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浓荫长

寒栖驾着马车离开校场,顾云时更是无视了温南的喊话,一心只想着怎么让沈清辞睡得更舒服些。路并不是很好,饶是寒栖十分小心,依旧免不了颠簸。沈清辞头靠在顾云时的肩上,整个人被环在顾云时的怀里,时不时嘤咛一声,却始终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一刻钟后,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寒栖轻声问:“殿下,回府还是去园子?”

顾云时看着还没有醒过来的沈清辞:“回园子吧。”

寒栖得了令,赶着马车绕上了去致雅园的路。

眼见过了沈清辞平日里的晚膳时间,素诚和唐枝都有些着急,两人早早就在门口张望着,远远地瞧见带着皇子府标志的马车徐徐而来。待马车停稳,寒栖撩开帘子,顾云时抱着还在熟睡的沈清辞下来。

素诚以为沈清辞出了什么事,急忙上前询问,却被寒栖制止:“公子只是睡着了,无需担心。”

听了寒栖的解释二人才放下心来,顾云时把沈清辞轻轻地放到床上,轻手轻脚地解下发扣,又给人盖上了被子。

软烟罗做的床幔被放下来,顾云时确定人还睡着后离开了卧房。卧房外,素诚恭谨地跪在一旁,朝顾云时行了一个大礼。

顾云时有些奇怪:“这是干什么?有话起来说。”

素诚没有起身,反倒是又磕了个头:“素诚代公子谢过殿下这些日子以来的照拂。公子久病,自冬日里那件事后,公子就不曾好好的睡过,只有殿下在的时候公子睡得才比平日久些。”

顾云时伸手把人拉起来:“本宫会常来陪他,无需多言。”

眼见天色实在不早,自己第二天还要上朝,于是匆匆吩咐了各人照顾好沈清辞后连饭也没用就离开了致雅园。

夏天的夜晚有些燥热,夜幕只见星星不见月亮,庭院里昏暗的很。沈清辞坐在走廊栏杆上,背靠着廊柱,身旁放了一个烛台,里面的红烛燃了一半,烛火有些闪烁。

沈清辞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剪刀,剪了烛芯后火光亮了一些,唐枝站在沈清辞不远处,乖乖的站着也不说话。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沈清辞才活动活动僵硬了的手脚,端起烛台施施然回了卧房。

顾云时一上朝,沈清辞就很无聊,所幸最近顾云时把一些证据证明都交给了沈清辞,让他帮忙出谋划策,二人虽不见面,但是都忙得很。

这天,沈清辞正坐在书房里对账,素诚一脸凝重地进了书房,附耳轻声道:“公子,如娘失踪了。”

沈清辞笔上的朱砂滴到了宣纸上,洇出一片鲜红的印记:“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早上。”素诚凑近了些:“我想着今天该是如娘清扫后院的,但是没有看到人,问了门房才知道如娘昨天出去采买物品,一直未归。我有些看法不知…”

“有什么直说就是了。”

“我觉得和南周的人有关系,如娘平素温和,上京又是安定的地方,如娘出门也不带多少银钱,况且咱们园子里的人外头的商铺什么的也都见过,没什么人会故意得罪咱们的。”

沈清辞放下手中的笔,将被朱砂污染的宣纸团起来扔掉:“早知道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拿如娘作伐子。”

“那接下来…”

“不必查了,再查也只能查到是南周的人,既然做了,就不会轻易让我们知道。皇帝、沈清烨,甚至是兄长,都有可能。”沈清辞的手微微攥紧,语气十分淡然:“如娘她要是真的落在沈清烨手里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落在别人手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若是府上有人问起来就说如娘归乡了,此外就不必多言了。另外还是要多多打探如娘的下落。”

“是。”

待素诚离开后,沈清辞也没了继续对账的兴致,索性把账本一收,燃了一支安神香抚起了琴。

这是沈清辞的习惯,心静不下来的时候就会弹几支曲子,浮躁的心情会慢慢平静下来。安神香是顾云时命人从上京最好的香坊命人制作的,味道清浅到几乎没有,却格外符合沈清辞的习性,以至于每次沈清辞格外焦躁的时候总会点一支。

一曲临江仙过后,沈清辞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收起了吟风又继续对账。账本是顾云时从御史台调出来的,不能长久不归还,只能赶工。

顾云时害怕沈清辞累着,把当初寒栖从南周带回来的厨子送到了致雅园,想让沈清辞吃的好些。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只是越到后面越发现账本的问题很大,出账与入账相差很大,还有部分账是去向不明的。

沈清辞仔仔细细把每一笔有问题的账都标记好,另做了一个册子,记录开支明细,打算到时候一起给顾云时送去。

连着算了两三天,算清了近两年的军营账目,可是令沈清辞有些惊讶的是,光是有问题的账目就足够凑了两个账本。

沈清辞收拾了账本,把有问题的账本和自己整理的账本放在一起,开口唤来了唐枝:“你把这些账本送到殿下府上,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唐枝应了声,立刻谴人收拾账本跟着自己一起去皇子府。

为了避嫌,沈清辞核对账本的时候都不让书房有其他人。眼见账本被送走了,素诚才端着沏好的茶进屋:“公子喝些茶水吧,忙碌这几日,也该休息休息了。”

沈清辞没有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快点快点,渴死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素诚我肩酸,你给我揉揉。”

素诚顺从地走到沈清辞身后:“公子也该注意些,想来殿下那些账本晚些归还也无事的。”

沈清辞手中端着茶,左手撑着下巴享受着素诚的服侍:“那些都是小事,眼下要紧的是要把园子里戒严,沈清烨行事向来狠辣,让园子里的人都多小心些,也不知道下一个会对付谁。”

素诚恭谨道:“早就吩咐了,府中的人我也排查了一次,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公子还是应该多注意自己一些的,要不向殿下要些人来?”

“不必了。”沈清辞语调慵懒:“眼下他想要兵权,有一个唐枝留在我这里就已经不错了,他自己也是需要人手的。”

素诚有些犹豫:“我心里终究有些担心,如娘的事情若是六皇子的手笔,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公子。”

“那就是我命该如此了。”沈清辞眼神冷冷淡淡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慵懒:“你要是不放心,跟紧我就是了。”

素诚叹了口气,不再多说话,只好尽职地替沈清辞揉着肩。www.九九^九)xs(.co^m

因为白日里对账费了好大精力,沈清辞本身的精气神就不太好,因此夜晚燃了安神香也能睡上两三个时辰了。

沈清辞夜晚睡得好,白日里也多了些招猫逗狗的兴趣。

与此同时,秦子衿也从小城回来了,风尘仆仆了一路,秦子衿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但是眼睛里亮亮的,看上去十分开心。

秦子离得到消息,早早就等在城门口,接到人都时候就看到秦子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怎么瘦成这样,回去了娘肯定要心疼了。”

秦子衿却有些疑惑:“有吗?”转而笑的有些傻:“阿离我跟你说,那个人真的好厉害,他的好多医术我之前都没有见过,而且我还在那个小城发现了许多草药…”

秦子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着急,慢慢说,出去这次开心吗?一路上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开心啊!”秦子衿显得有些兴奋:“一路上都很顺利,我还带回了许多东西…”

“嗯,累着你了。”秦子离揉着秦子衿的头发:“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你带回来的东西我会让人帮你都打理好。”

秦子衿也是着实累了,紧跟着点点头,回到家就命人备水沐浴,秦子离也是忙着招呼下人收拾秦子衿带回来的东西。

秦夫人一看到秦子衿就红了眼眶,秦子衿这次出门有小两个月,秦夫人有些心疼,拉着秦子衿絮絮叨叨又说了一堆才放人去洗澡。

长久的颠簸让秦子衿沾床就睡,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就十分积极地看医书,琢磨药方子,看的秦子离唏嘘不已。

证据一样一样地被呈到皇帝面前,罪责一样比一样重,皇帝怒不可遏,召了宣王进宫。

顾方凌跪在下首,头也不敢抬。皇帝翻看着折子:“你胆子不小,军营里出了这些事情居然可以瞒朕那么久。”

顾方凌咬着牙:“儿臣惶恐。”

“惶恐?”皇帝把折子扔到顾方凌身上:“你自己看看,军营里钱粮之事且不说,居然还有冒领军功之事!你作为一军将领,真是让朕失望!”

顾方凌捡起折子,看到上书人是商墨,挂的是诏狱的牌子,顿时明白了是谁的手笔,眼下不想认也只能认了:“是儿臣御下不严,还请父皇息怒。”

皇帝盯着顾方凌:“你把军符交给我吧,从明日起你接管皇城禁卫,以后就留在京城,不必远行了。”

“可是父皇…”看着皇帝的神色,顾方凌咽下了口中的话:“是,儿臣遵旨。”

皇帝背对着顾方凌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

顾方凌怒气冲冲地回了王府,一怒之下砸了不少器具摆件,闻声而来的江氏小心地迈过碎片,柔声询问:“这是怎么了?王爷发这么大的火。”

顾方凌余怒未消:“还能是因为什么,父皇收回了本王的兵权,弹劾本王的折子是商墨写的,别人不知道本王可是知道,那商墨就是老七的人。现如今本王只能守着京城禁卫这点人,连出都出不去。”

江氏一下一下地替顾方凌顺着气:“其实留京也是有好处的,京中形势自来都是多变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手中有禁卫也够用了。”

顾方凌听着自家王妃温柔的声音,心情缓和了几分:“你怎么在这等我?不是说了这些事有下人就好的吗?”

江氏闻言脸上显出一点点红晕:“妾身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王爷,故而来此等着王爷。妾身…有孕了。”

顾方凌呆愣了几秒:“有了?本王要做爹爹了?”

江氏含笑应答,顾方凌喜不自胜,目光看着江氏的肚子:“真是太好了,快回屋,快回屋,可有找太医看过了?几个月了?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二人情意绵绵地回了后院,宣王府刚出的消息立马就被递到了致雅园。

顾云时正在书房里握着沈清辞的手作画,唐枝在外轻轻敲了敲门:“殿下,公子,有新的消息。”

顾云时松开沈清辞的手:“进来吧。”

唐枝递上了纸条,又恭谨地退了出去,沈清辞也收起了画纸,又把笔洗的干干净净搁到笔架上才走到顾云时旁边:“说了什么?”

顾云时随手把纸条塞到沈清辞手里:“是顾方凌府里的探子,说是宣王妃江氏有孕三月有余了。”

沈清辞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随手放到蜡烛上燃了:“这不是好事吗?如此,宣王留任上京接管禁卫也会心甘情愿些。”说完看着顾云时的脸色:“怎么了?这对殿下来说是好事,怎么脸色反而不好?”

顾云时唇边带了一抹笑意:“顾方凌都快当爹了,可你还不愿嫁我,可不就是开心不起来?”

沈清辞哽了哽:“就算我嫁给殿下,难道还能给殿下怀个孩子不成?”

顾云时顺势抱住沈清辞腰头靠在沈清辞的肚子上:“阿琢此言差矣,若是真能娶到你,还要什么孩子。”

沈清辞双手放在顾云时的肩上:“殿下这可真是白日做梦,正经的就该寻个日子让子衿好好给你瞧瞧。”

顾云时却有些不太满意:“怎么着?你我除了没有三书六礼、洞房花烛,哪样不是与寻常夫妻一般的?”

沈清辞突然有些哑口无言,细想了一下竟然无法反驳,只好硬生生掰开对方环外自己腰上的手:“殿下既然知道自己差了礼数,就不该如此轻佻才是,更何况殿下与我清清白白,总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可不好。”

顾云时眼见沈清辞刻意的避而不谈,只是笑笑也不说话,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自己只是在试探对方对自己的纵容度到底有多少罢了。

屋内的二人各怀鬼胎,屋外的素诚与唐枝却是时不时地相视而笑,分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