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到底怎么个爽法？你说啊！”郗阳还在看着我，气鼓鼓的。
我老想笑，又不敢，只能憋着。我又说错话了，尽管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媳妇永远是对的，媳妇脑子里只有搞来搞去是我的幸福！
郗阳又催我。“我说我说！”我清清嗓子：“是这样的，隋家发生的事，你舅舅不想让你记得，因为你姑姑的死、二牧的死，都足够让你难过。但是，隋亮要是死在你手里了，你想想，是不是觉得暗爽？”
优等生就是听话，郗博士似乎真的深思熟虑。过了一会儿，他得出结论：“比打滕旭一顿还爽！”
我：“……”已经知道了滕旭就是张越，郗阳怎么还老琢磨揍他？
郗阳继续道：“可为什么是杀人？”即便记忆是假的，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事儿也够可怕。“我舅舅还不停地强调，说我十岁就会杀人了，直到那天晚上，才终于把这段虚假记忆‘召唤’了出来。他就不怕我把这事儿当成真的，然后就自首了？”
“你确实自首了，跟我自首的。”我说。不得不承认，肖映诚是真的了解郗阳。“但我说过了，罪名不成立，肖映诚想必也知道，所以他不担心你因此出事。”
“动机呢？”郗阳问。何必大费周章？
“因为爱吧。”我说：“如果你对什么事有执念，我会尽量想办法让你完成，因为你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当年，肖映诚找到你的时候，你对于他而言也是最重要的人，他自然有帮你达成心愿的心思。”
只是，隋亮到底怎么死的，我始终不解，就像那个最初被肖勇看中的小男孩儿，到底是怎么死在采石场的，我担心自己永远都无法知道。
“师兄，你怎么了？”
“没事儿。”我摆摆手，头疼。他舅啊他舅，你快回来吧，我不想猜来猜去了！“我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如何教育小朋友，才算是合格的家长，但肖映诚，绝对不是个合格舅舅，他简直就在把你往冷血无情、刀枪不入的方向培养！”
郗阳蹙眉：“冷血无情吗？我没觉得我这样啊，这倒是挺像我舅舅的！”
我默默叹息，媳妇你一点儿都没发现你俩像吗？
“这大概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就像猛兽把技能教给孩子，他也在努力教你，以至于纵容你给他下老鼠药……”我该说什么？“哦我的上帝啊！瞧瞧那可怜的男人，还有那可怜的孩子！”
我夸张地学着翻译腔，郗阳噗嗤乐了，伸手推我，我继续没个正经：“我之前还纳闷儿，我这么好，你舅舅为啥一直看不上我？后来我明白了，因为你遇见我，有了软肋，就有了痛处。他最明白失去爱人有多难受，他不想你难受。所以小百合，你舅舅虽然做法混蛋，但他到底是爱你的，才一直处在矛盾当中。”
“好复杂。”小百合揉了揉额角。“有时候我觉得，还是没有家人比较好，除了师兄，我就这一个亲人，还这么累。”
我恍然大悟！“难怪你总是拖着，不肯见我妈！”
小百合又活泛起来：“不过阿姨很好的！我还想着她做的糖饼！”
“你可打住吧！”哄我做饭就够了，还哄我妈！偏巧小百合说什么都像真事儿一样，上次跟我妈说糖饼好吃，我妈大受鼓舞，那个周末啥都没干，烙了一筐，让裴欣给我送来！我连邻居带同事送了一圈儿，郗阳我俩那一礼拜上食堂都自带干粮！
郗阳苦着个脸。“到底要怎么跟家人相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笑笑：“你以为什么事儿都跟专八考试那么简单？”
郗阳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我没考过。”
啥？这小混蛋！“我打个比方好吗？就比如，明白吗？”
郗阳还是一脸疑惑，问：“跟考博比呢？”
我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考博什么难度，我不知道，但是跟郗博士谈恋爱，难度系数可不低，要提防的事情很多，比如要保护他不被别人弄死，也要防止他把别人弄死。
我俩正说话，老板上菜，夹了奶油馅儿的面包片，店家新品。小百合立即举到我面前：“师兄先吃！”
哎呀，这么乖呢！我说：“不瞎琢磨了？”
郗阳摇头，眼巴巴看着我。我心说这小百合葫芦里又卖什么药？莫不是偷偷叮嘱老板，给我放了印度魔鬼椒？
我试探性咬了一口。没问题啊！
“师兄，好吃吗？”
我点点头：“挺好的啊！”
“哦那就成！”郗阳说着，拿过一片，吃一口，眼睛就眯起来，似乎很满意，然后，这小混蛋直接把剩下的都端到自己面前了！
“什么意思？”我问。
“哦，不是新品吗，先找个小白鼠试试，职业习惯，师兄不要介意！”
“卧槽？！唉你等会儿！”说话间，烤鱼上来了，郗阳掏出了柳叶刀……
要是生活里没这么多纷纷扰扰就好了，郗阳一定是个快乐的小吃货！
虽然我分析得头头是道，小百合也暂时被我说服了，但我还是担心，毕竟那些只是我自己琢磨的，肖映城心里怎么想，还未可知。我盼着他能尽快回来，开诚布公跟郗阳谈一谈，或者能跟我唠一唠，毕竟肖映诚是了解郗阳与隋亮死亡之间真实关联的人。
同时，我还关注着另一件事，手术风险。郗阳把手头的钱，都投入到救助那些孩子上了，他自己还病着，要怎么办？三妹那孩子治愈了，肖映诚也想借此说服郗阳手术，但为什么郗阳还是不肯，而三妹在提到孩子现状的时候，也总是闪烁其词？我只知那手术的风险极大，但具体情况如何，是否是我们可以承受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急，很急！因为童老师说过，郗阳现在的情况虽然稳定，但如果恶化，会很快，会……很快……
“师兄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儿，发现郗阳正看着我，手里抓着面包片，小老鼠似的。
我笑：“还说我是小白鼠，你是小百合鼠。”
郗阳笑起来：“师兄喜欢？”
“当然！”我乐呵呵道。
但是，我特么当时说的是我喜欢他，这小鬼问的是我喜欢老鼠！于是，他生日当天，这小傻子给我拿出一堆福尔马林泡着的标本，全是大鼠的器官，还乐呵呵问我喜欢吗？！想起这事儿我就头大。
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我忍不住感慨：“幸亏是你先勾引的我。”
“为什么？”
“不然你这‘莫挨小爷’的性格，我追你，每天会被打八遍吧？对了，你真的能‘一刀封喉’？”
郗阳一脸天真。“不知道啊，杀兔子算吗？”
数月之后，我亲眼见识了郗阳的“一刀封喉”，死尸倒地，柳叶刀上的血滴到地面上，郗阳低下头，看着那张扭曲的脸说：“停尸房见。”
我俩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快吃完的时候，我接到李叔的电话，说他家亲戚找着了，邻居看到他回来，看来是真的出门旅游了，没跟他们打招呼，虚惊一场。
我想起那人说过，王小山帮他看过病，就随口问李叔，他亲戚得的是什么病。李叔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亲戚气色很好，过来看他们，还给他们带了不少东西，看来是好起来了。王小山是搞心理学的，我估摸着那人说不定真有什么心理问题，让王小山治愈了。
找着了就行，总算有点儿好消息了，张超也找着张越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了，我当时想着，心情还不错。
吃完东西，时间不早了，雪嘉自己在家，我俩要是再晚一些回去，小狗子就要闹脾气了！为了哄狗，我还点了几根儿烤肠，特别嘱咐不放调料。
路上，郗阳我俩有说有笑，车子刚开上高架，我手机就响了，是我家楼上邻居。
“怎么了小慕？”
电话里传来小慕惊慌的声音：“裴哥！你赶紧回来，你家好像被盗了！”
我一惊！“你说什么？！
我，裴然，龙城市公安局的副支队长，还是刑侦支队，我的家，竟然被盗了！
消息一出，满小区都上我家门口看热闹来了，好家伙，简直人山人海，我和郗阳好不容易才穿过人群，挤到我家门口。我同事们已经到了，郝帅带班。
“雪嘉！雪嘉！”郗阳喊着就要往里冲，郝帅拦着他。“嫂子嫂子，里头没有死狗，你放心，放心！”我头都大了，我明白郝帅的意思，但是他这说法太奇怪了。
技术开锁，好歹没砸我们家玻璃，维修费用不高，收拾起来也比较容易。电源被切断了，隐约可见室内一片狼藉。郗阳进屋，举起他的小警/棍，就像我第一次在自习室遇到他时那样。强光手电照亮厨房的每个角落，亮光透过玻璃门进入客厅，大半个房子亮起来。
丢什么了？我努力想，发现除了郗阳放在小仓房里的各种名牌包，我家也没啥值钱东西。于是我问郝帅：“我家仓房还好吗？”郝帅白了我一眼：“上一边儿去！”我：“……”
我自己到院子里，打开仓房，借着手机上的手电点了点，全在。行了，屋里不用看了，没值钱的，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我狗呢？前阵子有个案子，小偷连屋主的猫一并偷走了，我家雪嘉不会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嗷——！”我正琢磨上哪儿找狗去，就听到雪嘉的声音，接着，一个小白毛球蹭一下窜进屋里，直接扑到郗阳身上！郗阳赶紧抱起它，雪嘉就开始委委屈屈地在郗阳怀里哆嗦。
“喂！”我故意凶他。“死狗，来坏人了不看家，看把咱家整成啥样了？你收拾啊？你收拾吧！”
“师兄……”郗阳抱着雪嘉，转了个身，把狗子护在怀里。我偷笑，我俩颇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爸妈。
楼上邻居小慕报的案，他路过我门口，发现门开着，屋里被翻了个乱七八糟。雪嘉当时不在，从围墙的缺口跑出去玩儿了，小慕报警之后，这小狗子才颠儿颠儿从外头回来，一看家里这么多人，吓得到处找我俩，多亏小慕在，帮我们照顾了半天。
兄弟们忙乎完，还帮我修了电源，都走了之后，我和郗阳在沙发上坐着，雪嘉趴在他腿上，好歹不哆嗦了，但是也不像平日那么活泼。我叹了口气，得，这些年我没少出盗窃案现场，今儿自己家也成现场了。
郗阳给雪嘉喂吃的，小狗子闻了半天才肯张嘴，我猜雪嘉心里也难受，也就不凶他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雪嘉拿小脑袋在我手心蹭来蹭去，我心就融化了，油然升起一种这是我亲儿子的莫名情感。
郗阳把雪嘉放在地上，小狗子叼着烤肠，回到他的小垫子上，吃得到处都是油，我心里这个恨啊，得琢磨琢磨，如何教会狗子用洗衣机。
郗阳往我肩膀上一倒，闭上眼睛。所有的好心情都消散了，留下一片狼藉，我的家和我的心都一样。
我拿刚刚揉完雪嘉脑袋的手，揉了揉郗阳的头。“没事儿宝贝儿，咱家穷，没啥可丢的，我刚刚看了，你舅舅给你的超级贵的包都在呢！”
我本来想逗逗小百合，可是他没乐，这就显得我的冷笑话更冷了。我该怎么办？我惆怅，郗阳却开了口：“师兄，要不，我们搬家吧。”
“啊？”我一愣。“搬去哪儿？你的小别墅？不是老公不愿意吃软饭哦，你那儿太远了，早高峰又堵，住这儿你能多睡一会儿。”
郗阳摇头：“不是那儿，那儿也不安全。我说的是单位，咱俩搬值班室去吧，把雪嘉放后院警犬中心去。”
啥情况？咱儿子咋还上岗了呢？我彻底懵了。入室盗窃，吓到他？
“小百合。”我抬手，郗阳靠到我怀里，我看到他眉头深锁，是真的担忧。丢个东西而已，郗阳不是那种胆小的人。“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话刚出口，手机又响了，今儿一晚上响三回了，这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看到来电显示，是肖映诚！为什么打给我？我跟郗阳对视一眼，他坐起身，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哎呀，我把舅舅拉黑了，忘了放出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