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不用慌，本汗方才已经说过，我甘州回鹘既无意强夺诸位财货，更不可能伤害远道而来的朋友。”
选择美酒佳肴还是刀枪弓箭临身？这个根本用不着考虑。
面对着回鹘战士的弓箭刀枪包围，当庞特勤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校场中所有的四方来客都情不自禁的长吁了一口气。在场间气氛连番剧变之后，不管是心怀不满还是另有算计的各方来客已无人再敢喧哗吵闹，全都恭敬的肃立场内，静听庞特勤的解释。
挥手令身前的护卫退下，庞特勤缓步前行至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苏吉塔身前，“诸位，这些年在我同罗部诸位长老的奔走联络和四方朋友们的信任下，西域诸国诸部甚至是远至波斯、天竺的商贾车队汇集山阳。天下四面八云集而来的财货，如山如海，我回鹘人可没那个能力吃下去。诸位朋友也都清楚，这些东西真正的买家还是那些富可敌国的汉家商贾。”
“你们用牛羊马匹、矿石香料皮货和珠宝玉器，从汉人手里换回粮食布匹、盐铁瓷器、茶叶丝绸。互通有无各取所需，这几年下来，想必大家从这货物回易中都获利非浅。本汗在此问一句，诸位可有断了与汉人回易的想法吗？”
“断了与汉人回易？”
“为什么不同汉人回易了？我们没这个想法啊！”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是汉人不想与我们回易了吗？为什么？”
听到庞特勤的话，安静的校场突的又开始热闹起来。
待场中众人一番喧闹过后，庞特勤重又止住众人吵闹盯着苏吉塔问道：“既然诸位并无断了与汉人回易之心，那本汗想问苏吉塔长老一事。金城四位汉家公子入城之后，乌什部以重金请来魔门高手连夜行刺，欲图杀害四位汉家公子。乌什部既然托庇于你高昌，那此事与你可有关联？”
听到庞特勤当众揭开此事，苏吉塔面上故做慌乱，“啊？行刺那几位汉家公子之事竟是乌什部所为。可汗息怒，此事我等实不知情啊。乌什部虽托庇高昌却与我国并无从属关系，除了每年些许贡奉之外，其部中内外诸事皆自行处理，与我高昌并无关联。大王子乃我高昌储君，身份何等贵重，若此事真与我高昌有关，老夫又岂会与大王子安坐于此？”
听着苏吉塔神色坦然的侃侃而谈，楼兰、精绝所在的人群里传出了几声低微的讥笑。知道是乌什部暗中刺杀汉人之后，虽然没有任何人证、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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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身居高位眼界不凡的各国各部精英而言，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就明白其中的瓜葛。
庞特勤心中虽然雪亮，可毕竟没有准备与高昌就此撕破面皮，是以听完苏吉塔的解释，也就顺势面带怒色的冷哼一声就此做罢，转身朝着在场众人沉声说道：“五年前，我率数万部众迁徙至此。蒙大衍神皇恩德，赠送了大量粮食布匹并许我回鹘部众在此筑城设帐饮马放牧。我数万部众安定之后人丁渐密，因游牧迁移之地不足，迫不得已之下这才向四方联络，借地利之便开了这山阳货场。上有大衍神皇优容，甘州陈刺史厚待，再加上昔日西域诸部朋友们的信重，如今这山阳城竟是成了闻名宇内的商货重镇，凭着坐地抽红，我甘州回鹘二十万部众衣食无忧。”
“二十万！！！？？？”听到庞特勤的话，苏吉塔情不自禁的惊叫出声，引来众人注视。
知道自己失态，苏吉塔尴尬一笑，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夫失礼了，可汗匆怪。我高昌与山阳都是回鹘一脉，当初可汗率众远迁时部众不过五六万人，五年之间部众如何能骤增至此？”
对苏吉塔的追问，庞特勤轻巧的回了一句：“日子安稳些，部族里添了些丁口，都是些没长大的娃娃，哈哈，苏长老何必如此惊诧？”
说完庞特勤不再理会苏吉塔，转而面色一冷朝着在场众人寒声说道：“诸位也都知道如今这山阳货场已是我回鹘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若是有人心存不轨意图坏了汉人与大家的关系，那就汉仅是断了大家的这条商路，更等同于抢了我甘州二十万回鹘人的饭碗。乌什部既然敢动手，那本汗就绝不会饶恕他们。”
庞特勤最后一句声色俱厉的话音一落，山阳司马托木尔朝着校场外围的回鹘战士们挥了挥手，几辆被回鹘战士身体挡住的高轮大车被推上前来。
盖在大车上的毡布揭开，数百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带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各种奇怪表情，伴着一股莫测的阴风映入了在场众人的眼中，就连场中原本熊熊燃烧的篝火也突然一暗。
只是听说的事情虽然能令人理解，可除了真正的智者，对于更重视个人利益的普通人而言摆在自己眼前的血腥才能真正起到的震慑和警醒。
哪怕在场众人中多有位高权重一言可决定无数族人生死的权贵和见惯生死厮杀的勇士，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深切体会到了生死操于别人之手的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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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
不管每个人心中此时生出了什么样的情绪，恐惧、惊疑、愤怒或者是别的什么心情，没有人敢在这一刻去挑衅回鹘大汗的威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庞特勤身上，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
就在整个校场内的气氛沉重如山的时候，在所有人的目光凝视中，庞特勤身上的威势突然收敛了起来，如同一位普通老牧人般轻轻一笑，转身指着场中渐渐暗淡的篝火对身边一位胡须花白的回鹘长老笑着说道：“古尔恰，你是负责招待客人的，客人还没吃好，怎么能让篝火熄灭呢？”
“唉呀，诸位朋友们莫怪，看到诸位和大汗相谈正欢，老夫竟是疏漏了篝火和酒食。来人，快去把篝火烧旺，把美酒上足。”伴着同罗部大长老古尔恰的高呼，一群回鹘小伙和姑娘们重新在场中奔走穿梭，当熊熊燃烧的篝火重新将校场照的通明一片时，场中原本凝重如山的压力也随之散去一空。
气氛转变的太快，诸国诸部的来客脸上勉强堆积出的笑容还有些僵硬，古尔恰又高声对众人说道：“我回鹘人这么多年在山阳是如何对待四方来客的大家都清楚，这次乌什部纯粹是自寻死路想破坏大家的生计。大家放心，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只要是前来山阳回易货物的朋友，都是我回鹘人的贵客，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人对我们的贵客心存不轨，我回鹘勇士手中的刀箭都会保护大家的安全。”
说到这里，古尔恰拍了拍手，又有五辆高轮宽辐大车被推进场中，每辆车上都堆满了皮货和风干了的肉类。指着五辆大车，古尔恰笑着说道：“虽说是为了维护山阳货场的规矩和诸位朋友们的安全，不过毕竟是惊扰到了大家。我们大汗特地吩咐，将清剿乌什部所得的财货，全都分送给诸位客人。”
对于携带大批货物长途跋涉数百上千里路，甚至是数千里路远道而来的商贾来说，一个货物集散的场地能消化他们所有的货物当然重要，但是货场的主人讲规矩，有实力，并且愿意保护客商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所以古尔恰合情合理的这番解释，已经释去了大多数人心中的惊惧。当突然凭空又收到一大笔财物时，彻底散去心中忧虑的客人们终于忍不住笑逐颜开了起来。尤其是当庞特勤放下身段，亲自向诸国诸部的贵客敬了几怀酒后，山阳校场内重新变成了一片欢腾热闹的景象。只是这番景象之下，却不知又有多少暗流正准备激涌而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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