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唐枝说可以出去逛逛，沈清辞开心的厉害，立刻就回去换了件厚厚的斗篷。二人也没有乘车骑马，只是慢悠悠地像散步一样。
很快就走到了上京最繁华的地方，一眼望去全是红红的灯笼，这里有上京最大最热闹的酒楼，点心铺子，也有教坊和乐馆，街边还有许多吹糖人的、卖挂饰的小摊贩…
沈清辞搓了搓手，话里是止不住的兴奋：“我来上京两年，还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唐枝小心地护着人：“公子小心些。”
“不要紧，还能丢了不成？”
“…”行吧，您是主子您说了算…
沈清辞每个摊贩前都要停留一会儿，玩的不亦乐乎，遇到新奇的东西就要上许多，留下唐枝拎着东西还要付钱。
糖画摊子前人多的很，许多人手里都拿着糖画，花鸟鱼虫的形象把沈清辞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唐枝，我要这个。”
唐枝看了看糖画摊子，认命地陪沈清辞等候。
排了许久，终于到了沈清辞。画糖画的是一个白发掺半的老爷爷，一双手十分干瘦粗糙，动作却十分麻利熟练。
“伯伯，您这里所有的样式，每种给我做两个。”
浓稠的糖浆依照各种形象被画在画板上，甜腻的香气能传出很远。沈清辞要了许多，想带回府里给众人分一分，把那画糖画的老爷爷开心的合不拢嘴。
“这位小公子，这么多糖画，吃多了可是会坏牙的。”摊主一边画一边说。
沈清辞搓搓手，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白雾：“不是的，伯伯，我家中人多，想带回去让他们也尝尝。”
“好嘞。”
不多时，唐枝手里就又多了一堆纸包，里面满满的都是糖画。
转眼快到亥时，沈清辞招呼着唐枝往致雅园中去，当门被敲响时，园子里的众人还受到了些惊吓。
还是其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把二人迎进府里。
“你们都没睡？”沈清辞进了中厅，一堆人围着一个炭炉闲话家常，虽不热闹，也算温馨。
“今晚是除夕，咱们该守岁的。公子怎么大晚上的还出来，这要是冻着公子可怎么办？。”
一堆人簇拥着沈清辞走到暖炉边嘘寒问暖。
“没事，也不算冷。我今晚出府，瞧见了好些小玩意儿，带回来给你们一些，都是市面上常见的，不值什么。”
说着就让唐枝把糖画和其他点心给众人分了，又拿了些银子分给众人：“我许久不住在这里，园子里还请各位多费费心，这银钱只当是讨个好兆头了。”
众人连忙道着谢接过唐枝手里的东西：“难得公子有心，在别处可没这样的好事，多谢公子了。”
陪众人闲话几句，聊了些琐事家常，沈清辞和唐枝就告了辞，苏喜虽然多喝了几杯，好歹也算清醒，一早就守在了大门口。
吩咐着下人把东西拿去分，沈清辞独自回了暖阁，此时屋里烛火晃动，映的沈清辞身影有些寂寥。
“公子还不睡？”唐枝端了漱口的茶水来：“喝些茶清清口，不然该牙疼了。”
沈清辞漱了漱口：“不是要守岁吗？”
“不成文的习俗罢了，也不过就是辞旧岁，图个吉利，以求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公子若是困倦，睡下也无妨的。”
“既是好事，怎么能不做呢？”沈清辞浅浅地笑着：“只是这样空等着也实在无聊，这府里可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殿下的正院里东西多，若是公子无聊可以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沈清辞从秋千上蹦下来，率先走在了前面。
唐枝手里提了一盏纱灯，光亮柔和，为周围平添了些许朦胧感。
正院的门上了锁，唐枝翻出钥匙打开了门，园子里冷清的很，不像暖阁布置的那般喜庆。
唐枝引着人径直来到了书房：“公子先进去，我去为公子生个炭炉来。”
“等等…”沈清辞叫住唐枝：“这里是书房，我进去了…没有关系吗？”
“公子无需担心，殿下这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反倒是小玩意儿多的很，平日里秦家两位少爷也会常来。”
闻言沈清辞点了点头，抬步迈进了书房。
入目便是一架大大的屏风，屏风上绘着四季之景，十分生动，栩栩如生。绕过屏风是并排的两个书架，上面错落地摆了些书籍，靠墙壁的地方还有一个饰物架，顾云时平日里爱用的爱把玩的金贵物件散乱地放在上面。
再往里是一套黄花梨的书桌椅子，书桌上放着一个笔架，四五支笔依次挂在笔架上，笔架旁是一个黄花梨的木盒，里面放着一块上等的墨。四五个青花瓷的小盒子里分别盛装着朱砂、赭石、黄丹等颜料。
笔架前方放着笔洗和镇纸，那镇纸也是墨玉的，和顾云时当初送到致雅园的那块十分相似。
书桌旁边放着一个陶瓷画缸，里面有七八个卷轴。沈清辞好奇，又想到乔晨曾说顾云时为自己作过画，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卷轴。
卷轴被缓缓打开，画上是许久之前，顾云时刚在致雅园的池子里养了锦鲤，自己坐在栏杆上喂鱼。虽然只有背影，但是一眼就能瞧出来是谁。
第二幅是自己侧躺在贵妃榻上，午睡还未醒时被吵起来，略带了些起床气的样子，气鼓鼓的，眼含娇嗔，上下皆透露着不快之色。
第三卷是自己于杨柳之下，被顾云时磨得实在没有办法，答应为他抚琴的时候，画里的人容色妍丽，唇角带笑，红衣绿柳，和谐的很。
第四幅是自己第一次来到皇子府，将桃花染红了的手指伸向顾云时，眉眼之间平淡的很，却奇异地透露出几分委屈之意。
灼灼桃花之间，只有沈清辞格外艳丽。
最后一幅不像之前四幅一样，这一幅是唯一一幅双人的画，画的是自己在秋千上仰头看着对方，顾云时于身后低头看着自己。这是一幅远景，人物景物都看不甚清楚，平白多了些朦胧之感。
分明是很平常的情景，入了画反而让沈清辞觉出几分暧昧不清的关系来。
耳朵尖染上了几缕薄红，卷轴被放回原位，仿佛从未有人碰过一般。
炭炉烧了起来，整个书房里暖融融的，沈清辞拿了一本书，借着蜡烛的光翻阅。
书房里的书类型多的很，上到名家孤本，下到市井话本，沈清辞觉得这就是自己理想中的书房了。
不多时，沈清辞觉得眼睛有些涩意，于是放下书本，朝书房的另一边走去。
墙壁上挂着一幅磅礴大气的山水画，令沈清辞驻足良久。
“这画儿是殿下自己绘的。”唐枝从旁解释。
“这…”沈清辞伸手碰了碰画：“…不大像是殿下的风格…”
“殿下当时说这地方太空了，画美人图又委实不正经了些，平日里会客都是在书房，只好退而求其次，作了幅山水画裱好挂在这里。”
沈清辞不置可否，唇边勾起笑意，视线往旁边移开，山水画旁边是一扇雕花圆窗，只是不能打开，没有任何用处，只做装饰用。窗子上雕的是缠枝花花纹，同吟风上的花纹极为相似。
此时月上中天，沈清辞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唐枝凑过来说道：“快到子时了，有些人家会放烟花，公子可要去院子里等等？”
“嗯…”沈清辞捧着手炉走到外头，天上只有寥寥几颗星星，主院里没人，十分寂静。
风声萧瑟，沈清辞坐在廊下，不多时就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从沈清辞的角度看去，五颜六色的烟花在远处炸开，把原本寂寥的夜空都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沈清辞背靠廊柱，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真好看…我在南都时从来没有人陪我守岁看烟火，阿姐总有忙不完的事…”沈清辞的声音里满是落寞之意：“虽然我不知道她忙些什么…”
如果沈清欢不是公主，如果自己不是皇子，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和家人一起逛夜市，一起守岁，一起看烟花…
可惜了…
天边的烟花一簇接着一簇，绚丽夺目。烟花爆竹的炸响声维持了半个时辰，终于归于沉寂。
沈清辞的眼睛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神色莫辨。
北方的冬春就如同很有脾气的姑娘一般，说翻脸就翻脸，沈清辞满心以为过了正月十五就该暖和了，却忘了还有倒春寒。
本以为天气不会在变的沈清辞换上了略微轻便的衣衫，连被子都换了床薄点的。初始几天倒还好，只是没有想到还没几天，夜里突然冷了起来，冻了沈清辞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早上，沈清辞的嗓子也哑了，头也发晕，浑身无力，还发起了高热。
秦子衿气得要命，当下也不管沈清辞如何撒娇卖乖，只把最苦的药都端到了沈清辞面前。
沈清辞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一脸讨好地笑：“子衿，我可不可以…少喝一点啊…”
秦子衿丝毫不为所动：“少一滴都不行，快喝！”
“哎呀子衿～”
“啧…”秦子衿敲开沈清辞从被窝里伸出来扯自己衣袖的手：“别拉扯我…”
眼见实在是没用，沈清辞认命地去端药碗，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喝下了药。
脸上的表情极其挣扎，药的苦味麻痹了沈清辞的舌头，看着秦子衿的表情，沈清辞也不敢开口要蜜饯，只好自己忍着。
炭炉里的火生的很旺，秦子衿有些热的受不了：“我晚上再过来看着你吃药，你就在床上躺着，不要下来乱跑。”
沈清辞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又因为生病嗜睡的很，闻言也只是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始凋落了，如今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几棵长青树还有绿叶。
由于秦子衿表现的十分生气，沈清辞也是不敢顶嘴，一连几天都乖乖吃药，虽然没有大好，但是好歹不会走几步路就晕了。
沈清辞病了，也不大出门，唐枝把饭菜带到了暖阁里布置。
“这是干嘛？”
沈清辞盘腿坐在贵妃榻上，手里还拿着上午刚送到的书信，只是这次的书信极其简洁，除了信封上写着阿琢亲启，便只有一切安好四字。
“这几天冷的不行，外头又飘了雪，去中厅用饭免不了要受冻的，公子病还未好，还是小心些吧。”
沈清辞下来推开了窗户，外头确实是下起了小雪，阴阴沉沉的天气让沈清辞有些压抑：“这雪会下多久？”西红柿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瞧着怎么也得下到明天早上了。”
唐枝摆好了碗筷：“公子先用饭吧。”
盘子里的菜都是沈清辞喜欢的，因为还得吃药，唐枝一直在旁边看着不让沈清辞多吃。
沈清辞用过了饭，唐枝就端着药在一旁等候了，脸上是恭敬谦卑的笑容，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沈清辞本想视而不见，奈何唐枝的视线有如实质，怕是自己不喝，唐枝就要生生把自己盯出两个洞来。
“行了行了，我喝还不成？”捏着鼻子把药灌了下去，苦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我喝完了，你不用盯着我了。”
唐枝把空药碗递给下人，转过身笑嘻嘻道：“那不成，二少爷让我盯着您，用过了药一刻钟内不能吃别的，茶水也不行。公子，您就忍忍吧，过一刻钟，一刻钟我就走了。”
沈清辞翻了个白眼，嘴里苦涩的味道渐渐淡去，只剩下舌尖还有些麻麻的。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有事瞒着我？”
唐枝干笑了两声：“没有吧，公子想多了。”
药里有安眠的成分，不过半个时辰，沈清辞就有些昏昏欲睡。
“唐枝，你去把窗关上，我睡一会儿。”
沈清辞躺进被子里，药物作用让一切都开始模糊，唐枝关窗的声音传到沈清辞耳朵里，像是空旷的回音。
没一会儿，沈清辞就睡熟了。
“公子，公子？”
唐枝试探性地唤了两声，没得到回音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卧房朝偏厅去了。
唐枝前脚刚离开，沈清辞后脚就睁开了眼睛，趴在床边手指扣着嗓子，把喝下去的药全都吐到了漱盂中。
同样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立在已经关上了门的偏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