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知心话

虞古起初还沉浸在巨大的蜂巢景色之中,风起云涌,火球带着吱吱的声音朝着他们投掷而来。热度仿佛要将人熔化,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推力。自然之力强悍,大海的怒吼惊天动地。

魏伯阳也难抵挡,二人足足向后方倒退数十尺才稳住身形。魏伯阳挥剑劈斩,将一个巨大的火球打飞。虞古反应过来,张弓拉箭,十箭连发,将飞溅向他们的火球也逐一打飞、打散。

巨浪逐渐的褪去,这一波大海的愤怒来的快,去得也干脆。唯一留下一地的翻腾挣扎的熔岩,他们不甘如此,在地面和峭壁之上留下了最后的烙印,将自己所有的热情完全燃烧掉。

哧……火苗没有了燃烧体,最终耗尽,化为飞灰。

虞古面上带着期望、欣喜,她指着峭壁上的留下的不规则孔洞说:“你看那些孔洞,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上去看一看。”

高不可攀的岩壁陡峭嶙峋,他们刚刚从崖顶坠下,经历了热浪的熏蒸,从上向下看,并不能看到这些孔洞。此时举目向上仰望,清楚的看到火球击穿岩石留下的洞眼。

头顶是白茫茫的天空,依旧有云团不断的撞上天际,为云天增加一尺厚度。这样压抑的云层笼罩着峭壁上的洞眼,洞眼密密麻麻,大小不一。

在虞古的心底浮现一种可能。若是海风巨大,海浪强劲,孔洞又大到可以容纳人的身体,或许他们在下落的过程中就会被突然袭击而来的海风钉在峭壁之上,而借着这样的力量可以进入洞穴之中。即使洞穴不能容人,有了海浪的劲头缓解他们下落的速度,这样的高度,大抵不会有危险。

她决定先将最有可能的地方查找一遍,还不等魏伯阳说些什么,虞古已经等不及去确认了。

黑羽骤然出现,黑如墨,亮染漆,辗转而来,划出一道白色的光束。

她乘风而上,越向上,越发现有些孔洞足够巨大,大到可以容纳人。

然而,由于孔洞是被炙热的熔岩斜向上烫穿,所以孔洞向下微微倾斜,表面光滑,无处抓握,想要立足几乎不可能。

虞古对自己的推断一直坚信,并抱着极大的希望求证,然而这样坚定的信念终究是要落空了,现实并不像想象的那般美好、巧合。

她站在黑羽之上,热气向上挤压,一波波的从她的周身穿过,她仿佛腾云驾雾,身体向上,心向下坠。

发出去的传音符一直都没有任何回应,她边找边呼唤,期望大白能给她回音,但过去很久,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回音,最终被大海,被熔岩吞没,她的心又开始纠紧。

到处都一望到底,哪里还可以藏人呢?

虞古有一种冲动,想要不借助任何法器做一次相同的模拟,以大白同样的方式自由坠落,看看会出现怎样的结果呢?

她甚至希望并质疑,或许大白并没有跳下来。

她又望下四周,兜转了几圈,依旧没有其他发现。她低头向下,发现魏伯阳并没有跟着她一同上来,而是已经站在了海岸边,他黑发摇曳,白衣飘飘,挺拔的站立在海岸边,海浪打湿了他的衣角,靴子,他毫不在意的依旧一动不动的迎接着海浪。任由飞沫飞起,将星星点点的水气贴附在他的脸上。

浪花啄吻着他的靴子,将他长可曳地衣的摆一次次的推向岸边,又拉回海中。他宽大的衣袖被海风吹成了鼓,发出咧咧作响的声音。

他的背影与大海,火山口形成了一副图画,以虞古现在的高度看向地面,魏伯阳的身材变得渺小,白衣黑发法与海岸融为一体,似乎随时都要消失一样。

虞古寻无可寻,就回转而来。她站在离魏伯阳不远地方,此时才觉海风刺骨,风势强劲。她缩了缩脖子,将衣服拢紧。抬头看着魏伯阳静默的背影不由地说:“你,衣角都湿了。”

“不碍事。”魏伯阳的话中带着惯有的温柔,他看着大海说:“我的历练过程好比此景,走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崖口,向内一步是炙热的岩浆,这岩浆红的耀眼,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热情。但这也许是飞蛾扑火的死亡,或是凤凰涅磐的再生;向外一步是茫茫无际的大海,海风如刀锋般的寒冷,这寒风冷的刺骨,但它也许是默默无闻的吞噬,或是海阔天空的自由。是继续麻木的行走在人生的边缘,不死不灭的重复的在冷热之间转着圈,还是带着热情,迎接重生的可能,抑或带着冷静,享受自由的可能呢,但也有可能是另外的两个边缘。”

虞古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说。她对他突然发自内心的这段话,嗫嚅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没有找到吧。”魏伯阳闭了闭眼,感受海的味道,深吸一口气,回望着虞古。

虞古听他这般说,提起的气彻底泄没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吧?她得出这个结论。

她情绪低落,一直低着头,右手紧握在左手臂上。静静的站在岸上,无论海水怎样咆哮推进,波浪都无法碰触到她。她像是一个局外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海面。

她无法建立魏伯阳所说的境界,也无法体会到魏伯阳挣扎。

她与离佳、杜能就曾穿越过这样一片海域,渺茫、无尽,若不是善于飞行的翻明鸡,她们或许还在海域中游荡。那些记忆又模糊又清晰,又遥远又临近,又无望又期待。

“没有。”她摇了摇头回答。她有些疲惫的慢慢的坐在海边的巨大岩石上,这里的岩石都是石灰岩,带着透气的孔洞,灰白轻盈,她小心翼翼的坐下,生怕力气太大,这石头经受不住突然变成了飞灰。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火山口有很大一段距离,处在月牙峭壁两个尖头的东南角。这个位置并不是非常的热。

虞古盘膝坐下,她舒出一口气,低低的一笑。大海翻滚着雪白的浪花,一会儿惊天动地地涌上来,一会儿又轻声细语地退下去……

曾经,面对死亡,她不痛苦,面对磨难,她不退缩,面对质疑,她不伤心,那一刻她不懂,既然不懂得,就无所畏惧,既然不懂得,就无所谓在乎。过去的日子如同梦一般,转瞬即逝,记忆也已经模糊了。

她喃喃地说:“过去的过去我没有喜怒哀乐,不懂得生离死别,是你们让我拥有这些,懂得这些。有了这些意识的同时,我也意识到另一种情绪,那就是失去,得到的越多失去时就会越害怕,越胆怯,越痛苦,这些源于何在?是奢望,是贪婪,是欲念,是幻想吗?”

魏伯阳回头看着虞古淡定自然的粉红娇容,淡淡的笑了,他看着大海,背对着虞古说:“人活着就是一种历练,经过修炼,才能更淡定、从容,可以掌控自己情绪,磨炼自身的意志。”

“我做不到,大白生死未卜,人也找不见了。我淡定不了,从容不了。”其他的事她不在乎,但是大白她在乎,在世上,这是她唯一的一个亲人了吧?

“你用你的罗盘让时间回溯一下可好,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虞古眼巴巴的看着魏伯阳。

魏伯阳抿着唇摇摇头,他叹息一声说:“罗盘不是万能的,它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我们的未来将如何,我们可以经营生活着的态度,而无法掌握生活着的大环境,因为人的思维、行为不可控,而且不可控的人很多,多到他们的每一个想念,举动,就足以推动历史的车轮,改变时代的进程。”

虞古虽然不能确切的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大抵能够会意。前世今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法预知的未来并没有和任何人争取意见,就这样发生了,让所有人被动的接受。

魏伯阳的罗盘能复原前世的过去,而无法复原今生的过去。能在前世的某一个地点,某一个人身上回溯过去,却无法在今生未知的地域回溯前世并不存在的人和事。从上一次在卓一凡的黑洞空间中动用罗盘,回溯过去的映像就已经与事实有所偏离了。

进入血族这片大陆之后,就在发生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例如巨人族人,血族人,还有不该出现却已然出现了的狼人物种。未知的世界不是不存在,而是待发现,待探索。

虞古听了他的话,眼神灰败的看着海平面,天空从刚才的清朗茫茫的变得乌黑,变化之快,海面泛起巨大的浪花,高达百尺。在她还出神的看着这翻江倒海的巨大变化时。

魏伯阳已经一跃而起,将她迅速拉起,强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细腰,二人纵身跳上冰破剑。

如同雷鸣一般的吼声,从海底深处而来,让海面震荡,月牙峭壁将这样的回声反弹回去,形成了刺耳的嗡鸣声。

虞古堵着耳朵,她身形颤抖,回首好奇的张望,隐隐可见一个巨大的红色身影在蓝色的海洋中翻滚。似乎一只从不曾见过的庞然大物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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