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旧貌换新颜

云海玉弓在天地间是一个小宇宙,自转移动,日月更替,岁月的流逝变得的缓慢。晨起的光还算明媚,斜斜的扑撒一地,樟树下影影绰绰,光影在几人身上晃动,形成一幅静止的画面。

大白和伊田在旁边讲话,说到所见所闻他们都不亦乐乎。伊田是个活泼性子,遇到武术行不通的地方他就耍一下。

“你看我这一招,飞龙在天,怎么样?”伊田的旋风铲运用如风,变幻无穷。他的父亲从祖上传下来的功法也是顶好的武术。在普通人中,他算是少年有成的武术高手,但若是遇到法术、幻术他就无力招架了。他并不泄气,决定按着魏伯阳给他的指点修习体术,不会道术、幻术,在内功武术方面有所提升也能达到独当一面的境界。

“还不错,像那么回事。不过,照我还差得远,继续努力。”大白很臭屁地说。他也看到了伊田的进步,旋风铲如同和他融为一体,心动物动,将内力灌注其中,一时让人措手不及。

虞古在席间一直为翻明弹奏琵琶。她自从学会了批把——虽然是为了讨好魏伯阳帮大白恢复人身,但最终也喜爱上了——不时地拿出拨弄几下。这种乐器极炼手指的灵敏,强化触感、听觉。它可以奏出杀伐之气,也可以奏出温软小调,曲中自有灵魂。

她问一句:“翻明,好听吗?”

那只紫色的大鸟眼神专注,用脖子上柔软的绒毛蹭着虞古的脸,用鸟喙为她慢条斯理的梳理秀发,逗得虞古甜甜地笑。

魏伯阳一直眼睛微眯地看着这一幕,他手中的一颗石子已经被他来回研磨成了圆球,但终旧没有丢执出去。

吴心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石子,掩着嘴巴笑,说:“道爷,你今天与翻明穿衣的颜色蛮像的呀。”

“该给它换个颜色。”魏伯阳不咸不淡地说。

他的话一出,逗笑了吴心。魏伯阳是真性情,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唯有对虞古,他选择顺其自然。

大白突然提议说:“听我说,今天是个不一般的日子,伊田这次奉麻姑的托付给我们引路,我们从今天起组建一只探险小队,开启寻找神木之旅。为此,我们也学着贵族,摆宴设酒席,再来点歌舞、美人,怎么样?”

“你真是指使人的一把好手。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你只动嘴巴,不行动。”吴心撇撇嘴说,她还是习惯性地喜欢与大白抬杠。

她甜甜地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形,脸颊两边有深深的酒窝,她的黑色丝袍飘逸柔美,玲珑的娇躯掩饰不住。这次再见大白,恍如隔世。

大白听见吴心笑得张扬,有些古怪地看着她的新身份。他与为人的吴心仅有一次接触,就是看到她毫无生气、一丝不挂地躺在榻上,如同一个麻布袋。

除了那张略微还算熟悉的脸,以现在这副人样,他找不到任何熟悉感。

大白没搭理吴心,像她不存在一样,他说:“道爷,都说你们这些大贵族最是风流倜傥,懂得享受,你给我们说说,今天我们如何庆祝一下?”他很兴奋,从脱离了尘世之后就蛮少接触民间,他总听说贵族风光,世家大族掌权,却从来没见过那种气派的场面。

“庆祝什么,洗洗睡吧。你刚恢复,吴心刚会化形,好生歇着。我带翻明在云海玉弓和伊田转一转。”虞古泼了他一盆水。

伊田第一次见到虞古时,就惊慕了。他忍不住盯着虞古发呆,总觉得就像对着画中的人,有一种不真实感,因此他至今没能和她说一句话,只是带着羞涩的笑。

虞古回以礼貌的一笑,起身离席。

伊田被她的笑晃了眼,他痴痴地看着虞古,脸红过耳。他纯属欣赏,也没动别的心思,然而有人看不惯了。

“你的口水快掉地上了。“大白将伊田的头一扭,嘲笑说,而后对虞古说:“你为什么带他去,要去也是我去,这是我选的族长,我是他们的圣子。你歇着吧,看你的脸色,白得吓人。”大白虽然提议没有得到附和,心中不爽,但是比起让虞古带着伊田独自转山,他更不爽。“我们走,伊田,带着狰,我也试试飞翔的感受。”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他主动请缨?”虞古纳闷,笑着说:“你出去保不齐有兽又要遭殃,还是我去吧,我想带翻明转一转。”

魏伯阳目光在虞古的身上滑过,含笑看着大白说:“我觉得大白的提议不错。是想要见识贵族的气派?”

“看吧,有人支持,我的主意绝对好。伊田,你也没见识过吧,过来呀。骨头,你也回来,有时间再遛鸟。”大白顿时来了兴致。

魏伯阳的话成功引导了大白,二人一唱一和的,一个捧哏儿一个逗哏儿。

他看着没有放慢脚步的虞古,在虚空一点。翻明不自觉的回转身子,摇摇晃晃地回到人群中。

虞古一愣,见翻明也回去了,她一个去还有什么意思,于是也坐了回来。

“古儿,给我沏壶茶可好?”魏伯阳很好意思地指使虞古。

“你自己沏,或是用点法术。我正忙着,做什么还让我弄。”虞古头也不抬,专心梳理着翻明的羽翼。

魏伯阳达到目的,被她如此拒绝也不恼,眼中的笑容反而慢慢变大。他脸皮厚地对虞古招招手,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说:“来,你沏的茶甚好,就给我沏一壶吧”。

虞古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驳他,她哪里会沏什么茶,每次都要被他的眼神嫌弃,她实在想不通这个时候魏伯阳为什么执意让她沏茶?

想不通就不再想,且往下看。

虞古跪坐在魏伯阳的旁边,手上拿着一支通体黑釉的茶壶,通常一支茶壶只沏一种茶,打开茶盖就会有淡淡的茶香飘出,极缥缈。壶是一只上等的宝壶,它的握手极为称意,握感舒服细腻,手感温润如婴儿皮肤的质感。壶身表面还有微细的孔隙,但却滴水不漏,即使壶内装着沸腾的水,素手触碰也丝毫不烫。

她拿起一个精致的匙,在陶罐中拨了拨。这个陶罐外表青釉,内里红陶胚子,上下差不多大小到口部有收杀,呈现圆筒形,青釉表面是立体的贴花,整个罐子很精美。

青茶叶被拨出一匙,虞古看向魏伯阳,征求他的意见,见他只是昵着自己不语,她又拨出一匙……直到魏伯阳手指在几面一敲,虞古知道,他的意思是“够了”。

她将水烧沸,滚烫的水倒入壶中,而后快速地将热水倒去,这是洗茶的一种方式。茶叶没有名字,是云海玉弓山所产,带着浓浓的灵气,并没有什么杂质和污尘。但是魏伯阳不爱喝第一泡,她也不懂茶,也不懂风雅,只是严格按照他的喜欢操作。但是这次她见到翻明由衷地高兴,心思不在,就胡乱给他冲上一壶了事。

这壶的宝贵之处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冲好一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茶水流出,直到不想再喝了为止。

魏伯阳还有很多不同凡响的宝物,他居室的多宝格中就有许多华美的摆物。

那日她发现魏伯阳居室的架子上多出一个青瓷梅花尊,青绿的釉色,因为釉彩比较厚,所以很有光泽感。上面雕刻着层层堆贴的雕花,腰身间隔的一瓣花叶之上还有精致的五叶形的贴花,这是一件很华丽的摆件。它的宝贵在于它有活力,可以从表面剥落出梅花,每日一株。将花插在这宝尊之中,待它败落之时又一只新生。

虞古只是多看了两眼,第二天醒来,大白就屁颠屁颠地抱到了东厢房。她惊愕:魏伯阳难道认为我看好了,才让小能送到我屋子里了吗?在那之后,她就再也不在他屋子乱看了。

她不知道魏伯阳哪来这么多钱购置这些珍贵器物,但是他似乎从来不缺钱花,出手也豪迈。别人的境界是视金钱如粪土,他的境界是视金钱如无物。

说到不缺钱财,不得不提一下几日日常购置最频繁的衣服、饰品和用品,不管有用没用,都会按月周到细致地送来新的。送货的是一个从不说话的神秘人。

云海玉弓脱离俗世,他们从来不换一衣服吗?那就错了,他们从来不缺衣服,虽然她不懂这丝那绸,但是看着就养眼,都是极讲究的上等面料。

而且每每出现在他们柜子里的衣服都是非常合身,非常赏心悦目的,而且不管多精美,穿过半月的衣服定然会被“毁尸灭迹”。

有一日,虞古有一件常穿的青紫色衣服不见了,她到处找,因为它的颜色与离佳给她做的那件男童袍服颜色相似,那是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最后她不得不去问魏伯阳。魏伯阳很随意地指了指丢进炉火中的衣服。她果然就看到了那一件。

她不高兴地说:“你怎么随便动人家东西?”

“哦,我看这件穿了许久了,正好我缺些去炉尘的布,你们的旧衣服刚刚好。”魏伯阳眼中含笑,见虞古脸色黑沉,于是马上补充道:“你既然喜欢这个色,下次再给你做一件同色的就好了,莫气莫气。”

他用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宠溺语气安慰虞古,而后似乎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语:“怎得性子变了这么多,莫非让我给养坏了。”

她如同被窥探了秘密了一般,难以释怀,但她也硬气不起来。因为她惊奇地发现,从玉弓山拔地而起,在天地间漂游之后,几年间她就没操心过这些琐事。柜子中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衣服是哪里来的?想想也不可能凭空出来,即使如魏伯阳这般,随意变幻衣服,前提也是有储备的衣服可以任他取拿,绝非天上掉馅饼。

虞古和大白几年的变化很大,衣服不到半年就穿不了了。那些衣服好端端的出现在柜子里。她竟然一直没有怀疑过少了还是多了哪一件。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于是她再也不挑三捡四了,只要不光着,就要谢天谢地。

再之后,每次换新衣服,都会有一件青紫色、白色和红色的。魏伯阳对他们二人的身材了如指掌,对他们的喜好拿捏精准。青紫色是虞古的最爱,而白色是魏伯阳的最爱。至于红色,虞古几乎不穿,因为这让她想到梦中那身火红的红衣,久而久之她就开始排斥红衣。记忆已经模糊了,过去太久,隐约间她已经淡忘了那时的感受。原来时间如刀,可以削磨过去的感情,时间如风,可以抚平沙之上任何痕迹。

虞古冲好了茶,给魏伯阳在青瓷杯中斟一杯,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坐回了自己的席位。

嘎巴,嘎巴……吴心磕着瓜子,她终于又能用手磕瓜子了,在她面前的小篓中已经有满满的半篓了。她下巴一抬,好笑地看着魏伯阳的小动作。她想:道爷最是一个鬼狐狸,自己的东西管得死死的,却嘴上不承认,什么大道无情,想必是些糊弄人的鬼话吧?

魏伯阳眉眼弯弯,一直看着虞古泡茶的一举一动,舒坦地喝完她倒的茶水之后说:“转山的事,来日方长,现在我们人多了,你们的居室也该换个面貌了。伊田和大白住东厢,男子需要阳刚之气,大白你也不小了,以后不能随便到女子的闺房。吴心和古儿住西厢,夕阳正适合你们二人修炼。翻明和狰在北边的兽居。”

几人都在樟树疏影之下,魏伯阳让众人在影子下面不要动,他拿出冰破剑,站立在庭子中央,不动如风,身周开始有白色的雾出现,转眼间,天地灵气逼人。众人方知为何魏伯阳让他们都在桌几旁坐着不动,原来就是为了变幻周围的环境。

地面剧烈地震颤,开始出现裂缝,东西耳房和正房下降落入裂缝。以大樟树为中心,所见景物发生巨变。

地面收拢之后,开始形成基础,柱础覆盆高,莲瓣狭长,台基有砖铺的散水和须弥座,其上青苔也开始生长,它们与地基一起同生同存。天降木桩、砖、瓦,开始重新建起新的庭院、屋宅。不宵片刻就建成了各种楼宇。

八角柱,人字形的屋脊,气派华丽、成熟、圆淳。两层的人行楼阁式建筑,东西南北各有分布,互相可以遥遥相望。硕大乔木生长其中,华冠如盖,茵茵绿绿,亦可以保证私密。中间用上下起伏的联廊,高度起伏,错落有致。水桥、花亭、湖泊、瑶池美轮美奂,各具特色。小乔、花灌木、草花、地被、水景汀步,一眼难尽其妙。

大贵族大士族的高门大院,亭台楼阁、水湖柳岸,美不胜收。

几人惊讶地睁大眼睛,所有的言语都无法形容他们此刻的感受。唯有异口同声地不停发出感叹,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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