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春意深

沈清辞走后顾云时推了推顾景瑜的肩:“走了,去书房。”

顾景瑜手里的茶还没有喝完,捏着茶杯问:“为什么?外面下着雨呢。”

顾云时有些嫌弃地啧啧两声:“外面的雨又不大,你娇惯个什么劲儿…快点,走了。”

“哦~”顾景瑜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跟在顾云时身后。

半道上遇到唐枝悄咪咪地对着顾云时说了几句话,顾景瑜就看见自己小叔叔的脸由晴转阴了,自觉大事不妙,顾景瑜立刻主动开口:“我去书阁看书,待会用膳的时候让人去叫我就行。我…我先走了…”

得了顾云时点头,顾景瑜脚不点地就离开了,生怕晚一点就要遭横祸。

顾云时抬眸看了一眼桃花,顺手折了一枝,声音轻慢又狠厉:“人现在在哪儿呢?”

唐枝不敢抬头:“一直在外面也不是正事,就让他进府了,此刻正跪在书房外,总管不敢随意放他进去。”

顾云时得到了答案抬步往书房去,到门口时连看都没看一眼地上跪着的白色身影,径直进了房间里:“进来。”

唐枝和白衣男子进了房间,苏喜关上了门,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摇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又一个不知死活的人要倒霉了,唉…

书房里的三个人,一个跪着,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跪着的人双手交叠在身前,低着头不敢说话,细看还有些颤抖。唐枝站在一边,表情正经不苟言笑。

顾云时慵懒地靠在椅子背上,手中拿着一枝桃花,只是桃花枝上有些残缺,像是有几朵被不经意扯下后留下的,显得有些残破,可顾云时就像十分喜爱一样放在手中把玩。

沉默的气氛就像雾气一样弥漫在书房的空气中,眼见白衣男子颤抖的越来越厉害,顾云时仿佛才看到他一般轻而缓慢地开口:“你在抖什么?害怕吗?”

白衣男子头垂的更低,声音有些不稳:“回…殿下,没…没有…”

“没有?嗬,本宫记得乐堂本宫早就散了,也给够了你们傍身的银钱,上京中的茶楼乐馆这般多,靠手艺吃饭总是不成问题的,便是不去茶楼乐馆,那些银钱也足够你们过活了,如今还三番五次地找本宫,怎么…还想赖上本宫不成?”

男子紧张地搅动着手指:“不…不敢…”

“不敢?”顾云时轻柔地将桃花放在桌角,起身走到男子身前,用一本不知哪里拿来的书卷挑起了对方的下巴:“本宫瞧你敢的很呐,竟然敢堂而皇之地来本宫府上闹,胆子不小呀,素砚--”

听到顾云时声音轻柔地唤自己的名字,素砚不但没有觉得安慰,反而更加害怕,抖得更厉害了。

顾云时忽略了素砚看着自己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拿开书本略有嫌弃:“这些日子你也来了不少次了,说吧,想要什么。”

素砚有些害怕:“殿下,素砚…素砚只是有些不解,乐堂一直都…都好好的,殿下为何要…要散了…乐堂…”

顾云时嗤笑了一声:“本宫今天心情好,要不你猜猜,本宫为何这么做。”顾云时挑了挑眉,声音低沉又撩人。

素砚闭了闭眼,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万一能给你自己谋个更好的出路呢?素砚抬起头直视顾云时的眼睛,颤着声音问:“殿下是有什么新欢了吗?”

顾云时觉得有些可笑:“新欢?哎呀素砚,你可知道什么情况下才会有新欢?”顾云时将手中的书随手扔到一边笑道:“有旧爱才会有新欢,本宫的人即便是旧爱,也不是你配当的。”

眼见素砚的头又低下去了,顾云时的语气越发玩味:“整个上京都知道本宫好美人儿,可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入的了本宫的眼睛。素砚,你是不是…有些高看自己了?”

素砚似乎是鼓起了勇气,破罐子破摔道:“那今天从府中出去的那个就能入的了殿下的眼了吗?素砚不知素砚比起他差在哪里,还请殿下说个明白。”

顾云时的眼神冷了下来,却依旧是一副含笑面孔:“你遇上他了?”话是对着素砚说的,眼神却是看着一边的唐枝:“既然瞧见人了,觉得如何?”

素砚不知道沈清辞的身份,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不过是个乐人罢了,说话之时颇有些不客气:“不过是长得出彩些,其余的未必能比过素砚。”

顾云时点点头:“嗯,如此说来,本宫倒是还未曾听过他的琴。”说着拿出一副卷轴,轻缓地展开,自己用手拿着画卷放在素砚面前:“这是本宫为他作的丹青,你瞧着如何?”

素砚抬头,只见画上是一个红衣少年卧在软榻上,旁边的石桌上摆着茶具,画中人的墨色长发用一根艳色发带松松垮垮地系着,细节到连手腕上的金铃铛都画了出来,少年眉眼含情,眼神有些娇嗔,似乎是对作画之人有些不满。素砚看着画中的沈清辞,眼里闪过一抹艳羡:“殿下的丹青,自然是极好的…”

顾云时点点头,自己拿着画卷端详:“他好看吗?”

素砚吞了吞口水:“…好…好看…”

顾云时满意地收起了画卷,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幅画,却只能画出他的十之一二。”

“素砚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那是最好,他是南周来的皇子,与你自然没有什么好比的,他就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依旧是你到不了的位置。”

素砚深吸了几口气,不曾想到画里的人居然是一年前来到上京的南周质子,此刻心里有些打鼓,诚惶诚恐的伏地叩拜:“是…是…”

顾云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看着唐枝,语气有些不对劲:“阿琢看到他了?”

唐枝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并把府门外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顾云时。顾云时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他蹲在素砚面前,温柔且轻缓:“这可难办了…他看到了你,说不定会生气,他生气了可不好哄啊…”

顾云时盯着素砚的手,因为要弹琴而保养的不错的双手细白又匀称:“你这双手生的不错,毁了倒是有些可惜…”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素砚连忙使劲把手往袖子里藏:“殿下,殿下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殿下了,求殿下饶命!…”

“本宫不为难你,为了生计,本宫也能明白,这样吧,你带着乐堂那些不肯走的人离开上京,不要出现在本宫面前,若是再有乐堂的人找过来或者…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顾云时清浅的笑了一下,桃花眼多情又薄情:“本宫都会把责任压在你的身上,等到那个时候可就没有现在这样好说话了…若是弹琴奏乐的,本宫就废了他们的手;若是扮花旦做戏子的,本宫就划花他们的脸…本宫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懂了?”

素砚被吓得磕头如捣蒜:“懂了懂了,素砚立马就带人走,现在就走!”

顾云时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懂了就走吧。”

素砚心知逃过一劫,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皇子府,一刻也不敢多留。

苏喜看着素砚离开的狼狈身影,摇摇头安排府中别的事务。

顾云时手中把玩着桃花:“阿琢走的时候可有说过什么吗?”

“公子走时让属下去时给他带几只可以插瓶的桃花,脸色有些苍白,别的就没了。”

顾云时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唐枝退下前顾云时又开口:“让寒鹭收拾东西滚去秦府把寒栖换回来。”

待唐枝退下后顾云时展开了一幅空白卷轴,边提笔作画边呢喃着:“唉…脾气见长啊…”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顾云时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地吹了吹纸上的墨,朱砂染出的桃花艳丽灼人,桃树下的沈清辞回眸浅笑,神情略带委屈,伸出被花汁染红的手指。待墨干了后顾云时将画收好,眼见就快到午膳时间了。

“把那本书拿去烧了,然后去书阁叫景瑜来用饭。”顾云时净了手,朝用饭的小厅走。

顾景瑜到小厅的时候顾云时已经在了,待到顾景瑜落座,一眼望去都是好菜。

顾云时执起银筷:“本宫命人做的你爱吃的,多吃些。”

顾景瑜好吃的塞了满嘴:“还是皇叔这里好,我在母妃面前都不敢这么吃。”

相较于顾景瑜的没形象,顾云时吃饭就优雅多了:“长嫂是为你好,你还不领情,比起夫子来,长嫂可是温柔多了。”

顾景瑜听见夫子,条件反射地抖了两抖:“提什么夫子啊,正吃着饭呢…”

“我听说皇叔要去御史台,皇叔不是一向不喜这些吗?”

顾云时清了清口:“父皇的调令还没有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顾景瑜有些迷茫:“没有吗?我出宫之前还听皇爷爷同秦家舅爷说这事的。”

“舅舅?父皇可没跟我说他还找了舅舅说这事儿。”顾云时用的不多,用湿帕子擦了擦手,又用清茶漱了口:“调令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中宫那位可是铆足了劲儿要本宫玩完儿,本宫要想反击,手里没点光明正大的权可不太行,正好父皇递过来,本宫就顺水推舟地收下,如此父皇开心,本宫也高兴,两全其美。”

顾景瑜还是有些迷惑:“可是之前皇后也害过你,皇爷爷要给你权你也没要啊。”

“这次可不一样,父皇同意若是本宫为官,他就不逼我娶妻了,不然今年秋日就要给我选侧妃了。”顾云时悠悠地叹了口气:“本宫倒是不担心,总能找到拒绝的理由的,只是父皇真的张罗开来终归是有些麻烦的,本宫懒得应付。”

顾景瑜点点头:“是要为小婶婶守身如玉啊…”咽下口中的鱼:“那皇爷爷给了你什么职位啊?”

“…兰台令。”

“兰台令!这不就是给了皇叔除了丞相外最高的职位了吗?”顾景瑜有些吃惊:“皇爷爷居然让你管御史台,我以为皇爷爷只是给了你一个不太大的官职呢…”

“兰台令别的不说,权利够大,安全也是足够的,不容易出事。”

“也对,皇爷爷那么疼你,不用想也知道会把最好的给你。”顾景瑜一脸骄傲:“这可是中宫那两个蠢货再活两辈子都得不到的位置。”

顾云时伸手敲了一下顾景瑜的脑袋,笑道:“慢点吃,又不是你做了兰台令,高兴什么?”

“不是我又怎样?是我叔叔!”

“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一副小孩样儿,是不是长嫂太惯着你了?”

“皇叔~”

忙了小半月的顾云时开心地笑了起来,小厅里欢声不断。

沈清辞回了致雅园,用过午膳后又尽职地去池塘边喂锦鲤,沈清辞左手端着一个青瓷小盏,右手捻起鱼食往池子里扔:“宣王没有为难你就放你回来了?”

素诚为沈清辞撑着伞:“为难倒是没有,应当还是有些顾忌七皇子的吧。后来我又听了一耳朵,宣王很生气,说一定是因为公子知道七皇子要入仕,所以才…”

“入仕?”沈清辞看着抢食的锦鲤:“这倒是新奇,知道是在哪里应职吗?”

“没听真切,好像是御史台吧。”

沈清辞听后没有说话,等到小盏里的鱼食喂完后将小盏交到素诚手中:“走吧,我有些冷。”沈清辞把手伸出伞外,声音轻的像是一戳就会碎一样:“今年的春天怎么这么凉…”

素诚轻声回道:“许是今年的雨水多。”

沈清辞点点头收回了手:“也许吧…上次秦二公子给的药丸拿些来吧,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素诚收了伞交到沈清辞手中:“是。”

沈清辞站在琴房外面,手中拿着伞,立在檐下,天空灰蒙蒙的,有些许微风吹过,屋檐上的雨水落到地上滴滴答答。

沈清辞右手手指搭在左手手腕上摩挲着玉珠和铃铛,唇边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

“御史台啊…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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