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屋里的灯光都被这如墨一样的漆黑夜色淹没了大半，更显微弱。
我心里泛起一阵不安，只觉得尴尬。
“您是说……炘空师兄他下山之后，没人管束，所以才……”
玄君师叔点点头，“他和小影一样，也是自小在我这里学艺。他家里离这里不远，就在山下。那时候还没有遇上政策开发，山下住的都是些农户。他父母平日里种菜，到了年末腌制一些肉食品去贩卖，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炘空虽然是独生子，但从小气虚体弱，所以才拜在我门下。”
“我听小影说，他俩小时候吃住都在一起，关系很好？”
“嗯，主要是因为炘空这孩子很内敛，不像个男孩，别的师兄弟总不愿与他一起玩耍。也因为这个，在他青春期时代，我便很难读懂这孩子心里的所思所想了。总感觉……他好像把自己锁在一扇门里，不愿意和别人交流。他十二岁那年，父亲生病，死了。这之后，他就更沉默寡言了。后来到了十八岁，也是不由分说，就一定要出师下山。我见他去意已决，便也没阻拦。这些年来，每年回山上，也没有几回。”
“那他的修为如何？”
“……这一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每年年末，我们通算门的评定仪式，他总没有缺席。去年的表现尤其精彩，几乎超过了所有的师兄弟。要不是他这性子，我都想把这掌门的位置……哈哈，当然了，这件事目前还不急，我自有考量。”
我基本上听明白了。“您是害怕他在外面结交了不老实的朋友，走上了歧途了吧？”
“正是这样。所以贤侄，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那位程老板家里的事，我已经让炘洁和炘睿负责。至于你和炘影，你俩下山后，能否去找找炘空？帮我试探试探，这小子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我和小影？”
“我想过了，你俩是再合适不过了。小影与他青梅竹马，比别人要亲近些。你呢，跟他是同龄人。另外，小影这人心里没有心机，说话大大咧咧，不懂得谈话的艺术。有你在一边提醒，总能……婉转一些，明白吗？”
“那别的师兄弟——”
师叔摆手，说道：“不行。炘空虽然是我通算门的弟子，但与别的师兄弟关系并不好，尤其在他父亲去世后，他连话都不怎么跟师兄弟交谈了。而且，一旦是同门的人来找他，保不齐他会多个心思。你放心，这理由我都帮你们想好了。你俩就告诉他，是我派你俩去的。他当年下山时，我曾给了他一块玉石，那是我的师父，他的师祖留下的遗物。就说我如今年纪大了，有些念旧，想把这块玉石再收回来看看。他不会起疑的。”
我哑然失笑，这理由虽然牵强，但也总好过没有。师父有令，做徒弟的总不能抗命不尊。
我只好答应下来。师叔很开心，笑呵呵把炘空师兄的住址交给我，接着便让我回房休息。
告别了师叔，我退出房间。师叔房内的灯很快熄灭，看来他老人家是准备睡觉了。
我一步步朝客房走去。
刚要拉门进屋，屋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漆黑的人影！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人影居然立刻闪到我身后，从我背后施展擒拿手，将我双手死死锁住，接着，一把冰冷的弯刀架在了我脖子上。
我先是一愣，接着骂道：“小影，你干嘛？”
小影冷冷道：“别说话！跟我来！”
不知道这丫头又犯了什么疯病？但我想她还不至于真想杀我。莫非是……之前在鬼屋弄伤她的鬼灵的事暴露了？按理说不至于啊。
小影一边胁迫着我，一边将我往后山林子中带去。
“到底去哪儿？”
“少废话！”
“我也不想说废话，要论斗法，你可斗不过我。”
“呸！老娘手上这把刀可是通算门的法器，伤不了皮肉，专割灵气经脉，你要不要试试？”
我可不敢跟她打赌。通算门神通广大，这几天我已经见识过了。对于通灵师来说，灵气在体内流动，其轨迹便形成了一种灵气经脉，一旦被割断，那后半辈子就废了。
“好好好，我的祖奶奶，你老人家要杀要剐都可以，至少给我个理由吧？”
小影只是不说话，一步步推着我朝前走。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我俩来到了竹林深处。绿油油的竹林在夜里显得尤其阴森可怖，晚风一刮，竹影乱颤，跟鬼影似的。
小影终于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我的双手，一个侧闪，站在我对面，手里的刀子却依旧直直抵着我的喉咙。
到了这里，她终于拔高了嗓门，“我问你！两年前的夏天，你是不是经常去四桥街喝酒？”
“四桥街？我怎么可能经常去那种地方！”
“你还狡辩！”
我心里叫屈，苦不堪言。C市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河，名叫“白河”。白河边上便是四桥街，这里是C市鼎鼎大名的酒吧一条街，无数痴男怨女在夜里喝醉了酒，就着河边开始呕吐，
熏得整条河臭烘烘的。我虽然是年轻人，也喜欢抽个烟喝个酒，但一向不太喜欢那里的氛围。去过吗？去过几次。但要说我经常去喝酒，纯粹是冤枉。
“不过，祖奶奶，就算我去过四桥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况且，两年前，咱俩也不认识啊。”
“胡说！两年前，你……你伙同他人，在四桥街欺男霸女，你敢说你没有！”
“我敢说！你今天把我杀了也无所谓，但休想污蔑我清白。我林辰坐得端，走得正，生平从不害人。”
“还敢狡辩！”小影收起刀，气冲冲掏出手机，举起来给我看了一张照片，“说！照片里这个女人，你认不认识？”
我仔细端详这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看年纪约莫二十出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暴露，手里夹着香烟，鼻子上还打着鼻钉。
我摇摇头，“不认识，没印象……怎么？你想说我欺负过这女孩？不可能！”
“放屁！这女人是我大学同学，大二那年就违反校规被开除了。之后她傍上了一个流氓，两个人一直在四桥街偷摸拐骗，你敢说你跟她不是同伙？”
“我天……你看我像是那种堕落的人吗？”
“你还嘴硬！”小影越说越气，突然又拔出刀子，竟直接朝我喉管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