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的脉络一目了然。
难怪一个刚进宫的小小内侍，轻易就能诓骗公子少游走出冷宫。
也许这也是他入宫的唯一使命。
“城东双拳帮很可能不仅仅是和冯家合作，他们八成本身就听命于冯家。”
“早在刺客决定活捉大秦公子，用以献祭秦国铜盒的开始，冯家便着手密谋此事。”
“他们详细掌握了公子衡、公子将闾、帝女百合的活动路线。”
“再把公子少游送给刺客。”
“而城东一带，则作为刺客行事的落脚点。”
“一切天衣无缝。”
现在想想。
秦少游当时卜卦，卜的是刺客踪迹，卦象显示就在城东一带。
他还以为是他修为不够，卜的不准，阴差阳错，撞上了司徒万里。
可现在看。
未必。
卦象显示的结果，也的确和刺客有关。
秦少游一阵懊恼。
假如他当初再谨慎一些，再周密一些，或许他那时，就能将双拳帮一网打尽。
如此一来，何愁查不到冯家？
可惜。
他当时刚醒，刚接手此案，身边也没有可用的人，导致他不得不错过了这个重要线索。
……
蒙守缺没心情吃饭了。
他经过很长时间的震撼与不可思议以后，终于平静下来。
他虽然中二。
但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脑子也够用，所以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可怕，以及后果。
他收敛了他的玩世不恭。
郑重道：“可我们没有证据。”
“况且，这件案子太奇怪了，甚至根本不合理。”
“冯家，何等豪门？”
“说他们已经是顶级世族，毫不过分。”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逆反之事？”
“他们有什么理由勾结刺客？”
“总不至于刺客拿了他们什么把柄？”
“或者……秦国铜盒干脆就在冯家手里？”
秦少游轻轻点头。
是啊，动机不足。
秦国铜盒不可能在冯家手里，盖聂也刚说过，陛下不会容忍这种的事情。
那就证明，冯家只是一个中间人。
可问题是。
他们图什么？
他们在大秦已经权势彪炳，嬴政在，天底下也不可能有人胆敢觊觎王位。
那么。
刺客能给他们什么？
……
秦少游皱眉说道：“看来，刺客或许真有什么把柄能威胁到冯家，逼迫他们铤而走险。”
然而。
蒙守缺反倒略显讥讽的笑了笑。
“公子。”
“什么样的把柄能让冯家这样的豪门，冒这样的风险？”
“行刺大秦公子……而且是一再行刺。”
“这样的重罪，株连十族都不过分！”
“再说了。”
“如果真有这样的把柄，一方面是惹恼刺客，一方面是惹恼陛下。”
“你觉得，正常人会怎么选？”
“反正在我看来，大秦任何一个世族，都会宁愿和刺客鱼死网破，也万万不敢惹恼陛下。”
“你可能不清楚陛下的雷霆手段。”
秦少游疑虑道：“大概是侥幸心理？”
“冯家觉得，惹恼刺客，十死无生，惹恼陛下……万一查不到他们，他们或许逃脱升天？”
这个可能不能排除。
毕竟。
秦少游和蒙守缺也是多方查探，几次走投无路，才最终极其巧合的串联线索，揪出了他们。
蒙守缺想了想。
“这个可能性……还是太勉强。”
他又叹了口气。
“可惜，没有证据。”
“要不然，把冯半城那小子抓过来审一审，总好过我们现在凭空猜测。”
他说的不错。
审一审的确是最有效的方法。
但他们做不到。
且不说冯家一位三公，一位九卿，根深蒂固，权势滔天。
就嬴政也交代过，没有证据，他们不能贸然行事。
除非王余死而复生。
除非双拳帮还有活口。
可这些线索，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
秋高气爽。
月明云稀。
可院子里的气氛却十分凝重。
过了很长时间，沉默了很长时间。
蒙守缺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我们查出了他们谋逆的动机，我们甚至还找到了幕后黑手。”
“可我们束手无策……你说气人不？”
他是绝望了。
他是因为愤怒、挫败而绝望了。
但秦少游依旧眼神清澈。
也不知道他刚才想起了什么。
他忽然平静说道：“未必。”
“即便不能审问他们。”
“我们也未必毫无办法。”
蒙守缺一愣，很难相信。
秦少游却是淡淡说道：“不妨换个思路想一想。”
“刺客有可能是掌握冯家的把柄。”
“但同时，如果冯家一直都和刺客有联系，或者说有合作呢？”
“刚才我们分析，冯家没理由勾结他们，是因为冯家权势彪炳，没必要勾结他们。”
“但问题是。”
“冯家难道一直都是权势彪炳？”
“他们发迹之前呢？”
“会不会很早以前，他们之间就有勾结？”
……
这种事，蒙守缺自然清楚。
他是蒙家人，对大秦显赫的豪门世族，都有充分的了解。
他很快道：“你说的对！”
“细细算下来，冯家也是直到冯去疾、冯劫这一代，才突然崛起！”
“之前大秦世族哪有他冯家地位？”
“你等等，我去查查……”
他说着，起身就要走。
然而。
秦少游却直接道：“不用了。”
“我来告诉你冯家的发迹史。”
蒙守缺僵硬扭头。
似乎根本不敢相信，一个冷宫公子，连查都不用查，就能清楚的掌握这些信息。
可秦少游不再理他。
只是淡然陈述。
“少府冯劫、御史大夫冯去疾，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祖父，冯亭。”
“冯亭此人。”
“旧韩贵族，封华阳君。”
“当年。”
“我大秦武安君白起攻打旧韩，切断了上党地区与韩王室之间的联系。”
“于是，韩王割上党，献于秦。”
“可冯亭不肯。”
“他毅然带着上党投效赵国，从而引发长平之战，铸就白起威名。”
“那一战，冯亭兵败而亡。”
“冯劫、冯去疾在他们各自父亲的带领下，投奔秦国。”
“尔后。”
“短短数十年，冯家便在大秦站稳脚跟，异军突起。”
蒙守缺瞠目结舌。
心头的震撼让他下意识脱口去问。
“你怎么知道？”
“而且还了解的如此详细！”
“你到底是谁？”
秦少游瞥了他一眼。
默默道，我当然知道。
难道我还要跟你说，我有很多漂亮的女历史老师？
……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冯家凭什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一朝崛起？”
“真的只是因为他们的个人能力？”
“我认为。”
“他们背后有一股势力，暗中给他们提供巨大的帮助，推波助澜。”
蒙守缺紧紧皱眉。
这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但他还是道：“问题是……怎么可能存在这样一股可怕的势力？”
“什么样的势力能影响我大秦朝局？”
“除非陛下！”
“否则就连当年的华阳太后也很难做到！”
说到这里。
他突然眼睛一亮。
“哦对，还有一个人，吕不韦。”
秦少游突然笑了。
“当然存在这样的一股势力。”
“大秦，罗网。”
这一点，蒙守缺可能不很清楚。
但秦少游很清楚。
罗网，原本就是存在了近千年的恐怖势力。
巧的是，罗网上一任主人，正是吕不韦。
而且。
在秦少游知道的秦时历史线上，玄机娘还说过一句话。
罗网的历史远比大秦更加悠远。
不是罗网投效了大秦。
而是罗网选择了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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