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灰尘粒子。
无数缤纷色彩交杂，如万物都被化成了不同的色块，彼此交融。艾德琳深深地感觉到大脑深处存在着的某种东西在发挥着作用，但是仔细一想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那些恐怖的、怪异的、丑陋的东西仍然在梦里不断徘徊。无形的、有形的压力不断如潮水一般袭来。她勉勉强强地将眼睛睁看开，恍惚之间，克里斯弗托就已经站在那里。
“真正的世界……”
艾德琳微微一歪头，喝了一杯水之后，宿醉般的头部疼痛缓和了许多。
“是的，为什么那些怪物会追逐你、那个穿着黑衣的人是谁、为什么你能看见那些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一切的缘由，你想知道吗？”
克里斯弗托坐在火炉旁的椅子上，将茶壶放在一边。他的眼珠不像其他老人那样浑浊，艾德琳此刻甚至可以看见他眼中精亮的光。
为什么克里斯爷爷会知道这些？
来不及思考，艾德琳心中也顾不得纠结，如今生命危险近在眼前，无论怎样都要了解一点。不只是自己，连同格琳也需要这些东西。于是她坚定地说：
“请告诉我。”
克里斯弗托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道：
“袭击你的怪物叫做虚，是死去的灵魂堕落而成的。你天生就拥有非常强大的灵力，只是以前一直都隐藏在你的体内，直到最近才被挖掘出来。虚之所以袭击你，就是因为你散发的灵力可以让它们得到进化。”
“我的灵力？”
“是的，你的灵力也让你拥有能够看见它们的力量，灵力越高，便越是容易受到虚的攻击。”
克里斯弗托言之凿凿，目光真诚。而艾德琳则立刻想到了格琳，她显然也拥有灵力。随后她又想到昨晚……
剧痛袭来，艾德琳抽了一口凉气，一颗汗珠从额头滑下。
看出她的痛苦，克里斯弗托又给艾德琳喝了一口水，她煞白的脸才有所好转。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艾德琳又问道：
“那我遇到的那个，自称死神的人又是什么？”
“死神嘛，自然就是人类魂魄的看守者。”
克里斯弗托晃晃脑袋，给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他们保护死去的灵魂去往另一个世界，净化那些变成了虚的恶灵，他们是类似于人却又与人完全不同的物种。
身体只是由极高密度的灵子组成的，并没有人类意义上的身体，因此和虚一样，只有拥有高灵力的人才能看见他们。
但是他们也与人类一样拥有感情，有喜怒哀乐。与人类同样背负着七重原罪，会嫉妒，会虚荣，会贪婪。”
这分明就是人类，艾德琳在心里这样说。
看艾德琳的神色，克里斯弗托大约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用净化灵魂的斩魄刀切开虚的身体，这样就可以清除它的罪孽，和普通的灵魂一样去往另一个世界。死神的工作就是这样，虽然他们同情人类，保护人类，但实际上却是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俯视着人类。
你认为‘仅仅斩开身体便可赎罪’这种说法是正确的吗？”
“这，有什么不对吗？”
艾德琳并不明白。切开身体便会死去，被称为虚的怪物究竟要犯下何等的罪孽，才会让它们用死亡都无法清洗。
“当然不对，不过我说的不是这种说法，而是你的理解。”
克里斯弗托没有说出他的答案，反而在纠正艾德琳。
“被斩魄刀切开身体并不意味着死去，而是意味着新生。破开了虚的丑恶面目之后，它们又会恢复成普通的灵魂……如果它们是虚的时候，杀死了你的亲人或朋友，吃掉了他们的灵魂，可是当它们被死神用斩魄刀这么一划之后，反而可以获得救赎，你认为这合理吗？”
“这……”
艾德琳无法回答，她没有这样的经历。也可能有过，但她对其毫不知情。
“无法容忍这种行为的人类，选择了更为激烈的手段，亲手去杀死虚，为他们亲友报仇。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毫无例外都是如你这般拥有强大灵力的人。”
“亲手……杀死？”
听到这句话，艾德琳不由地一愣。
死神的专职就是与虚战斗，可是区区人类又如何与那些庞然大物相提并论。
“你的身体里潜藏着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只是你不懂得如何去运用而已。此时此刻，这股力量已经涌现，而你却毫无自觉。如果不加以运用或者制止，你将会为你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我将你的灵力封住，从此你再也看不见那些东西。二是选择接受这股力量，我会教导你如何使用它。但是如果你选择第二条路，你就必须要直面那些虚，与它们战斗。”
两个选择放在艾德琳面前，明明这应该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选择放弃，就可以将一切都抛到脑后，没有任何怪物会打扰自己的生活。自己也从不是向往着神秘生活的人，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放弃呢？
只是……逃避真的是正确的办法吗？
放弃永远是最为艰难的选择，你绝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要心怀揣揣地面对未知，还是装作一切都不存在。
“我选……”
艾德琳下定决心，开口说出了她的答案。
………………
这是格温多琳第一次进入堂哥的书房。
莱恩现在受着伤，躺在他的卧室里休息。她还是决定先不去询问，而是自己去寻找答案。自己第一次得知那些白色怪物的时候，也是在父亲的书房里。如果真是和自己这个家族有关的话，那么总该有一些资料留下来。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好奇地观察着里面的摆设。两边高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如果说要一本一本地找的话，效率未免太慢了。
但是万一这些书籍的摆放存在着某种规律，恐怕堂哥就会发现有人动过这些书。虽然他看起来很温和谦虚，但是格温多琳还是感觉到了他骨子里的骄傲。言行中都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神气，好像天生就是为了领导他人。
如果可能，还是不要让堂哥发火比较好。
时间不算紧迫，但是还是要小心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格温多琳轻轻地走到书架前，回忆堂哥的身高，估算着他拿书最顺手的一层书架。
取出一本书，里面正夹着一枚书签，那一页上画着这个国家的地图。
格温多琳原本以为这是一本地理图册，但是她稍微翻了翻其他的页面，发现这居然是一本关于这个国家的历史书。几百年的兴衰被记录成这本书，而这一页上画着的，是大约一百五十年前这个国家的版图。
“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嘛。”
格温多琳自言自语道。一个看不到海的内陆型的国家，虽然经历过一些内乱的战火，但是还是被统一起来，现在也有近千年的历史了。虽然对这种严肃的学科不感兴趣，但是格温多琳还是学习过基本的地理知识，知道国家的版图形状。
书签是银质的，上面有十字架纹路的镂空花纹。把它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放好，可是这个时候格温多琳却发现自己拿着的这本书塞不回去了。
“奇怪。”
她瞄了一眼书架上两本书之间的夹缝，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她伸手想要将它拿出来，没想到在她把手伸进去的时候，指尖上传来针刺一般的疼痛。
十指连心，格温多琳立刻就把手收了回来，指尖上破了一个口，渗出来一滴鲜血。而这时，书架背后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一个侧门出现在这个书架旁边，被收束起来的窗帘挡住一半。
望着依稀存在着一点灯火的黑洞洞的门，她一时有点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