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第 106 章

在山庄这段时间郁荷即便醒得很早也总要赖床赖到快午时才起来,现下因为柳元尚在,天刚大亮她便起床,不想被他又骂一顿懒。

出乎她意料的是柳元尚跟顾敬竟已出门,她到前厅只看见无影。

她当即十分恼火,质问无影,“他们去哪里了?”

无影笑嘻嘻地解释,“圣上召见大人,大人要去皇宫一趟,您师父快到京城了,柳公子前去京城接她。”

“大人让属下转告姑娘,他很快转回来,让您安心待在山庄便是。”

郁荷怒哼一声,“你去告诉他,要是回来的时候我师父没一起来,那他也别回来了。”

无影点头如小鸡啄米,答应一声后快速离开。

他疾行如风,很快追赶上顾敬与柳元尚,将郁荷的原话告诉顾敬,顾敬听完心情很不好,看柳元尚又觉得不顺眼了,冷冷睨他一眼问道:“你昨晚跟她都说了些什么?”

柳元尚佯装诧异地挑挑眉,“怎么你听墙角的时候没听见么?”

顾敬才不会明说昨夜郁荷出屋时他刚到门外不久,再者山庄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好,他确实没听见什么。

他潜意识觉得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先发制人威胁道:“无论她对你提什么要求,你最好别当真答应下来,我向来不是善辈,这一点想必你很清楚。”

本来柳元尚认为昨夜到现在顾敬的反应如此平淡,应该是没听见那些话的,但此刻他心里又不确定起来,直觉得这厮城府深沉,他要带郁荷离开,会是件万分艰难的事情。

现下对于顾敬的威胁,他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扬起马鞭拍打在马背上,加速往前赶路,快到京城时才慢下马蹄问道:“你当真在意小师妹?”

顾敬并不回答,只是再次冷眼看向他,面上的表情仿佛在无声说:这么明显的事,有必要问?

柳元尚观察着他的神色,倏地笑出声,语气带着轻讽,“可我怎么觉得小师妹并不是很在意你,想必你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效仿先贤金屋藏娇,强行将她留在身边,这么做就不怕适得其反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闭嘴吧你。”顾敬想起最近郁荷对他的冷淡,对见到柳元尚时的欣喜,心里就很烦闷,压根不愿听柳元尚说这些膈应人的话。

再者他要做的事情,何时轮得到别人来指手画脚,要不是看在柳元尚是郁荷师兄的份上,他早就把他的嘴巴给缝上了。

进京城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分道而行,顾敬等柳元尚走远后把无影叫到跟前吩咐道:“派人去看着他,别让他出京城,然后你去找凌尘子,先让她就在郁府待着,诸事等我出宫再说。”

他到皇宫见到恒帝时恒帝正对着六七位大臣发怒,其中新上任不久的礼部尚书程易被骂得最惨,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急声为自己辩解,“虽然今年春闱时的主考官是臣安排的,但臣真的跟他无任何私交。”

“臣也绝不会做出收受贿赂买卖官职这种事,求陛下下旨明察。”

恒帝将桌上一沓信纸扔到他面前,“你声称与他无私交,那这些与他往来的信件是从何而来?”

“他临死前咬定是受你指使泄露考题,受惠的几位考生主动承认与你私下有交集,他们贿赂你的赃物也从你家中搜出。”

“诸方证词都表明你的罪行,你还胆敢在朕面前叫冤?”

程易面色惨白,竟抬头去看顾敬,一双饱含殷切期盼的双眼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这让恒帝更加怒意横生,厉声斥责道:“程尚书这般反应,是在告诉朕,你胆敢犯如此大错,是因为背后有顾敬撑腰吗?”

程易急忙将目光移开,将头低得更低了些,“陛下恕罪,臣绝无此意。”

顾敬此刻已明白事情原委,对恒帝虚行个礼说道:“陛下息怒,程尚书上位以来的政绩倒也算得上优秀,既然他坚持声称自己冤枉,不如给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要是十日之后拿不出证据来,再把他的心肺掏出来喂狗也不迟。”

他目光转向主位旁看戏的谢晟,薄唇边泛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冷笑,“为保证公正透明,臣建议将此案交给太子跟进,臣相信贤明的太子,一定会查明真相,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恶人。”

恒帝本还生怒他竟真敢在明面上袒护程易,耐心听完他的话后怒气消散了些,大手一挥将事情拍定,“爱卿言之有理,此事就交给太子办吧,镇抚司不许插手。”

突然被扔烫手山芋的谢晟丝毫不慌,恭声道:“父皇放心,儿臣定将真相查明。”

恒帝连个眼神都不给他,看向殿上其他几个大臣问道:“无论程易有罪与否,这礼部尚书之位还是收了吧,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硬着头皮说了几个人选,恒帝面无表情听完,并不作表态,看向谢晟问道:“太子觉得呢?”

谢晟想借此找顾敬的麻烦,但目光看向顾敬的同时发现恒帝的脸色竟突然阴沉了许多。

他心下一惊,赶紧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开,“儿臣以为礼部侍郎林常茂不错,周正出事后,程易上位前礼部的事情一直都是林常茂在代管,儿臣觉得他的能力可以挑起尚书的担子。”

恒帝沉默一会说道:“此事明日早朝再作商议,你们退下吧,太子与顾敬留下。”

等大臣们行礼退下后恒帝就厉声质问,“朕听说你们昨日当街争吵,所为何事?”

顾敬闻言不禁冷笑,对谢晟的轻蔑又多了几分,这狗东西果然又来告状了。

他倒是要看看谢晟准备怎么说,于是直视谢晟,等待他先开口。

谢.白莲.晟颠倒黑白的本事可谓是得心应手,恶心人的话张口就来,“回父皇的话,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明知顾大人不喜欢儿臣,就不该总上赶着去与他打招呼。”

“顾大人年轻气盛,又无人教导,说话狂妄无礼了些也实属正常,父皇要怪就怪儿臣吧,我不该因那些话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跟他一般见识,丢了皇家颜面。”

恒帝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看不出喜怒,平静地将目光移到顾敬身上,“你没什么话要说么?”

顾敬负手而立,身躯挺直如松柏,面上是一派气定神闲,没有因为谢晟的话出现丝毫波动,仿佛局外人。

恒帝一双鹰眼盯着他,盯着盯着心里因他总是不知为自己辩解的怒气莫名其妙就消减下去,语气不觉间变得柔和,“朕在问你话。”

顾敬这才懒懒抬眼,一字一顿地说:“太子说要诛臣九族。”

此话一出恒帝瞬间又变得暴怒,看向谢晟的目光阴鸷狠厉,仿佛想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谢晟心下大惊,十分不理解恒帝的怒气从何而来,赶紧为自己辩解,“一派胡言,本王何曾说过这种话,你昨日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现下怎么不敢明说出来?”

顾敬淡然一笑,反问,“臣昨日说了什么?臣记性不好,还请太子复述一遍,只要太子直说出来,臣就承认,任凭圣上处置。”

谢晟此次来找恒帝告状扯的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按照以往的经验,恒帝不管信不信,听完后都会选择惩罚顾敬,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哪里想到恒帝竟会因为诛顾敬九族这句话暴怒,这让他哪里还敢说昨日的话,难道直言顾敬污蔑他觊觎皇位吗?这不是自寻死路。

他这才惊觉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他思绪飞速翻转,想找些借口解释,话还未到口边,恒帝竟已离开座位走至他面前,一脚踢到他膝盖上,“混账东西,你除了瞎告状还有什么本事?”

“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一事无成也就罢了,连容人的肚量都没有,你是在变相告诉朕,这太子之位你没本事坐得稳么?”

谢晟当即跪在地上,满目惶恐,“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恒帝转回桌前抓起一本书重重拍到他脑袋上,“逆子,再让朕听到你搬弄是非,无端生事,朕非打断你的腿。”

谢晟闻言心中大喜,他还以为恒帝要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原来只是气话,他急忙磕头继续认错,“父皇息怒,儿臣再也不敢了。”

恒帝手中书本再次落到他头顶,“朕看你心浮气躁得很,滚去面壁思过三日,以后做事前多动动脑子。”

“儿臣知道了,父皇别气坏了身子。”谢晟迅速从地上站起来,搀扶恒帝转回座位上,替他捶背顺气。

一旁的顾敬默默看着眼前‘父慈子孝\这一幕,觉得十分恶心刺眼,于是出言扰乱,“陛下,我想成家了,下旨赐婚吧。”

没有情绪起伏的一句话却让恒帝与谢晟皆是一愣,谢晟本想借机再给顾敬找些不痛快,但见恒帝居然满脸欣喜,笑容是他从没见过的慈蔼,让他心口仿佛堵了一块巨石,沉闷不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恒帝坐正身躯,语气愉悦地问顾敬,“是哪府的千金?”

顾敬眼底笑意薄凉,“陛下是在明知故问么?”

恒帝笑容僵了僵,又问:“终身大事不可儿戏,你可想好了?”

顾敬语气坚定,“陛下曾经说过,臣想要的东西,只要臣开口,您都会给,那么臣现在向您要她,请您成全。”

恒帝思忖片刻才说:“你愿意成家,朕很欣慰,朕会亲自挑选吉日下旨赐婚,昭告天下。”

“多谢陛下隆恩,不过臣已决定将婚期定在她生辰那日,距今还有好几个月,足够精心筹备。”顾敬端端正正地给他行个礼,语气依旧平淡,“臣事务繁忙,先行告退了。”

他退出大殿好一会,恒帝脸上还挂着笑容,让谢晟看得惶恐不安,脑海里一直在回响顾敬那句‘陛下曾经说过,臣想要的东西,只要臣开口,您都会给。’

他不认为顾敬在撒谎,可他完全没料到恒帝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也想不明恒帝究竟为何会这么说,顾敬到底是什么人,当真只是韦南风友人遗孤,跟皇室半点关系都没有么?

谢晟越想越心慌,但又没胆子询问恒帝,只好暗戳戳地问道:“父皇,礼部尚书这件事还未解决,您当真要给他下旨赐婚?”

恒帝淡漠地瞥他一眼,“朕给你三个月时间,如果还不能与他搞好关系,太子之位可以考虑退位让贤了。”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劈得谢晟差点神魂俱灭,迫切想弄清楚顾敬身世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置他于死地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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