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如果你是麻瓜(三)

乔治枕着双手,躺在屋顶上看着夜空。晚餐还没有结束,但他提前离开了,今天海伦没有来。

这倒不让他意外,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妻子的脾气。他苦笑着揉了揉受伤的鼻子,很久以前也有一次,她用魔杖把自己的鼻子打出血了。时空里总有无数这样的巧合,在麻瓜世界里她喜欢的头发香波的味道,也和从前那么相似。

每一次她发怒的时候,甩耳光的角度也几乎是相同的,在不同的时间线里乔治挨了无数次耳光之后,已经知道如何躲过去了。但是没什么办法,她总有法子再补上一拳。

他每次挨打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往往又会进一步惹怒海伦。对于乔治来说,能再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无论发脾气或是编故事吓唬他,或者像以前那样粘着他,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乔治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戒指看了一会。弗立维教授曾经查看过它,他告诉乔治,戒指曾经被三个人触碰过,乔治,海伦,和另一个人。

但那时候他们无法回头追溯,他去了世界各地所以可能的地方。渐渐地,被食死徒劫持这个可能被否定了。直到霍格沃茨之战结束后的第十一年,神秘事务司终于修复了一部分时间转换器。

转换器被开发出了一些新的功能,时间旅行的限度被延长了,但限制也随之增多。因此只能委托神秘事务司专门的管理人员代为回到战争胜利的前夜。

乔治和弗雷德坐在时间厅的办公室里等待着。大概三个小时的时间,时间管理者,一个矮个子的巫师便回来了。

他脱下专用的隐身斗篷,扫了一眼他们二人。

“唔……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弗雷德·韦斯莱先生。”他说,“不会很冒犯吧?我听说只有你的两只耳朵是健全的。”

“不,完全不会。”弗雷德关切地问:“怎么样,可以找到她吗?”

巫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乔治。

“那么,你就是蒙莫朗西小姐的丈夫了。”他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斗篷,似乎在想怎么措辞。“关于触碰那个戒指的第三个人,已经找到了。”

“是谁?”

“也是她本人。”管理者平静地说,“但她从一个已封闭的时空中来,并且再也没能回去。”

“你是什么意思?”乔治问。

“她死了。”

乔治站了起来,被弗雷德拽住了。他低头不语,竭力忍住自己的怒气。

“她没有死。”乔治说,“她有一座房子,施了赤胆忠心咒,但保密人一直没有变过。”

“你应该早点说的,韦斯莱先生。”管理者躲闪着他的目光,走去打开了另一扇门,门上发亮的黄铜门牌写着“时间厅”。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负责的态度吗?”弗雷德不得不把他抱住了,因为乔治忍无可忍地大吼起来,“如果我不说出来,是不是你就该宣布她的死讯了?”

“冷静一点,先生。”管理者说,“显然,蒙莫朗西小姐的‘死’不同于我们常说的那样。请把你的戒指借给我一会,好吗?”

弗雷德帮他把戒指递过去。

他们走进时间厅,里面是数以万计各式各样的钟表,可以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永无休止的滴答声。哈利曾经去过这里,他向双胞胎描述过时间厅的样子。

乔治无心细看那些闪闪发亮的仪表,他们跟着管理者往时间厅深处走去,可以看见有灯光的只是整个大厅的一小部分,没多久他们就走进了无光的,但同样有无数钟表的柜架之间。好像走进了一座会呼吸的,庞大的时间丛林。

巫师将海伦的戒指放在手心,用魔杖点了点它,默念了一句咒语。接着,那片森林被点亮了,好像听到了咒语的感召,无数大小各异、荧蓝色的亮点在那些钟表里亮了起来,近处荧光熠熠,远处星星点点,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平行的时空,先生们。”管理者说,“这些暗下来的部分,都是不属于我们的时间,你可以看到——比起前面那些属于我们的,这里实在是太广袤了。她碎成无数片,去不同的时空里寻找自己去了,基本上每一处都有。”

他指了指头顶的一盏流沙钟摆,对弗雷德和乔治说:“看到了吗?这个蓝色的小点在向有光的地方移动。可是它太小了,不如那边那一片来得大。但是那些大的碎片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它们不会轻易回去,而那些小的,往往又朝着大的聚拢过去。”

“我们可以在这里把它们挑出来吗?用魔杖?”弗雷德问。

“这只是时间的一个广义模型罢了,韦斯莱先生。”管理者淡淡地说,“真正的时空是不可捉摸的。如果你真的想去找她,就亲自去到每一个时空,把她接回来吧。从来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半途而废,毕竟这里有无数个……”

乔治走在弗雷德和那个巫师前面,抬头看着四周包围他的无数蓝色碎片。

“好,我会去找她。”他轻声说。

实际上去做这件事,确实很费功夫。等到神秘事务司把海伦留下的戒指改成了时空旅行器,他重新踏上了自己的旅途,去到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年代。不同时间维度压缩成现下的时间长度也是不同的,有时候他用了三天就回到家了。而有一次他回到家时,小海伦·韦斯莱都已经长高不少了。

他不会忘记第一次时空旅行,自己在上上世纪的佛罗伦萨的圣堂门口再次见到海伦的情形。对她来说,只是一眼初见,而对乔治来说,是阔别多年后的重逢。

正如时间管理者所说,较大的灵魂碎片所在的时空,海伦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每当她看到乔治戴在胸口的那个戒指的时候,总是会以各种形式抗拒。

这晚他躺在屋顶想得出神。来这里之前,他在时间厅看到黑暗森林里的亮光已经所剩无几,也是,他已经坚持了十九年,总该有点看得见的成果。

乔治突然想起,海伦走的那年也是十九岁。

当他第五次把车停在海伦的窗户下边,她终于抱着一大堆东西冲出家门,朝他走过来。

“还给你!”她把怀里拆了的,拆了一半的,还未拆的礼物从车窗扔到后座去,“我们分手了,就这样。”

乔治探出头去,还是忍不住朝她咧嘴笑了。她今天穿着厚厚的白色卫衣遮住了大腿,下面是长过膝盖的毛绒长袜,还没换掉居家的拖鞋,像个怒火冲天的小羊羔。

“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比如现在。”

“哈!”海伦响亮地冷笑了一声,倚在他的车边,“不管你的未婚妻是死是活,看上去你还挺怀念她的,对不对?”

“呃……”乔治敛了敛笑容,他没想到自己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是说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小女生。

接着他的车发出一声巨响,驾驶室往下陷了一点。

“不好意思,没控制住。”海伦吹了声口哨,没有丝毫愧疚地看着车轮胎,“如果你有那本事,就把它修好吧。”

乔治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只能当着海伦的面抽出自己的魔杖,朝瘪了的车轮胎那指一下,毫不费力地修复了它。

这下海伦又笑不出来了,她抱着胳膊后退了一步,盯着乔治手里这根长长的木棍。

“这是什么?”

“魔杖。”乔治说,“现在可以上车来听我解释了吗?”

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拿着乔治的魔杖翻来覆去地端详。

“弗雷德和罗恩也有吗?”

“不,只有我有。”乔治说,“而且只有你知道。”

“我不信。”海伦起劲地用魔杖指着他,“这个要怎么用?要不要说些什么,哎呀,把你变成猪头——”

他哭笑不得地按住海伦的手,把魔杖挪开了。

“这样还是有点危险,我教你一个很简单的咒语,你跟我念。”

“好的。”海伦暂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荧光闪烁。”

“荧光闪烁!”海伦握着这根木棍,感觉自己有点傻兮兮的,但它居然真的亮了起来。——“哇!还有吗?”

“你得把它关掉啊,对不对?”乔治温和地说,“咒语是‘诺克斯’。”

海伦照做了,魔杖尖的光点果然消失了。

“这是不是什么语音感应系统?”海伦说,“那种很智能的玩意。”

“是魔法。”乔治看着她,“我是一个巫师,而你也是。”

“听起来好过时啊。”海伦毫不客气地说着,依然举着他的魔杖东敲敲西敲敲,“魔法能做什么?除了修车轮胎和电梯,我连修电梯都做不到呢。”

“麻瓜世界发展的很快。”乔治说出“麻瓜”这个词的时候,他注意到海伦抬了抬眉毛。

“确实这里有很多巫师们创造不出来的东西。但是只有魔法,能让我穿越时空来找到你。”

海伦扯了下嘴角。

“穿越时空?”

“你不是因为这个戒指的事情一直在生气吗?”乔治把脖子上的戒指重新拿出来给她看,“你一直不给我机会解释,事实上这个戒指就是你的,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哦。”海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我穿越了时空,不记得你了,但你还是死心塌地跟过来了,对吗?”

乔治皱了皱眉头,“呃……差不多是这样。”

“好感人啊!”海伦夸张地说着,掏出手机,“我得发个脸书,告诉我的朋友们……”

乔治瞥了她一眼,一把把手机抢了过来。

“这是什么?”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正假装无辜的少女,手机搜索栏里赫然写着——“‘鉴定精神病的二十条法则’?”

“没关系的,乔治。”海伦柔声央求道,“我原谅你了,关于戒指的事情。……现在,我开车带你去医院看一看,好吗?我知道隔壁城市有一家不错的精神疗养院。——我求求你了,放我下车吧。”

海伦说着说着,脸比苦瓜还拧巴,然后她哭出了声。

“我爸爸妈妈还盼着我上大学呢,我很小就参加了助学基金会。我喜欢文学,喜欢有机化学,我想在大学参加戏剧社,我还想去阿尔巴尼亚吃烧羊肉,我不想死……”

“等等,阿尔巴尼亚有烧羊肉?”乔治冷冷地打断了她。

海伦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没错,特色烧羊肉。”

乔治瞪着她没有说话,海伦又赶紧补上一句:“如果你能在疗养院康复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

他疲惫地扶了一下额头。在过去十九年里,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情况,海伦总是能给他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照理说他应该习惯了,可是被当成精神病,确实是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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