穴土坑,墓中有多层棺椁,棺椁外设黄肠题凑,耳室众多。正当他们在起棺之时,后面传来了一阵叫声,又细又尖,像是被人掐紧了脖子似的,听得他直发毛。师傅听出了是三师兄严自谦的声音,慢慢靠近声音传出来的耳室,严师兄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坐在了一群白骨的中间,脸扯着在对他们笑,嗓子里不断发出声音,全然不似往常。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三个师兄和师傅是都坐到里面去,和乐融融。自己好像成了这墓里的“孤魂野鬼”。就当他跑过去想要把师傅他们叫醒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把他从白骨咒中唤醒。原来师傅发现他们几个进入耳室后都发了疯似的手舞足蹈,觉得这堆白骨有问题,立刻蒙眼打撒,却还是不奏效,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察到不对劲,便摘了眼布,用木簪刺破自己的指尖,维持清醒。也是他们命不该绝,师傅倒在墙边,发现竟有刻字,白骨生咒,破解唯土。那字写得潦草,也不知这位留字的前辈有没有走出这个汉墓。师傅趁着神智尚还清醒就用绳子把他们给绑了起来,一个个丢到了墓室,然后点燃了黑火+药,把它放到了白骨旁,也就逃回了墓室。等爆炸后,师傅再回头去看,不适之感便消失了,即使还有些白骨露在外头,也没有刚才那种头痛欲裂的感受,却发现一堆被盖了大半的白骨中,居然躺着一个严自谦。师傅说他明明记得把他们四个都绑了起来,严自谦什么时候回到白骨中的,他竟一点儿也没发现。而且,黑火+药威力那么大,严自谦的身体没有一丝损坏,那脸都是白白净净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似的。

师傅过去探了探鼻息,发觉三师兄已经死了。就在此时,有听见墓室里传来声音,想必是破了咒后触发棺内的机关,令里面的诸侯起尸,尖锐的指甲划过木质的棺材板,发出“嘶嘶”之声,听得让人汗毛倒立,心里不禁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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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老鬼停了停,说当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一定是个不爱剪指甲的诸侯,心里想着居然也不怕了,只是那声音实在让人头疼。

小竹瞥了他一眼,老鬼哈哈一笑,继续往下讲去。他的师傅早年跟随过茅山术士,见此状况也不惧,拿出桃木剑准备迎战。而他因为资历小,武功也没学好,连忙把背在身后的黑狗血捧出来,一个竹罐不够,他一手拿了一个,准备给这千年前的诸侯王好好尝尝狗血的滋味。

不过取血的片刻功夫,那棺材动得愈发猛烈了,他们四人摒着呼吸,只听得一声尖锐之音,那厚厚的棺材板便压不住了,嘭地坠落在一旁的地上,满室异香,从棺材里突然坐起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容貌清秀。这不是诸侯王的墓吗?怎么竟葬了具女尸?

很快地,女尸的五官迅速萎缩成黑色的皱皮,像块风干的腊肉似的,脸上被一层细细的绒毛覆盖了。师傅瞧着那绿得越来越长的毛,气愤地喊了声:“娘的,竟是个至阴至邪之物。”

趁着这女尸还没完全尸变,大师兄忽然举剑朝她的头看去,只见从那女尸的嘴微微张开,头被大师兄的剑猛地砍掉,骨碌了两三圈,从嘴里掉出一个如鸡蛋般大小的玉质墨斗,上面的墨线早已烂成黑渣,掉落在地。见此情景,师傅才道原来这女尸下葬时就已起了尸变,老祖宗用至阳的墨斗克着她。

大师兄正在为杀了这女尸而庆幸时,忽然,那女尸抬起了手,朝着大师兄袭去。他还没来得及撒上狗血,就瞧见大师兄那颗鲜活的心就被女尸握在了手里。他震惊万分,看着那颗还在轻轻跳动着的带着血的心,在女尸手里捏碎成一团,脑子感觉要被炸开了。

讲到这儿,老鬼见锅里的粥煮开了,盛了一碗给小竹:“说好给我们把风,你怎么拉了铁索后就不见了?”

小竹那素来平淡的脸顿时呆住了:“我从没拉过铁索。”

一阵晨风吹过,赤岭感觉自己的背后凉森森的。

“哈哈哈。瞧你那样!”小竹见赤岭面色沉郁,便又解释道,“我见天光微亮,算着时辰日出既来,便拉动绳索提醒你们。谁知,拉了一会,你们还没出来,反倒是身后来了一只野熊。瞧那熊的模样便是饿了许多天,见着我两眼发光。嗯?或许是瞧见我的美貌,垂涎不已。”小竹看着老鬼面露不信之色,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这不怕你们刚出墓门,就进了这狗熊的肚子,我便提棍揍得它仓皇而逃。一路追至溪边,日头刚起,我洗了把脸,想折回来看看你们,结果你们也来找我了。”

这一个看似单薄的姑娘,竟能提棍打跑野熊,赤岭闪过一丝狐疑,不过她既是老鬼找来的帮手,自是有她的高明之处。

“姑娘深藏不露,赤岭佩服。”

“这都是小意思,不值一提。”小竹摆摆手,又舀了一碗米粥,这穷乡僻壤的,喝个粥也是人间美味了。这小子明显看不起她,不过不要紧,假以时日,她肯定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之处。

“野丫头,我记得你都十六了吧,还没定亲。你这根竹子我看是出不了笋了。”

老鬼咽了一口粥,拍了拍赤岭的手,轻声说道:“这妮子从小野惯了,大虫见了她,也要绕路走。”

“说了多少遍,我不是根竹子。你这老鬼,脑子都被粥黏糊涂了吧。”小竹放下碗,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喃喃自语,“我可是开在高山峻岭的花呀,怎么会不能迎霜历雪,劈虫斩熊?”

“还没到正午,方才你说到哪了?”赤岭心中惦记着阿赛,时不时地看看日头升到了何处。

哎呦,我这脑子,老鬼一拍头,回忆了半响:“这不说到我眼瞅着大师兄的心肝被那女尸生生挖了去,我脑子就炸了,呆立在那。亏得师傅大喝一声,举着桃木剑断了女尸的左臂,大师兄的心也随即落在地上。说来也神,我以为自己的身体都僵了,没想到当即拔腿冲上前对着那女尸便是一通乱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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