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紫瞳贺兰弼

欢快自在的笑声并不大,木屐幢幢的步伐也不快,但好似来者是一个庞然大物,哄哄的朝着这边而来,不容忽视。笑声和敲击声都正好卡在他们说话的转折上,带着震动的尾音,让人无法再进行下面的谈话。

有几个大臣被干扰了,想要说的话像是吃鱼没吐刺,被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他们恼怒回头,居然发现是一个貌美的女人。

她正袅袅婷婷的漫步而来,视周围的人为无物,观光赏景好不自在,用她独有的,如同猫一样慵懒的眼神游视大殿。

他们有人呆滞,有人皱眉头,有人低声嘀咕。

“莫非喝醉了,有失体统。”

“是呀,哪里来的野女人,大殿之上喧哗。”更恶劣的话语毫不留情,看得出此人被打断,变得恼羞成怒。

“好没有规矩。”

“呦呦,呦,失体统?喧哗?规矩?你们为了些块八毛的赏赐,还有一文不值的名利在大殿之上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还自称贵族,这是体统吗?你们的声音我在外面都听得见,就像叫春的野狸一般,你们这不是喧哗吗?我都进来半天了,你们还为一己私欲争论不休,你们有规矩吗?”

吴心的语气轻柔,话中带着笑,但是咄咄逼人,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顿时全场面红耳赤,怒目而视。

“大胆,你竟然赶藐视贵族,冲撞贵族。”

然而,王位上的卓一凡却微微带笑。

“这个女人有意思。”卓一凡说,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看来血族之王没有先要制她冒犯贵族的罪。

转而他又问:“你,是血族人?”这是在质疑。

吴心的眼瞳慢慢变红,眼瞳如血,她露齿一笑,四颗尖厉的牙齿白森森、寒测测的,尖形的耳尖隐匿在飘逸的头发下,她轻歪着头时,白色晶莹的绒毛闪耀着奇异的光泽,这不是人类该拥有的面貌。

如何看她都与血族的女人无甚大区别,只是这周身的气息有些古怪。

她只是做了这么一个动作,没有说话,眼神阴郁地,在宴会的血族人身上慢慢的略过,周围的空气顿时凝滞了,有些甚至被这注视惊到。

“血瞳?”有人率先发出惊呼。

“居然是血瞳。”有人低低的议论。

“怎么会是血瞳。”还是质疑之声。

“只有前一代血王和我们现在的血王是血瞳,她怎么可能有血瞳。”怀疑和惊愕交织,大殿上变得阴云重重。这可是关系重大的血统问题。

“世间竟还有血瞳。”有人将信将疑。

“莫非是前任血王的遗孤?”有人大胆猜测,如同醍醐灌顶。

然而这种猜忌当即被否定,“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她的背景。”红爵们将吴心牢牢锁死。如果眼神能穿透身体,吴心已经被看个透彻了。

“血瞳为王者血脉,确实有必要调查,以免恶人扰乱王城安宁。”附和声越来越多。

大殿上立刻沸腾了,他们都因百年难得一见的血瞳而惊愕、怀疑,争论不断,已经无暇顾及刚才吴心这个毫无身份的人冲撞贵族的事情。

血王卓一凡身形向后一靠,他觉得吴心的身上有些特别的气息,或许是她的血液,她的体内喷涌的跳动着极磅礴的血脉之声。她表面看起来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但是他感受的却是狂野的兽性,这种感觉很奇特。

她竟用这种方式转移话题,连老奸巨猾的红爵们都蠢蠢欲动,她这只泥鳅成功的搅和了一锅的汤,手法不可谓不高明。

他看着吴心娇美、陌生的脸,觉得她有些面熟,哪里见过?他不敢肯定,这种熟悉他也有些惊讶了。

血瞳可不是一般人想能有就有的,想修炼就能修炼的,这是女魃直系特有的血色眼瞳。

卓一凡饶有兴趣的看着吴心,听着大殿之上的猜测,他对吴心的来临也很好奇,莫非真是他家族中流落在外的遗女。

血族的很多男人没节操、没下限,也没有固定的伴侣,兴致来了,是有可能随便和一些没有身份血统的女人发生关系,也就有可能遗落了孩儿。

坊间茶余饭后,时常谈论诸如此类的“趣事”,某血族人去友人家中拜访,正巧友人不在家,即来之则安之,他来了也不白来,就将友人家的女儿睡了,当真肆意。友人对此也不甚在意,还夸来访者洒脱随性。后来女儿生下孩儿,那家人也愿意抚养,所以在外遗失有同支系的孩儿大体也极有可能。

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温不火追问吴心,语气恁的尖锐、跋扈。他问:“你从哪里来的,可有父母亲人?现在住在何地?”

萧子良也不是刚才公正的态度,换上另一副面具,他质问,“来此做什么,是谁派你来这里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有记忆起就是存在于天地间了,没父母没亲人。那两个侍卫带我来的,血盟会我拔得头筹,血族之王应诺给封赏,所以我就是来瞧瞧。”吴心手一摊,她轻松自在的一说,话中没有不妥的情绪,脸上也没有异色的表情,心中也没有不安的波动。她大大的眼睛一眯一抬的眨着,仿佛她的话真的不能再真。

吴心并没有说谎,任何谎话都要靠更多的谎话维持、构建,如同滚雪球,假话越来越大;如同借高利贷,漏洞越来越多。再高明的谎话也终会被揭穿,只有真话才能无懈可击。

她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温不火和萧子良,此二人分别坐在宴席的最前位,如此这般不客气且迫不及待的质问她,是何居心,有何用意?

吴心的眼睛一转,心中了然。

人心最难猜,人心也最易懂,本质、动机、利益,这是大多数人思维和行为的出发点,正所谓潜意识中,本能和欲望驱动行为。

这些正统的捍卫者,一定是王位的备选者,他们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对威胁他们利益的人和事第一反应就是质疑,第二反应就是打击,少有人的反应是欣然接受。

这两人的问题核心点都是急于求证吴心的真实来历。

“你最好老实交代,来此有什么目的?若是我们查出什么来,你有口也难说了。”萧子良依旧不甘心,他继续质问。

“哎,会做不会说,跳进黄河洗不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老家伙真是难沟通。多找些事做,随便查,不然你闲着不干事,死的也快些。”吴心被人质问毫不在意,她反击的话如珠玉坠地,吐字清晰,声音悦耳,像是唱歌,全场的人都听到了。

这个野丫头居然这般说萧老,她敢说萧老,拥护派目瞪口呆,对立派含笑半步癫,心中叫好,听起来真爽呀!

吴心这般犀利刻薄的一句回击,哪个要脸的能绷住。果然,“老”、“不”、“死”几个刺耳的词彻底激怒了萧子良。体统,去他的体统;沉稳,让它玩儿去;身份,哪里凉快哪里待着,他倚老卖老,爆发了。

萧子良指着吴心的手指抖颤,身体抽搐,唇角蠕动,他试了好几次,终于说出了话,“你,你这丫头太嚣张了。贺兰弼,去给我撕烂她的嘴。”

他朝着身后嚷到,从解气来说,他想亲自掌掴吴心,但是他的腿软手僵,不能挪动办分,动手的事还是让人代劳吧。

吴心统灵治术,懂人心,知道如何讨好人,但她不屑,也知道如何气死人,她乐在其中。

她眼泪预落不落,翘起丰润的嫩唇,一脸惊恐的望着发怒的萧子良,恁得让人不忍下手。

从萧子良的身后走出一人,他相貌堂堂,儒雅倜傥,正是贺兰弼,他看着这样的吴心,别说他不能动手打女人,就算真打,如何也下不去手。

“萧老,息怒。”他皱了一下眉劝到,眼睛在吴心的身上经过,是有意也似无意。有始以来第一次,他没有听从萧子良的意思。

今天是庆功宴,血族之王都没有下令,臣子动怒,确实有失分寸。

若是随意处罚血盟会的胜利者,被传出去,这对民众的舆论影响会很大。而且自从吴心进来后,周围的人就开始议论纷纷、质疑问难,她一个弱女子面对这般刁难还能淡定自如,优雅自持,很让人欣赏。

虽然她最后的话有些不妥,但贺兰弼还是觉得错不在吴心。

萧子良的脸瞬间垮了下去,面上的黑云越聚集越多,贺兰弼是他族中拥护的王者备选,平日对他极是听从,今日居然因为一个女人反抗他,但是温不火自始至终都在看热闹,他不能在此闹不合。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最终埋伏起来,暂时隐忍不发。

这变化被吴心尽数收入眼中,她看着贺兰弼的背影,低垂眼帘,隐下眼中的光辉,心中开始筹谋着。

贺兰弼恭身一礼,没有再看萧子良,他对着王位上的卓一凡说:“王,我会调查此事。且不论她的来临,她在血盟会上获胜是事实,就该得到封赏。”

卓一凡看了一眼贺兰弼,暗紫色的锦袍,气质硬挺,相貌不凡,眉眼间的带着睿智,唇红齿白,一看血色就极好。暗卫回报,此人就是萧子良家族精挑细选的王者备选,据说拥有一双紫金瞳,极难得。

他点了点头,唇边带笑,欠了欠身子转而对吴心说:“你要什么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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