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18

与谢晏白约定好后,文渚特地去了趟商场。这自然不会是为了给谢成夫妻俩准备见面礼,是给她自己买新衣服。

周末那天,也会是她第一次在国内曾经的社交圈里正式亮相,考虑到那日的目的和她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低调不了。

既如此,索性就让众人足够惊艳,才不枉她千里迢迢回国与谢晏白谋划。

不过谢晏白却觉得,文渚并不需要这种琐碎的前期准备,她只要往那一站,自然就是人群焦点。

就如曾经,他对来宾兴味索然,却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人群里的她。

去谢家的前一晚,为了方便第二天一起出发,文渚直接睡在了溪云别苑。

虽然谢晏白曾跟她说过不用特意早起,但文渚生物钟使然,还是八点多就醒了。

天光大亮,早餐是王姨包的灌汤小笼包,内馅汤汁浓郁,褶子工整漂亮得像是用机器做出来的,文渚吃得满口生香。

谢晏白还比她早了两个小时起床,他会在晨练与早饭后去书房处理工作,文渚起床时,他早已在书房待了挺长时间,相当的自律。

夏蝉一声长过一声,终于收拾好一切要出门的时候,在明亮宽敞的客厅里,她突然叫住了谢晏白。

谢晏白:“嗯?”

清润分明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文渚紧接着跑进卧室:“你等等。

不一会儿,她从中拿出条丝巾,轻巧地朝还站在客厅里,身形挺拔的谢晏白走去:“这是我之前去商场时店员送的一条,刚好和我现在这身是差不多的颜色……给你。”

谢晏白垂首,丝巾浓郁墨绿,透着微微的光泽,她纤长的手指搭在上面,白得像是在发光。

眸色暗了暗,他声线微沉,重复问了一遍:“……给我的?”

桃花眼里盛着盈盈浅笑,文渚相当耐心地解释道:“没错,给你的。你系上后,会显得我们俩的衣服更搭调。”

“还是说你有些介意……谢先生?”

她微微偏头,眼底几分探究与戏谑。

谢晏白并未立即回答。

视线自墨绿的丝巾移到文渚身上,沃顿绿是对祖母绿宝石颜色的最高评级,而当这绿被穿到她身上,更是稠郁奢靡得如被揉进了肯辛顿宫外整片翠湖的树影。

而此刻,征询着他的意见,她抬起了墨色清润的眼,发丝不自觉斜落在雪白的脖颈上,露出小半截绿宝石做的耳环,折出一点纷华靡丽的光线。眉目盈盈间,如同刚从名贵浮华里诞生出的女妖。

谢晏白确信,只要她想,必能轻易搅动名利场里的所有暗涌。

唇角不自觉绷紧,眼底涌上更多的深色,他语速极慢:“我不介意,但是要麻烦文小姐……帮我了。”

面上划过一瞬的惊异,微微打量了几眼面前的男人后,文渚终于松了口:“那就我帮你。”

她自顾自给谢晏白找好了理由,想来应该是他平时没系过丝巾,所以不太会弄。

朝谢晏白走了几步,她踮起脚,谢晏白也配合着俯下高大的身形,眼底暗色落在她素白修长的脖颈上,任由她轻柔地在他领口来回拨弄,浮动着独属于她的来自荒原白雪的清冽暗香。

直到文渚做好了最后一步,垂眸看着手上的结,轻声道着:“其实,只是用它代替你的领带而已,很简单。”

抚平他果灰色衬衫的衣领,将要退开的时候,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目光顿了数秒,再开口时,气息拂过眼前人精致的喉结,语调如探出绿墙的妍妍春花,无端勾扰了过路人的心头。

“谢先生,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你就自己来吧。”

她低声笑道:“……可不要,再轻易便宜我了。”

眼底瞬间如夜色翻滚,在文渚要退开的最后一刻,谢晏白猛然握住她的手腕。

定定看她片刻,他声音低而缓,一字一顿,又暗含着不容拒绝的别样意味,道着:

“文小姐,多谢……赐教。”

说是私宴,地点自然不会选在什么五星酒店,为了容纳宾客,谢成将地点定在了郊区的一栋别墅里。

那还是谢成二十年前买的,当初就售价不菲,如今时过境迁,价格更是让人咂舌。

他们到的并不早,等谢晏白那辆黑色的帕拉梅拉到达谢家别墅时,宾客已基本上到齐。

纵然谢成才是今天的东家,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比谢晏白输了几分气势。

等谢晏白和文渚步伐从容优雅的推门进来后,原本还算热闹的室内瞬间变得哑然安静。

有别于平日,谢晏白今天穿得相当休闲。

低饱和的灰绿衬衫剪裁精良,淡而雅的颜色,甚至衬得他有几分君子端方如玉。

深绿的丝巾代替了传统的古板领带,慵懒随意之余,却不显轻佻,只是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沉沉扫过去时,仍让人忍不住噤了声。

他本身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姿容,而文渚站在他身边,一双桃花眼天生含笑多情,大片的沃顿绿深郁繁浓,如在场唯一一抹的浓艳丽色,竟也同样未输了气场,让人移不开眼。

宾客们互相眼神乱飞。

显然,他们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

谢家那位狠厉无情的私生子,和……

一位头顶稀疏的,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的男人眯着眼,在文渚浓桃艳李般的面上仔细辨认了片刻,终于恍然想起她是谁。他咂舌:“这不是当初文家那个小姑娘文渚吗!”

有人疑问:“文家?”

“就文伟成啊!当初被从玟声赶出来的那个。”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又忍不住一阵眉眼官司。

谢家收购玟声表面上光风霁月,实则透着一股子蹊跷,眼下,谢晏白这个已经另立门户的私生子携文渚一起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意味深长。

对在场所有人的各异心思一览无遗,谢晏白未作理会,他慢条斯理地牵着身侧优雅瑰丽的文渚,走到这场私宴的主人——谢成面前。

垂眸间,他姿态矜贵又显得懒散:“许久不见,谢董倒是风采一如往昔。”

成功让谢成脸色更差。

谢晏白一来,原本还算有说有笑的场子瞬间安静,倒显得他这个做东家的输了这个私生子的气势。

那句客套恭维由他那样说出来,更是怎么听怎么怪异。

而且……扫过谢晏白身边的姝色佳人,谢成更添恼怒。

当初对玟声的收购计划虽是谢临琛一手主导,但同样离不开他的授意和默许。

时隔多年,文渚再次出现在这里,他不觉得这只是巧合。

他身上那件面料不俗的唐装本是为了彰显他自己的随和与风度,但眼下各种猜测浮上心头,却显得脸色阴得吓人:“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连爸都不叫了?”

“而且,我难得办次私宴,准备好好跟你那些叔叔伯伯们聚一聚聊一聊,你怎么什么人都带过来!”

说着,他面色不善地瞥了眼一旁的文渚,说的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陈珍如原本在旁边跟人说话,这会儿,她扶了扶手上碧绿的种水翡翠镯,经过精心保养的面上浮了一层虚假笑意:“这是文渚吧,这么久没见了,你看你,怎么还是那么漂亮。阿姨如果再年轻个一二十年,可都比不过你。”

“不过啊文渚,”她话锋一转,“阿姨知道你也是好心,但下次还是提前说一声再来吧,这样我跟你叔叔也好有个准备是不是?”

她神情宽和,始终柔声细语道:“我听说临琛说,你之前一直在国外奔波生计,这突然回来,也可能是有些不习惯了,难免忘了这些规矩上的事情……那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忘了。”就如位宽容慈爱的长辈。

语落,谢晏白面色骤然转冷。

文渚眼底更是划过明显的嘲意。

谢成和陈珍如这是在明里暗里说她不懂规矩,上不了台面。他们一时顾忌摸不清谢晏白的意图,就拿他旁边的她开刀。

而她是和谢晏白一起来的,她上不了台面,那谢晏白呢?

一番话下来,这分明是既踩了她,又暗讽了谢晏白。

“陈阿姨,好久不见。”按住谢晏白的手,文渚上前一步。

她微微俯身,盛色夺人是桃花眼底笑意盈盈,同样柔声道:“我本来还想客气一点称您一声伯母,不过现在看来,您似乎也当不起我这一声,那就算了。”

她随后转向谢成,像看不到他脸色阴沉,微笑着自顾自道:“谢董,也只是近十年不见您就把我忘了……可我以前还喊您一声伯父呢。看来,您同样当不起我这一身伯父。”

“近十年过去,前段时间故人骤然相逢,我本来惋惜曾经的谢家小少爷谢临琛怎么成了这幅样子,现在来看竟来是家学渊源……真让人遗憾。”她轻轻叹着气。

“你……!”

也许是因为牵扯到了谢临琛,陈珍如瞬间破功。

她狠狠一放茶盏,任其在实木雕花的昂贵茶桌上发出尖锐声响:“你在胡说些什么,当不起?文渚,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身份?”像是觉得有趣,文渚轻挑起黛色的细眉,重复了一遍陈珍如的话。

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她面上的哂意细微,却未曾掩饰。

这栋房子有些年头了,中间应该是重新装修过,一些布局和她记忆里的有些出入,但谢成喜欢的那种中西结合的土豪风装修倒一直没变。

欧式华丽吊顶下是中式的实木沙发,瓷砖铺就的旋转楼梯的尽头,挂着幅写意的山水画……很有些不洋不中的滑稽。

就像谢成夫妇此时,分明是想教训谢晏白,却顾忌着他的威望,只敢先对着她指桑骂槐,嘲她身份不够,不知礼数。

望过那些正隔岸观火的面孔,文渚眼底划过一些无趣,她像真的好奇般,询问着陈珍如:“我的身份……不知道陈阿姨是想听哪个?”

被她脸上的不以为意激怒,陈珍如冷笑:“倒不如说说,你有什么身份值得拿来说的?”

文渚点头,唇角的笑意依然温和:“……我明白了。既然陈阿姨要求,我就赧然为大家做一次自我介绍吧。”

回答着陈珍如的问题,她的语韵依然优雅从容,像是听闻了初春时节,渭水边的一场杏花雨落:

“略过那些大家都知道的旧事不提,我依然顺利完成了在英国的学业,并在国际上拿了些我觉得还挺不错的奖。所以我现在……是一名工作室在伦敦华人珠宝设计师。”

“不过,虽然我很想让你们称我为文设计师,但考虑到一些利益纠葛,我却觉得在场的各位应该对我的另一个身份更感兴趣。”

她偏头,眼底是浸了杏花春水的戏谑:“……你说是不是,谢晏白?”

眉间拂过一丝兴味,眼底远山寒石般的料峭退开了些许,视线落向文渚白皙姝丽的面上,谢晏白终于笑了。

他一贯冷峻,哪怕今天的穿着比平时更显随和,可只要触及他面上的淡淡的嘲弄,大家就能意识到,他还是那个谢晏白。

不近人情,眼底总是带着冷意,一步步将对手逼入圈套,在关键时刻给其致命一击的谢晏白。

但他此时却笑了。

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

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谢成预感到,他今天和陈珍如的这出临时配合不算一步好棋。

文渚,似乎并不如他预想的那样好打发。

对众人此时的惊异神色颇有些满意,骨节分明的右手缓缓搂过文渚被衬衫包裹,但依然能看出雅致仪态的双肩,谢晏白垂首,做派斯文温和到了极致。

缓了声调,他唇角的弧度是恰到好处的柔软与从容:“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文渚,目前从事珠宝设计行业,成就不俗,也是我的……”

在舌尖滚了一圈,当着众人的面,他终于说出了那个词,“夫人。”

他带着显而易见的餍足,又重复了一遍,昭示身侧的珍宝已被他占有——

“如你们所见,文渚,我结婚五年的妻子,我的夫人。”

轻轻眨过浓密鸦羽一样的眼睫,不待众人反应,文渚又慢声补充道:“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希望能和大家探讨一下珠宝设计相关的事宜。”

“不过虽是这么说,我想,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各位还是难免会把我局限于‘谢晏白的妻子’这个身份。”

“……但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和其他的比起来,这个身份最为不值一提。”

她淡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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