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宝镜
“原来是你啊，”他旁边的年轻女子倒是说话了，她用一双黑油油的大眼睛，充满敌意的看着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认识我？”我奇怪地看着她，“我们见过吗？”
“你不就是那个倒霉万万代的苏小眉吗？”
女子撇了撇娇小圆润的嘴巴，不屑地说。而她的话让我汗颜，看来我这个倒霉称号真不是盖的。
“是。”我羞惭地低下头，喃喃的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来找南斗的吗？”女子似乎对我的戒备心很重，她挑起细长的眉毛，一边问我，一边用她的身子挡在南斗的面前。
“不，不是的。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哦，我，我的朋友她伤势过重，你们能帮帮她吗？”我突然想起在我的脚边还苟延残喘着可怜的花蝉，抱着一丝希望，我问道。
“你朋友？谁呀？”女子抢上几步，走到我的面前，低头看去，奇怪的是，一张俏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猛的蹲下身子，抱住了花婵的身体，大声喊道：“啊！二姐！二姐！你怎么了？二姐！”
“你，你是谁？”花婵勉强睁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难道你是小三？”
“二姐，是我，我是小三！”泪水悄然顺着小三的脸颊流淌下来。“我已经成人了，谢谢你，二姐，如果当时不是你鼓励我，我就成不了现在的样子，可是，二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跟司马天一在一起吗？”
“唉，是……是梅婵这个贱人！是她害得我成了现在的样子。”一行清泪顺着花婵姣好的脸庞滚落下来。
“又是大姐？”小三眼中显出一丝恐惧，她无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依旧一脸迷惘的南斗，随即垂下眼睑，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小三，恭喜你啊，我还真没想到是你，你现在真漂亮。”我打量着眼前变成人形的小三，由衷赞叹。
“真的吗？”小三的眼眸蓦地就被点亮了，她抬起尖尖的下巴颏，脸上露出友好的笑容，看着我。“你真的觉得我很漂亮吗？”
“是。”我点点头，说道。
“你不会回来把南斗给抢回去吧。”小三闪着亮光的脸突然蒙上一层乌云，她小声问我。
“不会的，我看见你们两人挺般配的。”我忍住心头涌上来的一股酸涩，指着花婵，说道。“我们以后再聊，关键是现在要救花婵，你看她的伤口在流血。”
“小眉，你醒了？”睁开双眼，吴静疲惫的脸庞晃动在我的面前。
“我，我这是在哪儿？”我用手挡住头顶上刺眼的灯光，疑惑地问。
“你这是在医院啊，”吴静奇怪地看着我，说道：“我刚才去妹妹病房看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睡着了。”
“哦……”我左右转动着头看看周围熟悉的排椅、走廊，鼻子里闻着浓浓的来苏水的味道，终于想起来，刚才我还和吴静坐在这里听她讲述她的经历，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你妹妹怎么样了？”我从椅子上挣扎着站起来，抖抖有些发麻的腿，问道。
“唉，还能怎么样？这种毛病又不是能一下子治好的。只要不犯病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我不知说什么好。
“小眉，你先回去吧，在这里陪着也不是办法。”
“可是，你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我挠挠头，问道。
“没有人能帮上忙，即使我在这里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关键是钱。”吴静的声音低沉下来，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这……”我为难地看着她，又不知说什么好。
吴静突然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放射出一道明亮的光，像刺破层层乌云的霞光。
“小眉，我知道你没有钱，可是，你能先跟邱海华借点吗？他可是有钱人啊。”
我眼前一黑，差点趴在排椅上。
“你跟他说我先借他的，以后等我嫁个有钱人一定会还他的！”
吴静眼中放射出的光芒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戳在我的心上。我觉得心头一阵恶心，只想呕吐。
我想一定是我难看的脸色让她失望了。她眼眸中的光转瞬间就熄灭了，脸上也是不满的神情。她嘟囔起好看的嘴巴，不再说话。
“吴静，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想跟邱海华借钱，是---是因为，我们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觉得口舌发干，想说出实情，但却就跟撒谎一样，刚说了两句就心虚了。吴静低下头，对我说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我要说的已经在她预料之中。
“吴静，”我觉得必须要跟她说明白了，我扶着她的肩膀，缓缓坐在她的身边，极力解释：“也许我说出来你不信，即使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你能想到我和邱海华的关系吗？他妹妹前段时间把我爸爸给撞死了。”
“啊？”吴静惊呼着抬起头，惊疑地上下打量我，“真的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这种事我能骗你吗？”一阵委屈涌上心头，泪水随即就从眼眶中涌出来。“所以，我跟邱海华根本就不可能是情侣关系。他找我是因为想让我签下不去起诉他妹妹的协议。”
“那你签了吗？”
“我怎么能签呢？那是我爸爸呀！我能把我爸爸给卖了吗？”更多的泪水涌上来，我的嗓子哽咽住了。
“那你，对他妹妹是怎么处理的？”半天之后，吴静小声问道。
“我能怎么处理？我是想起诉她，可她那么年轻，又那么漂亮，哭着不要去坐牢……我又，我又不忍心……”
“小眉，你……你怎么这么傻？难道你就让她逍遥法外？”吴静伸出胳膊轻轻拦住我的肩膀，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心痛。
“我也恨我自己，可是，我却狠不下这个心。”我沮丧地把手插进头发里，心中的痛苦、酸涩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掀起一个个巨浪。
“那你就问她要钱！”吴静眼里流露出一抹凶狠的光，“我看这个邱海华不是一般的有钱，你狠狠地敲他们一笔！”
“我，我---”
“你怎么这么唯唯诺诺的？小眉！你既然不忍心起诉，你又不要钱，难道你是个傻子吗？傻子也知道自己不能吃亏！你打他一巴掌他也知道还手！”吴静揽着我的肩膀使劲摇晃起来，好像要把我从睡梦中晃醒。
我咬着嘴唇看着她，想从她坚毅的脸上获得一些力量，有一刻，我好像有些底气了，咬的嘴唇冒出咸嗞嗞的味道，觉得自己的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但一想到爸爸就这样被我给出卖了，我立即又软了下来。
“我做不到，吴静，”我对于自己毫无出息的样子感到无可奈何，“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不想用金钱抹去对爸爸的愧疚，我不想用金钱抹杀爸爸的冤屈。我……”
“你什么你？”吴静猛地把她的手从我肩膀上抽下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话，“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你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傻瓜！窝囊废！”
吴静的声音尖利又苛刻。泪水划满了脸颊，我忍不住抱着头痛哭起来。
“你哭有什么用？我说的话是不好听，可是，我都是为你好，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吴静的话软下来，但我的心已经被她刀子般的话给割的千疮百孔，我无法停止哭泣。
“好了，”吴静暖暖的手又扶住我的肩膀，安慰我，“我不对，我不该说这些，我知道你苏小眉善良、心眼好，可是，再善良的人也该维护自己的权益，不是吗？……好，好，好，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觉得自己彻底是不可救药了。任由眼泪一遍遍冲上脸颊，冲刷掉所有的痛苦、委屈、迷惘、不甘。我希望上天能够突然裂开一道缝，让明亮的光芒照射进我的心，像照妖镜一样让内心暴露无遗的展现出来。
“老爷爷！”当我突然发现天际尽头那冉长长的胡须迎风飘荡，我惊喜地叫起来。
“哈哈，小女娃，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找到你的那个小男朋友了吗？”老人的声音响亮犹如洪钟，而人也快速地走过来。
“嗯，”我蓦地惊醒一般，四处张望，奇怪的是南斗、小三连同花婵他们竟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惊疑之下，我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了。“嗯，他，他刚才还在这里。”
“哦？”老人捻着颌下的胡须，眯起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我。
“老爷爷，你是神仙吗？你帮帮我吧。”我无比信赖地恳求他。
“神仙？哈，我可不是什么神仙。”老人爽朗地笑了。
“那，可是您一看仙风道骨的样子，不是神仙也是世外高人。”我皱起眉头仔细打量他。
“呵，看来你是遇到难事了，对不对？马屁随便乱拍。”
“不是拍马屁，是真的想有个人来拉我一把。”我着急地说。
“哦，那你遇到什么难事，说来听听。不过我老头子可不想听通天大论，只说一句话，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啊？一句话啊？”我失望极了，我有一肚子的苦水需要往外倒，可是他仅让我说一句话。
看看老人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样子，我只好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说：“我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嗯，这个问题问的好，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老人郑重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
“老爷爷，不能这样的，你就让我说一句话，我一句话哪能说清？我说了，你反而打趣我。”我轻声抗议。
“我不是打趣你，我说的可是正儿八经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而且我也时常感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
“啊。”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嗯，算你还有些悟性……我这里有个宝物，你要不要看一看？”
“什么宝物?”我好奇地问。
“喏。”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铜镜来，铜镜年岁已久，周围边缘已经泛绿，像多年的老屋石阶上的青苔，但中间却依然明晃晃的，光亮可鉴。
老人把铜镜递到我的面前。
“你现在用双眼凝神去看，看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