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鲲霾五

滴答,滴答……

隐约可以听到滴答作响声,像是水流击打石头的声音,有水声就预示着有出入口,贺兰弼喜上眉梢。

他与伊田走散之后,就被猛然而来的一波巨浪冲入此处,他在单调的漆黑空间里转悠了很长时间,发觉到处都是差不多的肌理、构造。黑斑斑的墙壁,软绵绵的,还有一些令人不爽的粘液挂在上面,湿哒哒的,令人浑身不适。

正不知该去向何处,无法分辨东南西北时,轻微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他加快脚步,边走倾听着,薄而透明的尖耳前后摆动,捕捉声音的来源,紫金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明亮。

回声交织着,分辨起来并不容易,但是贺兰弼天生耳聪目明,神经敏锐,紫金瞳射出的光明锐而犀利,他终于确定了。

提步寻声朝着里边走,他的脚步极轻,手一直握着刀柄上,四下查看,警惕的环顾四周,耳朵不停的摆动,捕捉最细微的声音。

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景物,嘴巴不自觉的张开,发出一个单音节。他以为可以找到水源,但是到了此处才意识并不是想的那般简单。

无数晃动的白色晶莹的触角,煽动摇摆,酸胀的气息充斥鼻尖,仿佛童年时睡过的马鹏,发霉发潮的气味让他在梦中百转千回。

一瞬间好像时间倒流了,他竟有一时失神。他对血液循环的声音很敏感,他可以肯定的说,此处没有任何人活人,也没有任何动物,一切似乎都死气沉沉的。但这些微微飘动的触手仿佛有生命一般。

但是他无法抓住要领,他警惕的观察这些蠕动的触角,仿佛微风轻扫,长草浮动。刷挠着人心,感觉痒痒的、柔柔的。

它们似乎只是微微煽动,并无危险性,触角之中流泻的晶莹汁液发出滋滋的声音,落在地面上,滴答作响。这就是声音的来源,极有节奏,吸引人来驻足观看。

贺兰弼总觉得怪怪的,有什么东西是他无法掌握的,事物原本并像他看到的那么简单。世间也许还存在着另外的一种可怕生物,是他无法感知的。他总是习惯以最好的心态,做最坏的假设。

他回转身,想要离开。然而一转身他惊呆了、仓惶了。他来时的路竟然消失了。

贺兰弼四下查看,发觉周围不知不觉的布满了这种软趴趴的触手,他已经被包围在其中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这些触手也似有所觉的向着他靠近。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似乎有微弱的光,而且是粉白色的,仿佛婴儿的皮肤。

贺兰弼倒吸一口凉气,自然界中,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危险。他皱起眉头,将随身携带的刀握在手上,又看了一眼后面消失的路,确信自己并非眼花。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发觉嗓子像塞了棉花,竟然有些口渴,他清了清嗓子,才觉得稍微好些。

晶莹的汁液在地面上堆积、流淌,逐渐向中心汇聚过来。触手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向他招手。滋滋声和滴答声,间隔交替的发出声响,引诱生者投怀送抱。

虽然后知后觉,但贺兰弼已经意识到,这些触手并非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无害。触手向他所在的方向伸展、包裹。如雏菊一般的触手逐渐向他围拢过来,每一个触头都带着致命的吸引。

贺兰弼动了,他的剑长八尺,横剑劈出,就有无数的触手被切断,动作利落洒脱,挥剑的速度极快,发出咻咻的风声。他一招斩出,喳喳,他的剑形成无数的影子,快速的斩断这些包围过来的触手,让他们难以靠近半步。

这些触手仿佛有所感觉,也缩回了一些,贺兰弼收回动作,观察着。

被他切断的触手散落一地,在地上挣扎着翻滚不休,仿佛一条条的白色的水晶蛇。他们乱蹦乱跳的四处折腾,有一些朝着贺兰弼的方向跳跃而来,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贺兰弼眉头一皱,本能告诉他,他不能任由这些触手缠上。

喳喳,贺兰弼乱剑将翻滚在地的触手横向一切,推剑削拢,将满地的触手收入剑面丢了出去。正好丢在了包围他的触手墙上,那些被他触手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断肢猛抓,被抓住的断肢被他们包裹着“吞咽”,如同无数白色的蛆虫,将食物包裹吞食,形成的茧型让人看起来毛骨悚然。

显而易见,这些晶莹的、透明的触手并非无害的艺术品,它们吞吃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包括他们自己的断肢。

“这是想困住我吗?”贺兰弼手中持剑,噼啪的对准一个方向连连挥舞,劈砍削切,动作犀利迅捷。他想既然是有生命的东西,就有弱点,攻其一点,必然能找出破绽。

朝着他来时被封堵消失的路挥剑劈出,剑影迷离,断肢飞舞,乱如麻,掉落在地上的堵塞了一路。

既然入口被堵死,就破开一条路,打开一个口,他边想边动作。

但是事情并非他想的那般简单,他每劈下一剑,掉落一地触手的同时,又会有新的触手不断的长出来,层出不穷、接连不断。如此这般下去,直到他累死也无法破开出口。

他本是冷血体质,几次三番的出剑加上不见成效,他心急如焚,细汗爬慢了额头,他跳出堆成小丘的断肢圈,继续朝着一个点攻击。但是依旧没有看到任何破绽、开口。

他的心一步一步的向下沉。触手的圈越缩越小,渐渐的向他围拢过来。

这是一个无解的处境吗?真得没有办法出去了吗,要被困死在这里吗?

头脑中不停的跳出这些疑问,让他焦头烂额,但是他不能放弃,他依旧挥舞着剑,一剑快过一剑,如同闪电一般。但是剑出的快,重生的速度也不慢。

他将落地的众多触手丢回去,避免堆积如山,自掘坟墓。每当断肢被丢回去,固定的触手就开始疯狂的抢食。

经过几番,贺兰弼开始数数,大约半炷香的时间,那些“贪吃”的触手才会恢复如初,也就是说这些触手在吞食东西的时候,会有半炷香的时辰,是无暇他顾的。

他又试了几次,只是稍许有些偏差,但是规律大体如此。得了这个要领,他将断裂在地的触手一批一批的削回去,直到所有的触手都只顾着“贪吃”。

看准机会,朝着某一点开始连番攻击,他这样的密度型攻击,就是城墙也早被他击穿了。快到半炷香的功夫时,他继续喂些零食。如此往复,将将在入口处开出一条薄壁来。

贺兰弼满头大汗,唇角勾起。他准备继续劈砍,相信总会破开一个出口。

触手边吃边蠕动,它们似乎被逗弄够了,意识到贺兰弼的计谋,开始疯狂的滋生,漫天飞舞的出手向着贺兰弼的方向收拢过来。

起初他还能招架几下,然而这个庞大的触手群体太过众多,缠住他的手,他一剑劈断,又有另外的触手缠上他的腿,缠上他的四肢,缠上他手中的长剑,将它拉成一个打字,让他无法动弹。紧接着,晶莹的触手缠满了他的手,他的脚,身体,他整个人如同被绳索缠的如同一个蛹,纠缠萦绕,将他包裹其中。他的头也被裹缠上,一圈一圈。他的嘴被封死了,鼻子被堵住了,紫金色的瞳孔投射到外面的空隙越来越小,直到面前漆黑一片。

在光线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一个美丽的声音,他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了,无法思考了,一度怀疑这是临死前的一丝念想。

一个黄衣女子,身材窈窕多姿,一举一动都带着风情,但是她的眼神清澈见底,仿佛灵动的泉水,单纯纯洁,这样矛盾的两种状态,让她异常的动人。

临死之前的一丝念想吗?上天厚待他,还能再看一眼那个似忧郁、似精怪、似风情、似纯情的女子。贺兰弼在眼前勾勒着她的模样,将她印刻在心底、脑海里。

贺兰弼哼笑一声,只能从腹腔发出声音了。

他的胸口闷涨,空气被挤压殆尽,他在水下最长憋气时间快超出极限了。他扭动着胳膊和腿,发觉并不能移动半分,恶心的粘液在他周围包裹着,如此粘合的更加紧。他被活活的埋在了粘稠的触手之中,浑身沾满粘液。

“我刚才感受到这里有生气,你们感觉到了吗?”一个熟悉女声传来。

贺兰弼为之一振,不是幻觉,不是幻觉吗?

贺兰弼被困在茧型的触手中,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焦急的想要挣脱,发声,动作越大,被束缚的越紧,越紧就越得头脑昏沉、无力,最后动一分都觉得浑身疼。他已经处在窒息的边缘,面对希望,他竟然觉得无力把握,只觉得心沉入谷底,希望渺茫,眼睁睁的等待死亡宣判。

“嗯。”无力的发声,嘶吼从胸膛发出,但是声音小的他自己都无法听到,就要这般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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