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看不清的朝廷

临尽早朝,伏嘉的忧虑逐渐显露,这是雎阳第一次早朝,也是他们第一次胆大包天的尝试,这一次早朝代表着他们向整个天下的挑战。

天子已逝去,剩下的重担,便全交于这个未来要充当她夫君的女子手上吗?

这盘棋,他们会赢吗?

伏嘉本来握住的双手又紧了几分。

她也不确定,可是她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都知道陛下重病,上朝已是抱病之躯,所以你那个精气神要好好收起来才是。”伏嘉在梳妆台上取了胡粉,走到雎阳面前,中指指腹轻轻点了一下粉盒里的胡粉,触上那娇嫩软糯的唇。到底是女儿家的缘故,雎阳的唇与先帝干涸粗糙的唇感还是有所不同。

甫一触摸,雎阳霎那间红了脸颊,她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与人碰触过,当然,茯苓与她情同姊妹,是个例外,可是她发誓,与这么美貌的女子共处一室,她还是第一次。那人指尖上的凉薄之感,在碰到自己的唇的时候,雎阳身体不由得战栗一下,可是见伏嘉还是一本正经地为她在唇上点触着,竟乖巧地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皇后可真是个美人儿。雎阳生在平阳,并没有见过多少漂亮的女子,突然一向自信的雎阳在伏嘉的面前失了神气。xuqi.org 海豹小说网

本以为自己姿色尚可,可是现如今置身皇城,竟让她服气。自己果然是井底之蛙,比不过芩苓,也比不过这皇城里的任何一个女子。这身帝王黄袍着于她身上,竟无斑点违和感。雎阳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缺点什么,原来她身上缺的是那女儿家该有的娇气与魅惑。

哎。爹爹娘亲,你为什么要将我和兄长一并生下来呢倒把我们生的一模一样,这到底是喜还是悲呢

“好了。”伏嘉见雎阳俏皮着皱着眉头,紧接着喝道:“先帝从来不会露出如此戏谑之色,还请陛下慎之思之,朝堂那帮老臣心思缜密,陛下若有半份差池,必会露出马脚。”

伏嘉的脸色倏地变得不甚好看。

雎阳闻言,赶忙收回自己垮掉的脸色,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这才令伏嘉作罢。

雎阳心里直叹气,她什么时候怕过谁呢,没曾想遇到了这个变色龙的皇后,便让她胆色如鼠翼之等。

“记住,朝堂之上,如遇到不能回答的问题,便道:兹事体大,朕与爱卿且下朝再议。”

……

朝上怎么样了。

伏嘉比谁都担心,到底雎阳会不会出马脚,她给李安使了眼色,责令他全程侍奉在帝旁。

“陛下,邕城黄岐党携匪作乱,殃及城内百姓,并在边境挑衅,扬言我大宣国需割邕城为礼,方可免去百姓水深之苦。”说话的人樾阶,樾家世代为臣,虽然如今的宣国四分五裂,他仍然保持着中庸立场。

这是雎阳第一次上朝,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宣国国君的身份面临群臣,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这群乱臣贼子犯上作乱,竟跑到大宣边境上作乱,以下犯上,实在太让人切齿痛恨,必须严惩逆贼以示国1威。”樾阶刚说完,魏栾便走上前,双手手执朝笏,一脸肃穆,颇有如临大敌之感。

“陛下,我认为不可,如今宣国四分五裂,诸侯割据一方,狼烟四起,不宜再起战事,臣认为暂时先稳住局面。”

“你的意思就是让陛下坐视不理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而不闻不问……”

够了,雎阳神色异常。邕城她哪能不晓得啊,他们平阳县跟邕城是邻里,邕城这段时间便被党匪洗劫一空,差点殃及平阳。听说,黄岐党人在邕城□□掳掠,杀烧林氏大宅百余条人命,妇孺幼雏无一幸免,手段残忍恶劣,骇人听闻。

“混账……”龙椅上的雎阳闻言,勃然大怒,立马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她这一弹,可把李安吓坏了。

李安从未见过身手如此矫健的“陛下”,先帝一向带病,哪有这么……这么好的弹跳力。李安花容失色,赶忙扶住陛下,挑眉示意。

雎阳在看到大臣们吃惊的表情的时候,心里紧张几分。

糟了,她刚才太过激动,以致手舞足蹈。忙抚住自己的屁股道:“李安,你替朕看看,龙椅上是何东西在作祟,令朕如坐针毡。”

李安赶忙上前,在龙椅上的侧角位置寻到了一只松针,讪讪道:“许是之前熏香的奴婢,没有将殿堂清理干净,这才惊扰陛下……”

“罢了。”雎阳拂袖示意退下。

虚惊一场,这个解释似乎让朝臣买账。雎阳不慌不忙,回过头来走下台,向朝臣走去,问道:“何如”

李安见她忘乎所以,赶忙紧紧跟随,心里捏了一把汗。

“臣以为,乱臣贼子,当严惩不贷,扬我宣室国威,救我黎民与水火之中,臣主战。”站出来主战的是司马淳的麾下宇文玥。

“臣以为不可,当今之势,不可多动干戈。”说话的又是皇室旧部玄肖。

皇帝小儿在皇城养尊处优,节节退让,哪知道我们这边塞百姓的苦啊。

主战和主和派立见分晓。

奇怪,伏嘉不是嘱咐过她吗宇文玥是司马淳在宣城的眼线,皇帝的一举一动他都会报告给司马淳,怎么他说的话,更对自己的口味呢。

雎阳也是年少气盛,听闻如此振聋发聩之言,自然是肺腑交鸣。脸上露出和悦神色,缓缓走到宇文玥身旁,欲伸手拍宇文玥。

此动作一出,李安吓的花容失色,他赶忙掩面咳嗽一声,示意雎阳。好在雎阳耳朵机警,听到李安发出的信号,才讪讪收回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重重一咳,血顺着嘴角溢出来。

陛下,咯血了。雎阳这一行为,可再次将堂下这帮老臣吓得七魂掉了五魂,素闻皇帝身子骨差,可是不知道已经差到如此地步。

“还不快传太医。”

“陛下,龙体重要啊。”

朝堂一时间乱做一团。

不知是哪个大臣先喊的,雎阳佯装重病未愈的样子,拂了拂袖,“令众爱卿担心了,朕无碍。兹事体大,容后再议。”

“陛下圣体重要。”

众臣望着被宦官簇拥回寝宫的天子,面露惊惧之色。

看来,陛下的身子确实是……

“陛下怎么样了”

“陛下咯血了。”

听到雎阳咯血,伏嘉楞了楞,她给雎阳做功课的时候,可没教她咳血啊。这丫头,该不会真有咯血症吧。思及此,伏嘉便揪心的痛,她和先帝好不容易策划了铤而走险的一出,没想到迎来的“小姑子”居然患有咯血症,要知道这病不仅传染人,传言得此症的人命不久矣。

想到这里,伏嘉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们千算万算,被一咯血症给功亏一篑。

伏嘉屏退了众人,走到雎阳床前,看了一眼雎阳的脸,似乎比上朝前更苍白了一些。

“什么时候的事儿。”看到伏嘉面色沉重,雎阳自己以为惹怒了她。

“就刚才而已,我平常不这样。”她平常很稳重的,没有这么暴躁。不知道为何,雎阳面对伏嘉的气场,她总是有一种像做错事的小孩子的错觉,低眉顺目。

伏嘉心凉了半截,雎阳之前好好的,看雎阳嘴角残留的血迹,似乎病情很严重。

雎阳不能留在这里。

“若你真的得了咯血症,便不能待在宫里。”雎阳毕竟是皇室的血脉,她就算再怎样,也要顾及皇家的颜面。可是到头来白忙活一场,她真是哑巴吃黄连。

可是先帝的躯体已经处理掉了,她到哪里再去找……

“谁说我得了咯血症的”雎阳听到伏嘉这样一声,瞬间来了精神,从床上翻了下来,一把握住伏嘉的手。

却不料被伏嘉嫌恶地拍打掉了。

雎阳知自己逾越了分寸,讪讪收回手,面露尬色,向伏嘉解释:“皇后误会了,我没有得病。”

伏嘉,抬头,疑惑地打量雎阳。

难不成,雎阳在朝堂之上……

待听完雎阳叙述了缘由,伏嘉蓦地脸黑了几分,冷冷斥责道:“你混账,朝堂之上岂是你儿戏场所!”

雎阳吐血了,居然吐在了他们皇室要臣玄肖的脸上。

众臣都知晓,陛下虽年轻,但城府极深,轻易不动声色。这要是做出来失格之事,怕是……

陛下肯定有陛下的意思。

这玄家,似乎也没那么安稳了。

“可是玄肖一门他们……”雎阳刚想解释,便被伏嘉言辞呵住了,从伏嘉的脸色来看,这罪过估计大了。雎阳不明白其中缘由,只觉得自己委屈,明明我大宣边防就这样让人欺凌了去,恐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雎阳想到这里,愈发觉得委屈,瑟缩坐在床边,死命拽着自己的衣角,咬着嘴唇,一副不肯悔改的意味。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嘛早知道皇室这么窝囊,她这个天子不做也罢。

伏嘉见她双眉紧锁,知她倔强,心里叹了一口气。雎阳性子执拗,恐要循序渐进疏导才可。

“陛下大义,不忍天下百姓伦为刍狗,若陛下今日再朝堂上再言:谁愿请战朝堂之臣则何如”

伏嘉直起腰背,目光朝向那被关着的窗棂,并未看向雎阳。

则何如雎阳没有想过。

“不可能我泱泱大宣国,没有热血之士抛头颅,洒热血报效国家吧”雎阳被伏嘉质问的没了底气,说到后半句眼神有些闪烁。

伏嘉闻言,转过身定了定身,随即冷笑一声,继续道:“真被陛下不幸言中,我大宣国,十余载战乱无休止,先是北上伐赵,损兵折将,后有南下抵寇,元气大伤,时间边陲小国虎视眈眈,犯乱边境,鱼肉百姓,宣国经历了腹背受敌,前后夹击,时难再有余力。若此时抽兵,司马家决非大贤,只能从将军李致率领的都统校尉中调兵,这是死守宣城的最后一批勇士,陛下可知”伏嘉说到这里的时候,眼角愈发的红了起来,颇有睚眦之意。

“朕不知。”从伏嘉涌动的情绪里,雎阳知道她差点在朝堂之上酿成大错。突然间,她发觉朝廷上的事情并不像学堂夫子们讲授的那样简单,学堂夫子们对于此事的态度只是一味地抱怨皇室的无能,却不知皇室纵是以头抢地耳,也无能为力。

“是朕错了,多亏皇后指点。”雎阳从床边站了起来,恭敬地走到伏嘉面前,躬身作揖。

看来野史什么的绝不能多看,会误人子弟的。

可能多年后,雎阳可能会感叹,幸好被野史留了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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