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章快被吓傻了。
先是人们的惊呼，然后是凌乱的枪声，最后只剩下光脚走路的声音。
不用想都知道，这地方完蛋了。
但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丧尸找到了更有吸引力的目标，他面前的房门始终没有被冲开。
从窗口向外看，一边是坚固的哨塔和高墙，另一边是用报废汽车搭成的简易路障，配合道路两边的低矮建筑，俨然把这里围成一片小型营地。
这里本应该是整个星火镇最安全的地方，可现在只剩残缺的尸体。
交战的枪声距离他越来越远，这不是好兆头，可以他这条右腿的状况，邱章根本没有信心跑出去。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邱章尤其担心自己的儿子，马丁。
他挣扎在走与不走之间，时不时就会往窗外看一眼。
没有丧尸，从十分钟，或许十五分钟之前，楼下就再没出现过丧尸。
但邱章知道它们就在附近，他能闻到丧尸身上独有的气味，不仅仅是腐烂的恶臭，还有人身上的各种体味，以及病毒散发出的奇异香味。
邱章又把视线转向街对面的建筑，希望能找到其他生还者，可迎接他的只有一双带着恶意的眼睛，以及半张腐烂的脸。
它绝对看到自己了。
邱章连忙拉下窗帘，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一定要出去，他心想，那头丧尸马上会冲过来，留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
勇气未必来自于战胜一切的信念，也有可能来自于死亡降临时，孤注一掷的觉悟。
几个深呼吸之后，邱章只觉得力量和热血一起从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连带着感官都变得敏锐起来，这是肾上腺素给他的短暂提升。
不能再犹豫了。
他用最粗暴的方式把门拉开，大步走出房间。
“丧尸马上就会过来，武器……不用怕，先找武器。”
邱章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记得这栋楼里传出过枪声，也有过人类的惨叫，丧尸至少在这里杀死了两个人。
只要他运气不是太差，死掉的两人中间有一个士兵，他就有武器了。
祝自己好运。
邱章跨过两具被打烂的丧尸，在二楼的某个房间找到了第一个人的尸体。
白大褂被染红了大半，脖子上只剩少许皮肉连着，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尸体右手还握着一支钢笔，笔尖上沾满了深褐色液体，看来他死前也曾反抗过。
用他那支钢笔。
邱章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他身上不会有枪。
还剩一次机会。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下楼，希望能在丧尸到来前找到第二具尸体。
是一名士兵！
当那身制服出现在视线中时，邱章不由狂喜。
士兵俯卧在客厅中央，背上的衣服几乎被完全撕裂，只留下一道道骇人的伤口，在他身前还倒着两头丧尸。
枪！
邱章立刻翻开士兵，但找遍尸体上下，却只找到一把特种匕首，这种匕首能像切豆腐一样划开皮肤，但很难刺穿颅骨。
枪呢？
邱章发疯一样到处寻找，茶几底下，沙发底下，最后连死者的内裤都差点被他拔下来。
该死，一定是被其他人拿走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那种光脚踩在地上的声音。
“没法刺穿颅骨，那就割断它的脖子。”
邱章知道他无路可逃，但不就是一头丧尸吗？即使只有一把匕首，自己能活下来的概率依旧很大。
想到这里，他心里也坦然了不少，转身准备迎接丧尸的进攻。
面前那半张腐烂的脸和他在二楼窗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一整条不成型的手臂上还留着弹孔，或许是被打断了骨头，这条手臂无力地垂在一旁。
仅有一条手臂，看来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
但是，当邱章看到丧尸另一半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他立刻紧张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丧尸的脸上看到属于人类的蔑视和不屑。
一人一尸在客厅对峙，邱章不敢主动出击，而那头丧尸似乎也不急于进攻，它就像经验丰富的猎人，等待猎物的斗志被慢慢消磨殆尽。
很快，肾上腺素带来的兴奋很快被疲惫取代，右腿的疼痛愈发明显，长时间的对峙让邱章有些站立不稳。
丧尸趁着邱章一个踉跄，还来不及找回平衡的时机，向他猛扑过来，即使只剩一条手臂，依旧让邱章难以招架。
匕首刺入丧尸心脏的位置，但丝毫没能阻挡对方。
“完了。”
邱章被重重压到地上，他不由闭上眼睛，甚至来不及思考丧尸为什么具有智慧。
浓重的腐臭味将他包裹，他甚至能想象那双狡邪的眼里投射出食物的样子。
良久，他感觉身上的重量在慢慢减轻。
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可他还没感觉到被撕咬的剧痛。
光脚走路的声音渐渐远去，邱章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还没死。
丧尸竟放过了他。
为什么？
邱章难以置信地检查起全身上下，除了断腿之外再无伤口。
他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劫后余生的疲惫几乎抽走他身上全部的力气。
不管丧尸是出于什么原因放过自己，他都懒得去想了。
现在唯一能让他站起来的，只有他的儿子。
一想到马丁还在镇上生死未卜，邱章就立刻恢复了力气，甚至连右腿的断骨都没那么痛了。
“儿子，我来了。”
邱章站起身，拖着断腿奔跑起来……
……
罗轶同样面临着危机。
镇长办公室的门虽然牢固，但也经不住外面自杀式的撞击，不过一两种时间，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弯曲。
奥维利亚难得显出些慌张，其中或许有抱歉的成分，她对弄碎瓦片的事多少有些自责：“现在该怎么办……都怪我。”
“不是你的错。”罗轶只能安慰。
阳台距离地面不算太高，落到一楼并不难。可现在镇上情况不明，休伯特又让所有活人聚集到一起，镇上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沦陷。
带着两个孩子和丧尸赛跑，罗轶实在没有信心。
就在这时，外面的撞击声突然停止了。
三人略微松了口气，马丁却突然哭了起来：“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提出想看一眼爸爸，也不至于连累你们。”
“嘿。”罗轶俯身道：“关心家人永远都不是错事。”
“关心家人永远都不是错事……”奥维利亚喃喃重复道：“对，要怪就怪那群士兵，是他们制造了丧尸……”
“你说什么？”罗轶立刻转过身：“什么叫他们制造了丧尸？”
“我是说……他们把丧尸都抓回来，关在镇上，所以才会这样……”女孩有些支支吾吾。
“不对，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为什么说是他们制造了丧尸？”
“我没有……”女孩急急忙忙跑去阳台，试图回避刚才的问题。
罗轶连忙跟上，却见女孩指着相邻的另一个阳台大叫了一声。
只见几米之外，一头丧尸正隔着阳台观察自己。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以至于罗轶能看到它腐烂的皮肤之下，还保留着坚韧的肌肉组织。
它能跳过来，这是罗轶的第一判断。
“走，走。”罗轶小声催促这女孩：“我们立刻出去。”
丧尸放弃从正门突破，转而从背面的阳台偷袭，如果不是奥维利亚及时发现，后果难以想象。
它们果然拥有了智慧。
罗轶带着两个孩子跑到门边，刚打开门锁，却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腐臭味扑面而来。
原来两头丧尸分开行动，一头从阳台把屋内的人逼出来，另一头潜伏在门外等着偷袭。
罗轶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掏枪，就和门外的丧尸抱成一团。
“走，你们赶紧离开。”
“罗轶叔叔……”
“你们在这帮不上忙，赶紧去找人过来。”
马丁伸手就去拉奥维利亚，但女孩就像脚上长了钉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罗轶身上的丧尸。
“跑啊，还愣着干嘛？”
如果只有面前这一头丧尸，罗轶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可另外一头丧尸随时会过来，到时候怕是谁都跑不了。
而犹豫间，阳台的方向已经多了一个剪影。
“爸爸？”
女孩弱弱地呼唤了一声，罗轶只觉得身上的压力轻了不少。
他连忙腾出手，掏出背后的手枪。
“不要！”
“砰——”
女孩的喊叫和枪声同时响起，子弹没能贯穿丧尸的头部，只在屋顶上留下一个圆孔。
罗轶这才发现，奥维利亚正抱着他握枪的手。
“你在做什么？”罗轶吼道。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一手顶着身上的丧尸，另一只手却被女孩抱着，与此同时，第二头丧尸也只在几步之外。
难道就这样死了？
罗轶听说人在死之前会闪过无数画面，但他眼前一片空白。
“好像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