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骨灰盒掉进下水道

第三十九章骨灰盒掉进下水道

我不知道是否每个人都有抱亲人骨灰盒的经历。我想应该有的,只是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罢了。而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他的情感一定是所有悲伤中的制高点,像珠穆朗玛峰,没有任何的悲伤可以与之匹敌。

此刻,我就站在珠穆朗玛峰的最高点,那种感觉是没有此经历的人难以体会的。

从殡仪馆出来,抱着爸爸的骨灰盒,我心中凄凉一片。抬头看看风轻云淡的天空,一颗红红的太阳挂在天上,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没有雾霾的好天气,在经历了一场秋雨之后,天空像被水洗一样,湛蓝湛蓝的,点缀着一丝丝洁白的云。在这样现代化都市里,很难得还能看到这样的蓝天与白云。

可是这些,爸爸都看不见了。

他那一米七多的个头,全都浓缩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我抱着,仿佛沉甸甸的,又仿佛轻如鸿毛,我无法描述心中的悲伤。街道上的车辆像流水,刷刷的,我不知道车里都坐的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他们是否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从来都不知道去珍惜的爸爸和妈妈。

我磕磕绊绊地走在人声鼎沸、车辆如织的马路上,天上的白云一会变成长长的飘带,一会又变成臃肿的棉花团,秋风在身边轻轻地吹,吹着我的头发忽而向前,忽而向左,吹的身上的薄衫呼啦啦的响。

我想我应该抱着骨灰盒站在妈妈家的门口,我想见见她看到骨灰盒之后的表情,她应该会后悔吧,就如现在的我,不,应该比现在的我还要后悔一百倍。她还会笑着对那个男人说话吗?她还会在本该属于爸爸的房子里心安理得享受自己的幸福吗?

我怀着报复的心理,一步一步向妈妈家的方向走去。那是我心中的目标,是我复仇的目标,我一想到复仇后的结果,我的心中就有一种难以名状解恨的感觉,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像一条决堤的黑色河流撞击我的大脑,激荡我的心灵。

我仿佛看到妈妈那做过美容的脸立马又变成黄脸婆,布满着密密鱼尾纹的眼睛里滚落出悔恨的泪珠,更甚者,她中年妇女沧桑的脸因为悔恨与惭愧而扭曲变得比美容前更加丑陋不堪。

我走的更快了,我抱着爸爸的骨灰盒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经过人声鼎沸的街道,走进一条窄窄的小巷,一种莫名的亢奋带来一股神奇的力量,促使我脚步越来越轻,步伐迈得越来越快。

“呼隆”一声奇怪的响声刚在耳边响起,我的一只脚就一步踏空,整个人瞬时就坠落下来,还没来得及喊叫,身体已经触到了冰冷与潮湿。

凭多年掉进下水道的经验,我知道,自己不幸又掉进去了。一股浓浓的臭味钻入鼻孔,下水道的黑水漫过我的腰部,更可悲的是,因为刚才猛的一坠落,手中的骨灰盒脱落下去,我的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手脚并用,艰难地从下水道里爬上来,带着一身的臭气,我欲哭无泪。

我不知道上天还有什么残忍的招数没有使出来,我真不知道上天还能使出什么样残忍的招数。

任由黑色的水随着黏糊糊粪便样的物体从身上掉落到地上,巷子里走过来几个人,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浑然不觉得怎么样,只是呆呆地站在没有盖的下水道边沿。

“姑娘,你这是怎么弄的?。。。。。。赶快找个地方洗洗吧。”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娘走过去之后又绕回来,奇怪地看了看我,好心地说道。

我呆愣地看了她一会,看着她脸上一道道的皱纹,皱纹里储藏着满满的沧桑与良善,喃喃地说:“骨灰盒,我爸的骨灰盒。”

大娘就像被吓着一般,脸上的良善消失了,大惊失色,用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速度快速扭过头,像只扑棱棱的鸭子很快就在我的面前消失。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害怕,我对于她过于夸张的表现感到很是不屑。难道是怕我爸的骨灰盒?难道还怕我的爸爸突然从骨灰盒里走出来,如果真能这样我倒是烧了高香了。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可怕的,一个小小的盒子而已,里面装着少得可怜的骨灰。

想到这里,我的心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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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动的弦,蓦地一声,突然想起,爸爸骨灰盒里的骨灰确实够少的,难道是殡仪馆的工人给做了手脚,或者是工作不用心,胡乱给抓了一把放进去?他们这种行为太恶劣了,比卖东西缺斤少两还可恶!

或者干脆他们根本就没装爸爸的骨灰,胡乱不知把什么人的骨灰给塞进去,想想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老鼠肉都可以当羊肉卖,万事皆有可能。

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把爸爸给火化,而是把他的尸体偷出去,卖给了街边的肉包子铺?

越想我越感到不寒而栗。

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我能想到的,难保人家想不到,这个世界人人是平等的,人的智慧又是无穷尽的,行为更是无法约束的,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可是我现在面临骨灰盒掉进下水道的事实,脑中却一点智慧也没有了,我的脑子就像一条已经干涸的河,**着丑陋的河床,肮脏干硬的污泥、白的、黄的鸭粪、鸡屎,遍地的垃圾,就是没有智慧。

在没有智慧的脑袋却有一股二杆子勇气的驱使下,我这次主动的跳下了下水道,一开始,先用脚在污浊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底部摸索,但是却没有碰到盒子样的东西,最后,我屏住气试图弯下腰用手去捞,但是水太深了,一猫腰,污水就漫过了我的鼻孔,浓浓的腐臭味道呛得我差点昏厥过去,本能地伸出手扒住了上面的水泥路。

抬起头,看见纯净的天空,上面飘着一缕白色的云,非常悠闲地在空中拉长一条长长的线,我有一会的愣神。云的悠闲气度让我向往,有一霎,我感觉自己从臭水中飘起来了,飘向遥远的天际,那里有传说中的老神仙,他们慈眉善目、长须飘飘,他们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能让我脱离无边无际的苦海。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在我的头顶上方站着几个围着下水道口的人,他们没有飘逸的胡须,更不是慈眉善目,他们俯下来的脸,看上去特别怪异,都明显地多垂下来一个大大下巴,这个下巴从脖子里拉搭下来,像是鸡的嗉囊,哆嗦成一块臃肿的肉团。

“你在干啥呢?”一个四川口音民工打扮的人好奇地问。

“我。。。。。。我。。。。。。我爸爸的骨灰找不到了。”我忍着尽量不让嗓音哽咽,说道。

“啥子?你爸爸骨灰?”这个人就大睁开双眼,但因为上眼皮垂落下来,即使他的眼睛睁得再大,也只不过看见黑眼珠而已。

周围的另外几个人也露出同样的神情,似是惊讶,又似恐惧,让人一时难以猜透,只感到他们的眼睛均在上眼皮的压迫下,无力瞪得更大。

我突然懒得跟他们说话,我想再猫下腰去找找看。

但他们都是一些好心的人,他们很快伸出粗糙的大手,由不得我的,七手八脚地把我给拽了上来。

“你们别管我,我还要下去找!”我抹一把脸上的臭水,擦一把眼角的泪,执拗着说。

“哎呀,你快回家吧,这里边可不是好呆的地方。”他们纷纷劝我,眼睛里闪着同情的光芒。

他们还要打110,还好心的打听我的家在哪儿想把我送回家,都被我固执的拒绝了。

最后他们终于失去耐心,好心的人走了,好奇的人也对我失去了兴趣,只剩下我一个人守在没了盖子的下水道旁晒着初秋的太阳。

阵阵微风刮过来,有一霎那,我觉得生活很美好,好像等我晒干了这身臭衣服,我还可以随时给爸爸去个电话,而我的爸爸好像仍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随时他都会找个理由把我黑呼一顿。

邱海华找到我的时候,我带着已经干了但却仍然臭气熏天的衣服,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眼发直,闷着头,往前走,到底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没了爸爸的骨灰盒,我就失去了去妈妈家报仇的武器。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了爸爸,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苏小姐,苏小姐!”衣着华丽的邱海华、长相英俊潇洒的邱海华,跟在我的身后,完全不顾我流浪汉的形象,更顾不上我浑身上下弥漫的臭气,他屁颠屁颠地跟在我的屁股后面,不住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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