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哥哥。

谢无歧老远就看见那边沈黛与江临渊坐石桌前聊天了。

如果光是聊天就算了, 令谢无歧远远止住脚步的,是沈黛眼角眉梢挂着的笑意。

沈黛不常这样笑,平日笑起来时也带着点内敛, 温温柔柔地看着人, 眼神像晴日有微风泛起涟漪的湖面,而很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笑得一看就没吃过苦。

她和江临渊聊什么?

会开这样, 一定不是像往常那样聊些会激怒沈黛的话题。

或许是小时候的事情?

她五岁入纯陵, 与江临渊自幼识, 应该会有很多话题, 沈黛又容易软, 是不是江临渊故意和她聊起小时候的事情想要套近乎, 而沈黛那个小傻子看见钩就咬?

脑中胡思『乱』想了一堆,谢无歧脚下滞了几秒,便抬腿面『色』冷凝地朝沈黛的向而。

沈黛此刻脑中也是一片混沌。

欢喜酿麻痹了她的危机意识,她觉得远处有一个二师兄,近处也有一个二师兄, 多出来的那一个是什么?隐□□吗?

还茫然, 那个多出来的影分身就带着一身低压地站她面前了。

谢无歧拿起她面前的酒坛。

“喝酒了?”

他一手就拿起了沈黛需要双手抱着的酒坛,放鼻尖闻了闻。

“还是浮花岛的欢喜酿。”

酒坛不轻不重地落石桌上,啪的一声, 『迷』『迷』瞪瞪的沈黛被惊得抖了一下。xizu.org 柚子小说网

“挺会享受啊。”

江临渊淡淡抬起长眸, 喜怒难辨的视线半空中与谢无歧交汇。

沈黛要是没喝酒, 肯定能感觉现气氛的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但她现已经喝了欢喜酿,感知能力迟钝了百倍,所以她还能『摸』『摸』脑袋, 傻呵呵地跟谢无歧坦白。

“嗯嗯,二师兄连这个也能一闻就闻出来啊,真厉害,这个喝,你也尝一口?”

谢无歧面无表情地一手摁住了坛口,转头看向江临渊:

“这酒是你给她喝的?你不知道她几岁?”

“不是。”

“哦?这欢喜酿一坛值千金,且有价难得,才我见你们纯陵十宗的那位衡虚仙尊还同浮花岛重羽族的人闲聊,我还以为是你拿了这欢喜酿,就迫不及待地拿来灌醉我师妹,达你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思呢。”

见不得人。

龌龊。

江临渊眼皮跳了跳,有一瞬间『露』出了被人戳中思的尖锐。

他抬眸不悦地盯着谢无歧。

“谢仙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黛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她与我的家人无异,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有见不得人的龌龊思,还不一定呢。”

听到从小一起长大,谢无歧的笑意沉了沉。

但他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轻狂模样。

“从小一起长大,家人,啊,我倒想知道,你里究竟是藏着怎样的结,你的问镜中才会倒映出我师妹十年后的模样。”

此言一出,江临渊又无话可了。

他翻遍古籍,也未能弄清他问镜中幻境究竟是真是假。

但显而易见的是,他被问镜幻境中自己的情绪所感染,他的悔恨,他的愧疚,他的不甘,还有……

还有二十七岁的他:

若我有一天大道得证,我希望站我身边的那一个人是你。

我想护你一世平安,你可愿意?

已经出落大人模样的沈黛牵着他的手,滚烫眼泪一滴滴落他手背,她那样开,那样郑重地告诉他——

她愿意。

愿意得不得了。

江临渊无将那种复杂的感觉从头轻易抹。

“……这与你无关。”江临渊避而不答,“这是我与师妹的事情,没有和你交代的必要。”

江临渊越是这样,谢无歧的脑海中的猜测就越发离谱。

他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到底是有什么不能的?难不还能比他想象得更过分?

一想到更过分的,谢无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后眸中戾气翻涌,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禽——兽——”

江临渊:?

他脑补什么东西?

谢无歧与江临渊两人剑拔弩张,沈黛一旁却听累了。

她现情很,不明白他们争执什么,觉得这个世间非常美,天气刚,风也温柔,很适合睡一觉。

但是地上脏,桌子硬,看了看,有谢无歧那摁酒坛口的手比较舒服。

沈黛把脑袋放了上。

“……干什么。”

谢无歧垂眸,像是余怒未消,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不冷硬。

“真想喝酒,我带你偷偷背着师尊喝就是了,找他做什么?现知道撒娇,晚了。”

“不晚。”酒喝多了就是容易想睡觉,沈黛闭着眼睛答,“二师兄你人,不会我气的。”

突然还被发了一张人卡,谢无歧气笑了,顿了顿,又恶劣地拉长了尾音:

“哦?我吗?那我和江临渊比,谁更?”

江临渊霍然抬头看向谢无歧,眸中比才更添了几分无名火。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什么。

是气谢无歧拿自己与沈黛做比较,还是气他其实听到这个问题时就有种已经知道答案的下意识回避?

还沈黛没有直截了当给出答案,她情平和地回答:

“二师兄,人的痛苦往往就是因为跟人比较而产的,这种问题不。”

江临渊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然后下一秒,他就又听沈黛道:

“更何况,人要向上看,你为什么要和差的比呢?”

江临渊:……

谢无歧冷了一会儿的脸终于如冰层融冻。

“是啊。”

他桃花眼淡淡一扫,掠过江临渊阴晴不定的脸,长眸聚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不比了,我跟他人狗有别,赢了也胜之不武,你也离他远点,你们之间仙畜有别呢。”

“谢——无——歧——!”

江临渊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你做什么!”

谢无歧还未开口,沈黛率先起身摇摇晃晃挡他面前,欢喜酿的效果还,因此她话也有些神神叨叨:

“不要吵架,不要拔刀,世界这么美,你这样不觉得很煞风景吗?”

江临渊额头青筋跳起,压着怒火同沈黛:

“你没听见他才什么吗?是他先挑衅的。”

……有吗?

沈黛扭头看谢无歧,对很快摆出一副无奈模样:

“师妹,你前师兄是不是因为我刚刚误会他给你酒喝所以气了啊,你前师兄真记仇,不像我,我是担你而已。”

江临渊:……你他妈,适可而止。

笔直的沈黛这一次又忘了上回的教训,毫无怀疑地信了谢无歧的话,有点不满地对江临渊道:

“是啊,二师兄是担我,而且我刚刚把你错认二师兄,你也没有立刻反驳我,害得我丢人,我们就算扯平了。”

谢无歧:“……等等。”

他指着江临渊:

“你刚才把他认我了?”

沈黛老老实实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认错的。”

谢无歧听了其实没有气,想到沈黛刚才是因为把江临渊认了他,才和他有有笑,他里其实还挺高兴的。

年人的那点争个高低的胜劲得到满足,谢无歧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沈黛眉。

催动灵力,替她将体内酒气『逼』出几分。

沈黛刚觉得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就见一双潋滟勾人的桃花眼抵她眼前,眼尾上扬,出的话也带着几分笑。

“现知道谁是二师兄了吗?”

是她认错了人,沈黛不意思地点点头:

“知道知道,下次不会了,二师兄你还气吗?”

谢无歧显然已经不气了,毕竟问题大的还是对面那个狗贼。

呵,原来是冒充他和他师妹套近乎,亏他做得出来。

不过此刻见江临渊阴沉着脸,显然是面子不过得的样子,谢无歧中痛快几分,也不欲纠缠下,省得待会儿他要是没忍住揍了江临渊,岂不是还帮他卖惨。

想到这里,谢无歧直起腰,故意不『露』分毫地对沈黛了句:

“还有点,看你之后表现吧。”

完就将沈黛没喝完的那一坛欢喜酿藏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江临渊站原地,原本已做了与谢无歧再起争执的准备,却不想他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抬脚走人。

而沈黛跟他后面,把他的话当了真,苦恼地想着怎么哄她师兄开。

“二师兄我不是故意要认错人的,真的真的。”

“二师兄你想吃桃片糕吗?师尊玄都城中有家桃片糕吃,待会儿我们买不?”

“对了,上次二师兄你问镜里叫我姐姐,我也不能白白占了你的便宜,这样吧,我也叫你几声哥哥我们扯平不?”

“哥哥?二哥哥?”

谢无歧背脊僵了僵,耳根染上点热,他无奈掩面:

“谁教你这个的……不许喊了。”

庭院里秋风瑟瑟,将两人的对话一句一句送入他耳中。

江临渊转头就快步回了云渺台,云渺台上筵席已至尾声,许多宗弟子便借机互切磋,陆婴见江临渊回来,便招手对江临渊道:

“师兄你回来啦,有几个别宗弟子想要找你切磋,我刚准备帮你回绝……”

“不必。”

江临渊提剑上了云渺台,草草与对见过基本礼节之后,便挥剑毫不留情地朝他而——

上品衣被江临渊瞬间斩断衣摆,对惊了惊,见江临渊一个切磋也如此认真,忍不住不满道:

“江仙君今日火气挺大啊。”

江临渊没话。

他脑中还停留放转身前的后一幕上。

红衣的小姑娘围着那玄衣年打转,她道歉得认真,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玄衣年眼帘半垂,唇边噙笑,分明是早就不气的样子。

她酒还未完全醒,走着走着会踉跄一下,玄衣年便干脆把她捞到背上,背着她慢悠悠地往回走。

两人的背影看上温馨又安宁,是路人看了都会会一笑的模样。

江临渊看着两人的背影,觉得——

刺眼。

鉴于喝醉酒的沈黛已经玄都的客舍里睡下,谢无歧和应许开始想办给沈黛打掩护。

谢无歧:“我就假装我喝多了,然后师妹留下来照顾我,你也跟师尊你想家了,一起留下来住一晚再回。”

应许:“?谁想家了?我不。”

谢无歧:“你不等师妹行了我就告诉她,下次买吃的不带你的份。”

应许:“……”

谢无歧的威『逼』利诱下,臭着一张脸的应许后还是捏着鼻子兰越面前了这番借口。

兰越看上像是信了,又像是没信,但到底还是没多什么,还对应许多留几天也无妨,重霄君也应该很想他。

应许让他别了,他听了觉得恶。

沈黛客舍里睡了一下午。

半夜醒来,听外面秋风瑟瑟,银杏叶落满一地,她平日不睡觉,今天已经休息足够,床上坐了一会儿回忆了自己的荒唐行为。

……她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啊。

沈黛捧着脸苦恼了一会儿,后决定专清修来掩盖尴尬的回忆。

玄都弟子的修炼之地就白日的云渺台上,此时已过子时,若是阆风巅,必然是夜深人静,连狗都没一。

然而玄都,子时的云渺台上四处可见刻苦修炼的弟子,场面之震撼,让沈黛难得地回忆起来高晚自习的盛景。

燃起来了!

这就是平凡努力人的天堂吧!

较之下,阆风巅简直就是一群日常慢悠悠修炼的保送,悠闲得像养老院。

“沈仙君。”

沈黛刚要加入他们,忽然听身后有人唤她。

“……重霄君?”

更深『露』重,重霄君刚检查了一遍护山结界,准备折返时恰见沈黛来了,他有些意外地开口:

“来这里修炼?”

沈黛忽然有种别人学校蹭课被发现的窘迫,不意思道:

“嗯……可、可以吗?我不知道能不能随便『乱』走,不行的话我就回……”

重霄君一贯严谨古板的脸也松了些。

“不必拘束,玄都山大开,不会有赶客的道理。”

重霄君用一种看小辈的欣慰眼神看着沈黛,声音低了几分:

“你此次失了金丹,我本欲补偿你一些天阶器和上品灵丹助你重新修炼,却听兰越仙尊,你觉醒了天仙骨?”

沈黛点点头。

重霄君抬手探查沈黛灵脉灵核,若是粗粗查看,她金丹被毁,灵核破碎,放修真界就是十足十的废人一个。

但若是顺着她脊骨探查,便会发现她的仙骨替代了灵核,为她不动声『色』地牢牢巩固灵力。

“很。”重霄君赞赏地看着沈黛,“天赋卓绝,勤奋刻苦,神仙塚时照应同,面对伽岚君也能保持镇定,『性』至纯,沈仙君,来日仙盟建,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沈黛霍然抬眸:“仙盟?我?”

“没想过吗?”重霄君负手而立,望着远处山麓尽头,“没关系,你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如果按照前世的时间,还剩不到十年。

沈黛中一凛,认真答:

“我会修炼的。”

重霄君颔首,抬脚走出几步,又回头问沈黛:

“兰越仙尊同我,阿应留下来,是他自己想家了?”

沈黛下意识想要解释,可月『色』下,重霄君没了白日云渺台上统领仙百家的凛然威仪,此刻看上就仿佛是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沈黛到了嘴边的话又有些迟疑。

“……是的。”

应许也确实了这话,所以,这也应该不算是撒谎吧?

沈黛那点小思必然不可能瞒过重霄君的眼睛,他很淡地笑了笑:

“沈仙君,平日里,多谢你照顾阿应了。”

沈黛受之有愧,从来都是她被大师兄照顾的,她什么时候照顾过大师兄呢?

不过重霄君转头离开的时候,沈黛似乎隐约听到了几声闷闷的咳嗽声。

重霄君病了吗?

神期的修士也会病的吗?

沈黛忽然联想起前世玄都的覆灭,她未能亲眼看到,听重霄君败得轰轰烈烈,雷鸣电闪玄都顶上咆哮了整整十日,无数玄都弟子一同见证了修真界顶梁柱的倒下。

可以,修真界的溃不军,就是从重霄君倒下那一日开始的。

于是从玄都回之后,沈黛就日日夜夜应许的耳边念叨:

“大师兄,上次云渺台吃的松鼠桂鱼真吃,别的地都没有那个味道,你想吃吗?听玄都这个月又开会了,我们让师尊带我们蹭饭怎么样?”

应许:?

“大师兄,你听歌吗?我家乡有一首歌叫《常回家看看》,你想听吗?想听我唱给你听。”

应许:??

他也不知道沈黛是哪根筋搭错了,本来不打算理会,不过听沈黛唱歌,刚起了个头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打断:

“你要想听曲,我们山下的茶馆,那里的南曲班子不错,你想听什么都有。”

沈黛不依不饶,终于问出了一个她憋了很久的问题:

“大师兄,你为什么不回家啊?”

这次应许沉默了许久,久到沈黛都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才听他淡淡道:

“有我母亲的地才是家,有他,玄都是我出的地,算什么家。”

听这个口风,这里面必然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

沈黛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秘密,但又着急想知道重霄君前世为何会落败得那么快,憋了半天能:

“我上次……听见重霄君咳嗽了,他那么厉害,咳嗽一定不是什么小事,大师兄,抛个人恩怨,重霄君要是有什么事,对修真界也损失巨大……”

“我知道了,我跟师尊,让他关总行了吧?”

应许这样完,又将玄都送来的礼一一给沈黛打开看了。

“他对你倒是挺赏识,这些东西应是从他自己私库里拿出来的,能助你更快筑基结丹,他这样培养你,必然有他的谋算,你也别跟他客气,若是还有不够的,我再给你添。”

沈黛看着那几匣子琳琅满目的灵丹仙草,这些再加上之前云梦泽给的,还有梵音禅宗、蓬丘洞府、死以及纯陵十宗随的谢礼,其中一部分是给谢无歧的,他挑了几样,剩下的都给了沈黛。

她现手中的资源,供养一个小宗都不问题,更何况全堆她自己身上。

这要是一股脑全用了,哪怕是个五灵根的修士,也能靠氪金氪一个金丹修士了。

身负这么多人的关切,沈黛不敢懈怠,很快便与兰越仙尊商量了闭关事宜。

谢无歧也不是不赞同她闭关,是听她准备闭关两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两年是不是也久了?你才多大,两年苦修,受得了吗?”

兰越揣着手笑眯眯道:

“黛黛是个智坚韧的孩子,她和你们这些睡到天亮才起床,中午还要午睡的懒师兄可不一样哦。”

谢无歧&应许:……

眼看沈黛决已定,谢无歧与应许也不便再阻拦,不过想着沈黛要她那个洞府里闭关两年,又怕她寂寞无聊,便准备扛着锄头,给她院子里挖一个大水池,养些鱼之类的。

哪怕不做观赏,饿了抓来烤了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嘛。

是他们没想到,就沈黛闭关的前一日,他们一跨进沈黛的房间,就发现了与往日的不同之处。

屋内墙上、上、窗户上,都挂满了红底白字的条幅,上面写着——

“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辛苦两年,幸福一!”

“提升一层,干掉千人!”

“不苦不累,修仙无味,不拼不搏,修仙白活!”

…………?

谢无歧木着脸问:“师妹,这些都是什么?”

沈黛踩高凳上,刚挂完后一条横幅,听谢无歧这么问,她挠挠头不意思地笑道:

“横幅啊,我习惯了,就是觉得这样比较……有那个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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