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烟花易冷

“教授,她没有说谎。”乔治说,“我口袋里还有一叠这样的羊皮纸。”说着,他把手伸进口袋,准备拿出来给她看看。

乌姆里奇和蔼地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他。

“我不需要看这些,韦斯莱先生。”

接着,她转向乔治,用一种哄三岁小孩的语气说道:“孩子,你想为她辩护,这很感人……但是撒谎的人就是撒谎了。海伦……你说是这样吗?”

海伦依旧垂着眸子。

“是的,教授。”

“那么,那张羊皮纸上到底是什么呢?”

海伦动了动嘴唇。

“什么都没有。”

“很好。”乌姆里奇绽开一个微笑,“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没有人说话,寂静了几秒,她像小女孩似的“咯咯”笑出了声,海伦低着头一动不动。

“没有人会因为一张羊皮纸上的小秘密就受到惩罚的。”乌姆里奇笑眯眯地说,“亲爱的,这只是一个小玩笑而已。……好啦,等会和埃弗里先生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我有些小任务要交给你们。”

海伦快步走到迦勒身边,跟着乌姆里奇离开了。

她再没有看乔治一眼。

她回到拉文克劳休息室的时候,六年级的几个姑娘抱着枕头或玩偶坐在壁炉前的大沙发上,看起来像是特意等她的。

“怎么还不去睡觉?”她困倦地望了一眼她们。

姑娘们互相看了看彼此,她们三个是秋的室友,海伦心里已经想到了可能的原因。

又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玛丽埃塔在睡衣外披了件袍子,无奈地看着她们。

“海伦,秋不太好。”

秋的一个室友说:“我连续好几个晚上听见她的抽泣声。虽然……”

女孩顿了顿,没好意思说下去。

“虽然迪戈里的死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她的另一个室友接下去说道,“但是秋这个样子,我们也睡不好觉。”

秋也从楼梯上下来了,她有些慌张地看着自己的室友们。

“我太抱歉了,玛丽,艾伯塔……你们先去睡吧,我等你们睡着了再上来睡觉。”

那个叫艾伯塔的姑娘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枕头走了过去,与秋擦肩而过。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快点儿走出来。”

“你们也回去睡吧。”海伦说,“我陪秋呆一会。”

玛丽埃塔感激地看了海伦一眼,跟在她们身后走上了楼梯。

海伦用魔杖把壁炉的火光掩去了大半,拉着秋在月光照进来的窗边坐下。奇奇怪怪的植物摆满了窗台,卢娜种的巴拿马解语花快开花了,一个个泛着银色的花苞时不时传来几声不安的嘤咛。

拉文克劳们喜欢在这个窗台观星,还特意摆放了几张柔软的躺椅。

秋靠在其中一张躺椅上,静静地看着头顶的星空。

“昨晚我梦到塞德了。”秋平静地开口,至少是努力试着平静。

“他在扫帚上,我们一起在球场飞翔。”

“接着我们飞出了球场,飞出了霍格沃茨,我们在田野上,森林间,悬崖边……略过一块蓝色的湖泊。”

“我们就快到白鼬山了。他却突然告诉我——‘秋,我要走了,再见。’”

“接着我转过头,他不见了,只有我一个人在飞翔。”

“原来……是我,太高兴了。”黑暗里她的喉头哽咽着,勉强说完自己要说的话。

“我忘记了……他已经不在了。”

秋因为抽泣,轻轻抖动着身子。

海伦躺在她身边,伸出手去够她的肩膀,看到颤抖的她,手还是停在了两人中间。

“别在晚上想这些事。”

海伦本来有很多安慰她的语句,但是好像哪一句说出口,都显得她像一个虚伪至极的骗子。

骗子……

乔治说得对,最大的骗子。

海伦觉得身边的秋好像和自己有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乌姆里奇交给海伦的“小任务”居然是给特里劳妮教授送上一封留校察看通知函。

海伦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特里劳妮教授停职,因为她沉浸在自己的占卜世界,不去干涉在这之外的事情吗?她被石化醒来之后,特里劳妮教授是唯一一位为她开心到哭泣的老师,不管怎么样,在教学中她也没有任何失职的行为。海伦无法想象教授拿到这张通知会有多难过。

果不其然。

通知函让特里劳妮教授非常罕见地清醒了。她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颤抖着尖声说道:“我不相信!”

接着她好像喘不上来气似的,险些翻出一个白眼背过气去。

“教授!”海伦为难地站在一群听课的四年级学生前面,他们都没心思看自己的星象图了,在海伦身后窃窃私语着。

“我从来,从来都是——”特里劳妮羞愤的泪水从眼镜片后头淌了下来,“兢兢业业!你们谁觉得我教得不好?你们可以,可以离开!——”

她说着,颤抖的手指指向教室里听课的所有人,最后指向了海伦。

海伦担心地看着她,心里难受得不得了。特里劳妮好像气得话都说不出了,或者就是下一秒就要晕倒了,海伦咬咬牙,从她手里一把把通知拿了回去,快步走出了教室。

中午学校的礼堂挤满了下课来吃饭的学生,海伦焦急地把书包甩在特洛伊身边的位置上,冲过去在礼堂门口拦住了刚要离开的乌姆里奇。

“抱歉,教授,特里劳妮教授她——”海伦拿出通知函试着递给她,可是她没有接。

“孩子,你只要传达我的意思就好。”乌姆里奇和蔼地笑着,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这是你作为学生会主席的职责。”

“但是作为一个学生,我觉得她很好!”海伦鼓起勇气,为特里劳妮教授争辩道,“我觉得——我做不到。”

周围走进走出的学生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她们,指指点点。

“那很好。埃弗里先生,你把通知,给特里劳妮教授再一次送过去。”乌姆里奇抬起下巴笑了,好像小姑娘炫耀什么似的指了指迦勒,让他过来。

迦勒挤进人群里,站到海伦身边,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迦勒按住了海伦的肩,好像要安抚她似的。

“格林小姐,我原本很欣赏你的勇气和忠诚……直到我了解到,特里劳妮似乎有为你写实习推荐信的权利?”她笑眯眯地看着海伦,好像一个穿了粉色斗篷的蟾蜍,艳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神秘事物司?”,乌姆里奇说,“或许你在害怕,教授被停职以后你会失去去那里实习的机会?”

周围的人好像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一样,奇怪的笑声时不时往海伦的耳朵里钻,并且有很多人故意希望海伦听见,讨论得毫不遮掩。

海伦拂掉迦勒的手,大声说:“没有!我只是单纯觉得教授你的评判不公正而已!”

乌姆里奇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还有吗?”她温柔地问。

“你从来不问所有学生的意见,你只喜欢和那些讨厌所有课程的学生交谈。但是,教授,你不可以强迫我们所有人!”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弗立维教授也从教师席上走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多洛雷斯?”他仰着头尖声说。

“菲利乌斯,恐怕你们学院出了一位非常善于——以权谋私的学生会主席。”乌姆里奇撅起嘴,轻轻地摇着头。

“我没有。”海伦本来想更激烈地反驳,既然脏水已经泼到了她头上——但是迦勒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只能清醒地告诉自己,闭上嘴巴。

“这不可能。”弗立维教授说,“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推荐她做级长,阿不思也不会考虑她做学生会主席了!”

“我不得不告诉你,菲利乌斯——我现在是霍格沃茨的高级调查官,”乌姆里奇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强硬地挺起胸膛,“我有权停用现在的学生会主席,对不对?”

弗立维教授看上去恼火极了。

“教授——”迦勒也准备开口为她说话,被海伦打断了。

“我接受。”

她说着,利落地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我还没有说完!格林小姐!”乌姆里奇尖声说,“今晚来我这里,关禁闭!”

她早就不是第一次来乌姆里奇这间粉色的办公室了。

墙壁上无数只毛茸茸的猫咪在它们的陶瓷盘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跳一跳、打个滚。海伦冷眼看着这群猫,乌姆里奇还在里屋走来走去,哼着一首恶心的小曲。

“只是一些小小的惩罚,我还是希望,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乌姆里奇翘着兰花指,把自己头上玫红色的小礼帽装饰取了下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海伦。”

海伦张了张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弗立维教授和迦勒,看来是迦勒把教授带来的。从他走进来起,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海伦。

“你无权惩罚我学院的学生,多洛雷斯!”弗立维教授身材小小的,但是对于保护拉文克劳的学生,他没有丝毫退缩。

“教授,我也希望您可以重新考虑。”迦勒低下头,诚恳地说道。

乌姆里奇用粉色的陶瓷茶壶倒了两杯浓茶递给他们两人,一边故作为难地说。

“唔……如果霍格沃茨的学生公然顶撞教授还不能被惩罚的话,我不得不承认霍格沃茨的教育体系有很大的问题……”

一声极其细微的“刺啦”声在弗立维教授身后响起,不过他和迦勒正和乌姆里奇争论,只有海伦注意到了。

她探头看了看,好像有什么东西闪着火光,又一下子熄灭了。

谈话又进行了几句,这下有两个刺啦的爆破声响了起来。

迦勒注意到海伦正看着他们身后,也回头看了一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在那一瞬间,一颗迸发着红色火星的亮闪闪的东西旋转着从地上猛地窜了起来,一下子打中了迦勒的额头。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四五颗,五六颗各种颜色的烟花从门缝的各个角落钻了进来,迫不及待地在办公室空中炸开了。

弗立维教授惊呆了。乌姆里奇气势汹汹地抽出了魔杖,尖叫道:“是谁在外面?!”

海伦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拉着迦勒躲到了办公桌后头。

“你还好吗?”她焦急地侧过头看着,迦勒捂着他的额头皱着眉□□道。

“见鬼,这玩意是烫的。我可能被烫伤了——”

不一会,办公室里已经被烟花炸得乌烟瘴气。不止刚刚的小烟花,还有像小火箭筒似的大烟花,它直接把办公室的门烧出了一个洞,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尾巴上喷薄着深蓝色的气流,地上好像一个迷你停车场一样,许多小得像指甲盖儿似的烟花种子从门缝地下钻进来,马上原地解体变得像一只只坩埚一样大,它们吵闹着在办公室里冲来冲去,有得甚至冲上墙壁把那些装着猫咪的陶瓷盘都撞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弗立维教授试图给它们施一个消失咒,但是空中的烟花太多了,消失一两发似乎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甚至办公室对它们来说都过于狭小了。

乌姆里奇愤怒地嚷着什么,准备去开门,但是好像有一万发烟花守在门口,她根本没有机会。

迦勒拿开捂着伤处的手,用胳膊敏捷地为海伦挡住了一个冲她脸过来的飞来飞去的小玩意,他下意识地把海伦护在了怀里。

“把头低下来!”海伦大声说。

迦勒迅速低头,一发火箭炮擦着他的头发转变了方向朝上飞去,还烧焦了他的头发。

“你还好吧,海伦?”

海伦艰难地抽出魔杖,胡乱朝着一个方向大声说:“瞬息万变!”

一个朝他们飞过来的彗星似的东西瞬间凝固在空中,好像时间暂停了一样。

迦勒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抽出自己的魔杖对空中每一个不安分的烟花用了同样的咒语。弗立维和乌姆里奇则奋力用着消失咒,直到海伦的咒语封住了门缝,他们才把办公室里一些闪着火花的东西清理干净。

“我需要叫费尔奇先生过来!”乌姆里奇蟾蜍似的老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现在!”

弗立维教授绕到办公桌后面查看海伦和迦勒的情况。

“好吧……埃弗里先生,你需要去一趟校医院。”他气喘吁吁地抹了把额头,趁迦勒不注意的时候使了个镇静的眼色,“海伦,你陪他去。”

然后他转过身,开始和乌姆里奇商量如何追查这件事——似乎海伦被关禁闭这件事被成功地掩盖过去了。

他们身后,乌姆里奇办公室的门以及被炸成了一块焦黑的木头,上面有很多形状规则的原形的大洞。

“疼吗?”海伦着急地扶着迦勒穿过走廊。

“嘶——当然。”迦勒苦笑了一下,“找到庞弗雷夫人就好了。”

“我真——”海伦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从一座雕像后头跳了出来,打断了她的话。

“他又没有伤到腿,你为什么要搀着他?”

迦勒看了一眼乔治,礼貌地拨开海伦的手。

“只是为了救海伦而已,互相理解下,埃弗里。”弗雷德把还没放完的烟花塞进口袋,满不在乎地说。

迦勒回头看着海伦,一只手捂着额头狼狈地笑了笑。

“没错,你的禁闭能被混过去就好。——我得先去校医院了。”

“快去吧!等一会我会来看你。”

海伦愧疚地看着他的背影,视线转回来看着乔治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怒气冲冲。

“你们放的烟花?”

“显而易见。”乔治没好气地说。

“我们一早就发明了各种各样的烟花,”弗雷德笑着把一个小玩意抛在空中又一把接住,“本来想在你生日那天放的,谁知道提前派上了用场!”

“但是它们太危险了,——迦勒都被炸伤了!”海伦说,“如果你们弄伤了教授怎么办?”

“这不是最终版本,弗雷德说了只是提前用上而已。况且,这也是一种实验。”

“实验?好啊,在迦勒和我身上做了实验,对吗?又是以我们不知道的方式——”海伦恼火地说道。

弗雷德扫兴地抱起胳膊。

“别这么说,海伦。——或许你和乔治单独聊聊吧?我不适合掺和这些……”

他识趣地退后几步,揣着一兜的烟花准备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补充一句。

“我们本意还是想救你的,海伦。”

“好啦,我知道了!”海伦心烦意乱地说着,没有去看弗雷德。

乔治靠在雕像上,静静地看着她。

“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主席大人?”

“你明知道我已经不是主席了。”

“你这么想去校医院看他,那你就去吧。”他注意到海伦一直看着校医院的方向,无限疲倦地说。

海伦牙尖嘴利地反问道:“我不应该去看他吗?是他和弗立维教授来为我求情的!”

乔治不甘示弱。

“他只是站在那说了几句漂亮话,你就感激涕零了?”

“我,没有,感激涕零。”她咬着牙说。

“他说那么多话有用吗?如果没有我和弗雷德的烟花,你和他今晚就一起关禁闭吧。”乔治毫不客气地说。

“多亏了你的烟花!”海伦说,“迦勒用胳膊为我当了一记,衣袖都烧焦了!”

“哇哦。”乔治皱起鼻子装出一种极其羡慕的语气,“多亏了韦斯莱烟花!”

“你这是什么态度?”海伦气得要哭出来了,“你的烟花不应该改改吗?它会烫伤人!——还有你的告示,到底改了没有?!”

乔治伸出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或者说是钳制着她的下颌,把海伦拉到自己面前。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眼睛。

海伦的双手搁在他胸口,无力地抓着他的袍子,甚至抓到了胸前那枚格兰芬多的院徽。乔治离她有这么近,她觉得一定要咬一口他才能解气。

“没有改,你还有什么意见?”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满是挑衅。

“别这样……”她吸了吸鼻子,想到最初是她先说他们的告示像骗子的,多少错误在她。海伦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至少她开始试图和他好好解释。

她知道这和迦勒有关。

“你知道,埃弗里和我爸爸,他们都——”

“对啊,因为你们爸爸的原因,所以你们需要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海伦的脸因为愤怒和尴尬涨得通红,她的脑海里响起一片恐慌和气愤的蜂鸣声。

然后她抬手,利落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心里所有想好好解释的念头全都消失了。

乔治怔住了。

随即他抬手捂住脸,讽刺地说道。

“干得漂亮。”

有没有人告诉我,已经被撕开的真相,已经被打碎的事实,能不能再次修补?

能不能恢复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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