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血族的洗礼

天空已经鱼肚白,从血族城域蜿蜒的建筑轮廓间,渐渐显露出白色的朦胧光感,摇曳的树叶模糊的形状也逐渐出现透过来的光晕,扑洒在地面之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影子。

才刚晨起,气温就有些高,太阳一出现就饱含热情的烘烤着大地,让人丝毫没有准备,前一刻还是黑漆漆,这一刻已经沐浴在晨光的炙热之中。

两个血族的女仆人穿过廊桥,缓步走入庭院,她们无暇交谈,手提银壶,如同鬼影子一般,莲步快移。似裙似裤的下裳随着走动轻轻摇摆着,她们的头上编织着复杂的辫子,头发的颜色也很奇特,从身后看去,如同顶着一个彩色编织的篮子。

两人还有些困顿的接连打着哈欠,虽如此,但手下的动作极是利落,想来这采集露水和鲜花的活计,她们谙熟与心。

女子们的采露的动作轻盈,手臂轻摆,肩膀都不曾抖,慢步轻摇,如同在飘,避免惊扰露水。

两人左右手同时将盛水的壶,壶上的珠绳挂在手腕之上,拇指固定住提壶的绳和壶口,保证壶身固定不动,其余四指如同弹奏乐器一般,按照叶片的高低位置,灵活的选择用哪一跟手指敲击叶片。

当手指力度极好的轻敲在树叶的叶尾之时,就会有汇聚到叶尖的露水,因震动跳离叶片,顺应的滴入壶口,每一次都万无一失。

啪,嗒,啪,嗒……咻,咝。

这样的不同节奏的敲击,以及露水滴入壶中的滴嗒之声,伴随着新叶舒展,新苞绽放新生之声,让这个冷静、沉寂的宫城多了一些节奏。

当伊田穿过高大的宫殿倏然看到她们之时,由于被此景打动,脚步一滑,险些掉下去。他这才意识到,他的身影也同样暴露在屋脊之上,伊田呆滞了几分,而后表情懊恼的跑动起来,他放轻脚步,不发出任何声音,脚尖轻点,跳到一颗巨大的树上,立刻隐匿在树叶中。

他看着两个宫女的动作,脸上挂着笑,而后又有些气恼,这血族的男男女女各个都俊美、白皙,让他自惭形秽。由于个头差距,他只能偷偷摸摸的行动,隐匿身形,可以说举步维艰。

伊田长相气魄,浓眉大眼,颧骨高挺,宽额方正,面部如同雕刻的一般硬朗。他古铜的皮肤散发着健康的光泽,特别的汉子。阳光的性格让他给人暖洋洋的感觉,这是一个天真、率性的人。

他的动作敏捷,毫无费招,身形平稳,动作极少,正是如此他可以保存体力,拥有极好的耐力。

自从这次在鬼门关走一遭,他变得沉稳了。从胖头将他们吸入体内,再到他潜入地底,这一段时间的闭气与他而言已经是极限了,但是他不能等死。

他用旋风铲开辟出一条路,速度要快于胖头恢复的速度,那一次他几乎脱力昏死,若不是吴心最后用尾巴将他拖出来,他可能已经死在地下了。

他们在黑暗中,穿过地下诡异的洞道,终于看到一丝光明,那一刻,他热泪盈眶。他不敢想死是怎样的。再回头想想,那段与死争夺时间的经历让他印象深刻,反复琢磨就会变得不那么可怕了。他过了十五六年,还未经历过波折,这一次历练,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伊田收回思绪,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懊恼的呼出一口气。他是个路痴,这王城、宫城兜转了大半夜也有没有进展。

“修这么大,做甚,这可如何找,哎,关键我不记得怎么回去了。这下麻烦了,问路也没办法。我与这里的人差异这般大,一出现就有可能被当成异类围攻,还玩个鬼呀。”伊田皱着眉想,他不能在这里干等,王城、宫城这般大,偶然碰上的几率应该不大。

于是伊田决定再到人稍多的地方,听听墙角找线索,他想或许有人议论昨天宴会上的事,吴心被带到哪里也许会有消息。

他在树间跳跃,一转眼的时间就消失在树叶之间,由于这里树高,树茂,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一条明亮白石台阶,绵延向下通向一个房间,这个的房间完全是石头的。除了石阶之上的入口,周围都是坚硬的、完整的石墙,毫无缝隙,如同一个巨大的石头从中间掏出来的空间。

这个空间没有其他家具,唯有一张巨大的黑玉床榻,黑玉床上冒着白色的雾气,轻薄玄妙,冰霜晶莹剔透,这是一块天然的寒玉冰床。

卓一凡走近玉床,双手一挥,雾气轻轻的散开些许,露出里面一张娇美的面容。人面似桃花,比之桃花,更加动人。

他伸手准备抚摸这张脸,又怕惊扰了她的静美,手掌在她的面部轮廓上勾勒,手指在她的五官处描画,神情专注而仔细。

他的手指白皙,带着荧光,每一次描画都似乎在颤抖。他像是要做出什么决定一般,又极力的克制自己,以至于手被上的青筋再现,血液都叫嚣着冲破禁锢,想要喷薄而出。

“你愿意同我一般获得永生吗?”卓一凡低沉而冷的声音从胸膛中发出,带着磁性,这声音在空间中回荡,一波波的飘荡,不停的在询问。

“得到永生,进入圣域,你可愿意?”他又说到,角斗、说服着自己。

卓一凡的手指抚过她修长的脖颈,停在其上,正准备掐下去,但又停了手。他的表情有些滞缓,他从来没有这般犹豫过,这让他觉得有些气恼。

他广袖一甩,准备离开,但是转身迈出一步之后,他又迟疑了。

下一刻他没有再迟疑,倏然的回转头来,衣服一展,旋即坐在了石床上,他面对着那张静美的面容,伸手将她扶起,他的动作恁得轻缓。

卓一凡周身骤然变得寒而冷,他突然张开口,咬上了她的脖颈。他蓝绿的眼睛变得血红,两颗锋利的牙齿变得长而尖厉,轻易就刺破了女子滑嫩脆弱的皮肤,深入到动脉之中。

咕咚咕咚……

可怖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异常清晰。

女子没有任何痛苦之色,仿佛很平静,似乎没有所觉。

卓一凡依旧在吸食,这独有的血液味道,让他的眼瞳变得通红,他的理智在一丝一丝的退却,兴奋占据了他的灵魂。这远比他想像的要更加美味,他本能的渴望,原来才最真实,想要就去取,想要就去争,他此时才真正的体验到,然而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

他着迷于这种感觉,头顶有热气冒出来,周身有气流在凝结,他的体内有种叫做贪婪的魔鬼在作祟,但是他愿意纵容、放任,这让他冷静的理智变了质,带上了疯狂的味道。从没有体验过的成就感,从来没有感受的神圣感,让他的血液也变得兴奋。

女子的脸色变得苍白,煞白似鬼,皮肤暗淡,眼窝塌陷,身体似乎在被抽干,她的身体软绵无力,只能靠着卓一凡的力气才能保持坐立的姿势,她身体中的血液因为流失,而让她接近死亡的临界点。

魏伯阳盘膝而坐,他身形修长,白袍精致,周身带着灼华的光。这几日在此地修炼,功力精尽不少,通体清透顺畅。然而此刻他突然睁开眼睛,心口恁得发慌。

“意念。”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魏伯阳唤道。

待看清两个灵体之时,他蓦然睁大眼睛问:“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主人正处在危险中,意识开始混沌了。”念意顶着一张魏伯阳的脸也猛然出现,他们的映像模糊不清。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魏伯阳睁开眼睛,清贵的面容无比严肃。他的唇色发白,话语都有些颤抖。

他看着意和念的身形飘忽不定,现在的映像开始变幻,有他不识的,也有他相识的。身穿道袍、手拿浮沉的女子,慈祥的笑。眼神绝望的黑袍女人,手指燃烧着蓝火,被剥了皮血淋淋的男人。杜离佳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眼神愤恨凶煞。吴心死灰一般的面容。

“祝由老鬼。”竟然还有久未露面的三长老,四长老。魏伯阳惊愕,锁紧了眉头。

映像再度变化,须眉白发的云牙子,还有现在面貌的魏伯阳,含笑疏离。

“古儿此刻定是处在生死边缘,才会不停的回忆往事。”魏伯阳站起身,他无法再静等下去了,他焦急的问,伸手想要抓住意念。“我现在强行出去会不会伤到古儿。”

魏伯阳若想出来,可以强行破坏虞古的意念空间,释放肉身,但是这种方式对虞古的伤害极大,或许虞古会因此变得痴傻懵懂。他也可以将身外身释放而出,但这样做有风险,如果法身受到威胁和攻击,肉身则要加倍遭到迫害,他尚在元婴中期,法身不能离体太久。

他之前能安稳的在此地修炼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空间灵气浓郁,是修炼的尚佳地点,他更想要知道虞古何时能想起空间中关着他的肉身,进来与他“团聚”。

但是现在不容他再等了。

他竟能强行出去?听了魏伯阳的话,意念对视一眼说:“没有主人允许,你不能强行出去,若你强行冲破,我们抵抗,会让主人死的更快。”

“我如何能出去?”魏伯阳深吸一口气,压下焦急的心,继续问。

“主人濒死之际,意念最为薄弱,我们的形体无法凝实,也就无法控制此地,届时此地会自动封闭。在自封之前,你尚可出去。但若错过出去的那个交界点,你将同我们一般,重归混沌,直到主人重生。”意念的声音仿佛被车轮碾压过,断断续续的。

“交界点。”魏伯阳在口中重复。

“生死的交界点,很难把握,即使你够快能够出去,但也意味着主人将死。”意念合二为一,声音越来越缥缈。已经无法实化了。

“我不允她死。”魏伯阳左手拇指摩挲着无名指腹,话语坚定。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意念,脚和腿开始消失,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他在等待死前的临界点。

在虞古生死的边缘,理智和意识褪去之时,最后的意念仅存的只剩下一人。意念即将消失时,竟渐渐浮现出一张清晰的面容。她无数次回忆起那个自焚而死的自己,望不尽魏伯阳冷漠而黝黑的眼,以及刺骨的温柔。

“翱。”虞古发出最后一声呼叫,她呼唤着,这个埋藏在心底的名字,似悲似苦,她的意念渐渐消失。

魏伯阳看到一道光渐渐暗淡,即将消散,他将思绪放空。这只发生在一息之间,机会稍纵即逝,不容思考,全赖直觉。魏伯阳的速度极快,他身魂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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