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黄泽的眼神，我的心莫名狂跳起来。
裴欣说我心动过速，我当然不是突然犯病了。
郗阳让我发现了自己喜欢男的，当然我也不是突然看上黄泽了！
“大黄。”我叫他。
“什么？”黄泽抬起头，看向屏幕的时候，他眼中刚刚那股戾气倏地消散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用对他说，穿上这身衣服的那天，我们就已做好了选择。
“然哥，出发之前我告诉大洪，要是我抓住刘永他还没醒，以后，就让他管我叫老公！”
黄泽冲着摄像头笑，我也笑起来。我们会抓住刘永，洪亮也会平安醒来，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直升机已飞到一组，我听不清黄泽的话，通过口型，我看到他再说：“收线了。”
我点头，冲他竖起大拇指，他也一样。
行动的时候说“收线了”不说“挂了”，这是我给组里立的所谓“规矩”，这么久不出外勤，他还记得。
视频挂断，周遭又陷入安静。
或许是突然的静谧，我心里突觉空落落的，直觉也好，潜意识也罢，我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好像我写论文的时候，知道我应该修改，但具体改哪儿，我又无从下手了，到底是什么？
我拧开水瓶，灌了两口，把面包给了同组后辈，他长得瘦瘦小小，一路上都让我想起孙小宇。因为是实习生，孙宇不参与行动，正在医院帮忙。
刘永，刘永。我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刘永他要干什么？
我闭上眼睛，回想上山这一路。
第一批人进来半小时，炸弹引爆，鲜血飞溅，炸死了一只兔子。
当时我们判断，刘永在林子里埋了炸弹，野兔无意间碰到，引爆了一枚。
于是，我们调来了排爆组，又增派了特警队。
天龙山在龙城边儿上，调派队伍花了至少50分钟。随后，队伍上山，因为要先排爆，前进速度并不快。这期间，纵然直升机和无人机把前头的路扫了个遍，无奈树林太密，树木太高，如果刻意躲藏的话，想必并不容易被发现。
刘永大概就是利用这段时间，在山上放了那些兔子，通过对讲机信号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他才有更多时间！
我突然笑了，心里暗暗叹道：“柳爱军啊柳爱军，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老狐狸了，刘永才是老狐狸，碰上了你这么个老猎手！”
因为我突然明白了，我师傅为什么要坚持不让所有人都参与对信号点的围捕。虽然大部队被这声东击西的法子拖住了，可还有一组人始终保持着追踪。
想到这儿，我挂在嘴角的笑僵住了，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除了黄泽所在的一组，其他所有人都离刘永很远了，换句话说，山林深处，就只有一组那十几个人！
我抬头，看向山林深处，发现刚刚送补给的直升机并没有飞走，而是在离一组位置不远处的上空悬停着。
“报告指挥中心！”对讲机蓦地响起，是金勇的声音。“一组发现目标！重复，一组发现目标！”
龙城市公安局办案区。
讯问室里，被讯问人的位置上坐着个学生模样的人，他身前的隔挡处上了锁，但民警并没有给他上手铐，一来他看起来是那么弱不禁风，没有什么攻击性，也没有要伤害别人的意思，二来，他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轻轻一碰便抖得厉害。
有人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水，他抬起头，说了声：“谢谢。”声音沙哑。那人叹了口气，递上一盒纸巾。
“谢谢。”顾子俊再次说道。
郝帅摆摆手，道：“不用谢我，我并不想帮你，甚至，一想起大洪，我就想把你拖进卫生间里踹死。”
顾子俊面色变了变，没敢再言语。
郝帅回到座位上，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哭也哭得差不多了。说吧。”
顾子俊擤了擤鼻涕，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裴队长告诉我，我男朋友，是，是他，是……”
顾子俊一句话没说完，又哭起来，不停地打嗝儿。郝帅揉了揉额角，他宁可去搜山，也不想看一个男的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顾子俊这次没哭多久，便平静下来，声音中还带着些哽咽，道：“我男朋友，叫刘向南，是做药品研发的，主要是，给海城的肖家做事，在你们这儿，当顾问的法医，郗阳家。”
他说话断断续续，郝帅听着有些别扭，但好歹他能表达完整意思了。于是郝帅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旁边做笔录的民警也在飞速敲着键盘。
顾子俊道：“有一天，我男朋友跟我说，他掌握了，一个药物的配方，可以，卖很多钱，到时候，我们有了钱，就能，出国，再也不，不怕他老婆了。”
做笔录的民警微微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如实敲进电脑里。
顾子俊继续道：“但是，但是，他跟我说，这个配方，是肖家的，要是别人发现，他拿走了，那个肖老板，会杀了他的。肖老板，就是之前杀了自己全家的肖老板，就是，就是，你们知道他吧？”
顾子俊抬头，向郝帅投去询问的眼神，郝帅不置可否，道：“之后呢？”
顾子俊没有得到回答，似乎有些失望，又低下头。他看着眼前的杯子，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起来，他的手腕似乎很疼，稍微用力便疼到发抖，只能低下头，抿了一小口，咽下去，才又抬起头，问：“郗法医在这里吗？”
顾子俊总爱找郗阳，这事儿郝帅听说过，如果郗阳在，顾子俊说不定能快些交代，可惜……
“他不在这里。”郝帅道：“他在医院。”
顾子俊立即慌了神，问：“裴队长，裴队长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郝帅赶紧道：“他没事儿，别担心，他没你伤得重。”
郝帅并不是在宽慰顾子俊，只是嫌疑人情绪激动，对讯问没有好处。
顾子俊懂了，颤抖着道：“那，是他那个同事？”说着，他又流下泪来：“那个哥哥人也很好的，还送过我回家。”他复又抬起头，目光恳切，道：“他没事吧？”
郝帅看着他，没说话，顾子俊便懂了刚才那句“扔卫生间里踹死”的含义。
“我不知道。”顾子俊声音微微颤抖：“我不知道刘向南他怎么了，他平时是个很温和的人，对我也很好，怎么，怎么会突然撞人？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难道说，他真的，真的死了是吗？在我身边的，真的是别人吗？可我，我还跟那个人，我，我……”
说着，顾子俊又掩面而泣，做笔录的民警都不觉动容，郝帅本觉得这人哭哭啼啼心烦，可这会儿，竟也跟着悲伤起来。
“他跟我说，他怕肖老板发现，才，才假死！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有个哥，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有个双胞胎哥哥！那人隔三差五，就去我家，在我家，在他给我买的房子里，跟我，跟我……啊啊啊啊啊——我好想死啊啊啊啊啊……”
郝帅站起身，走出了讯问室，换了个人进去继续问。
事情很快有了结果：顾子俊以为男朋友偷老板的配方，老板外甥的男朋友来抓他了……
众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本以为是袭警，最少也得是个妨害公务，谁知是误把公职人员当打手了！
要说故意伤害吧？被伤害的人没怎么样，他本人的手差点儿嘞折了！
洪亮虽然被撞了，但说到底，撞人的不是顾子俊，而是刘永，对于刘永撞人一事，顾子俊与他又并没有意思联络！
同时，天龙山后山。
密林深处，一间小小的防火站已被十几个警察围住。
房间里有灯，仔细听，偶尔还能听到细碎的声响从里头传出来，有时哗啦哗啦，偶尔叮叮当当，兔子是发不出这种响动的。
林业局传来的消息，也把护林员和防护员排除了，那么此时此刻，能出现在此地的，基本上就是刘永了！
金勇拿起对讲机：“报告指挥中心！一组发现目标！重复，一组发现目标！”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我的心突突跳起来，兴奋？紧张？难以言喻！刘永真的在那小屋里？
耳机里，局座的声音响起：“包围防火站！他要是敢反抗，当场击毙！”
我的心乱了，抬头看向直升机，那灯光离我们并不远，但望山跑死马，作为离一组最近的我们，如果要赶过去，哪怕是跑着，最少也要20分钟！
一瞬间，许多想法一起往我脑子里涌。
炸死兔子不是意外，或许他根本是把炸弹绑在了兔子身上，在我们的人附近引爆，就是要告诉我们，他有炸弹，让我们派防暴队，拖延时间。
还要那些绑着对讲机的兔子，即便能短时间制造他有同伙在山里的假象，却也只能拖延一段而已。
原来，他所做的，都是在拖延，可就算是拖再久，被围住是早晚的事儿。刘永既然准备了这么就，这次又拼命跑进这山里，势必是有后招的！
“准备完毕。”耳机里传来金勇的声音。
黄泽！我看向直升机的灯光处，身边的警犬突然叫了一声，我更不觉全身气血上涌，直冲头顶，一瞬之间，心念电转！
“别动！”我吼出来！耳机里同时传出的，是局座的声音：“行动！”
我睁大了眼睛，眼泪都快瞪出来了！到底谁的声音更快到达？金勇到底听局座的，还是听我的？？！
不远处，直升飞机还在盘旋，片刻，耳机里传出金勇的声音：“怎么了，灰姑娘？”
我几乎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