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奶糖

——“这不是赎罪。”

说完这话,谈时琛眼神并没有一丝躲闪,眼里泛着细碎的笑意。

明明就是一句再普通不过解释的话,却说出了几分海誓山盟的味道。

“不…”

白梦也刚张开嘴,谈时琛就把她要说的话接了下去,“行,不用我照顾,那把饭吃了我们再说。”

“……”

“饭馆的阿姨人特别好,听说是病号餐,特意少油少盐少辣。”

“……”

“怕你难消化,还特意把饭煮的软烂了点。”

“……”

“吃吧,吃了晚上还有一项检查。”

“……”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对峙的两人身上,莫名的和谐。

两人的对话过于幼稚,就连进来查房的护士都忍不住笑了。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护士以为他们是闹了别扭的小情侣,好心劝道:“快吃吧,你昏迷这两天,你男朋友在旁边寸步不离地看着你,好几天没合眼,快别闹小脾气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白梦也不知道应该先注意到护士误解谈时琛是她对象,还是谈时琛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好几天。

“她没闹。”

谈时琛语气懒洋洋的,似乎挺认真在解释,“就算闹了也没事。”

我能哄。

护士没听出这话里别的意思,只觉得这小两口感情真好,帮白梦也换完药就走了,离开之前还递给她一个“好好珍惜这样的好男人现在打着灯笼都难找不然会寡一辈子”的眼神。

“……”

护士走后,病房内重新陷入安静,谈时琛将买来的饭递过去,这次白梦也接了。

谈时琛抬眸看了她一眼,后者表情淡淡,说了声谢谢。

这好像还是两人相遇以来第一次单独吃饭,不似以往的甜蜜,但也比前几次吃饭少了些尴尬。

谈时琛缓慢搅动小米粥,白皙骨感的手指和黄橙橙的粥对比鲜明,无意识添了几分食欲。

他问:“实习什么时候结束?”

“嗯?”

白梦也想了想,“原定的后天。”

他将稍凉的粥放到白梦也面前,“四芒镇的那些同学,得在这边多修养一段时间。”

白梦也点头,她上午听汤凌敏说了。

被白梦也这幅表面乖乖的样子可爱到,谈时琛笑了声,“吃饭了想不想下去散散步?”

“…不去。”

白梦也明显感觉到了谈时琛的主动,前几次吃饭,只要她表现出了明显的拒绝,谈时琛可能就此收手了,但这次他没有。

她微不可见地皱眉,再次拒绝,“吃完饭你就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行啊。”

谈时琛嘴上答应,吃完饭却依旧坐在旁边陪护的椅子上。

“……”

等到晚上九点,白梦也做完最后一次检查,谈时琛陪她回病房。

白梦也尽量躲开他的触碰,自己扶着走廊的栏杆往前走,但尝试多次无果,右脚钻心的疼痛提醒她——

你自己不能完成这些。

一股莫名的烦躁包裹了她,白梦也下意识就去摸放在衣服口袋里的药盒,等真正拿出来后她才反应过来谈时琛在她旁边。

右脚踝传来的疼痛让她的手心已经布满汗水,药盒一个没拿稳滑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还好没散开。

谈时琛比她反应更快,弯腰捡了起来,几乎是瞬间,他认出来了是什么。

和元旦那天在游乐园见到的药盒一样,只不过这次里面装的药剂量明显加大了。

白梦也顾不上脚踝的疼痛,快速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眼神躲闪,“维生素。”

谈时琛注意到她眼神里的慌乱,没有追问,只是说:“我扶你回去。”

白梦也身子有些僵硬,她挤出一个笑,“好。”

说是扶,谈时琛却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到她身上,然后才将手搭了上去。

走廊里,惨白的白炽灯倾泻而下,将白梦也得皮肤衬得更加白皙,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泛着晶莹的光。

为了避免谈时琛追问刚刚的事,白梦也主动找起了话题,“你…不用去训练吗?”

谈时琛低嗯了声,“一天不去没事。”

“没事,你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刚刚的药盒事件已经让白梦也慌了,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得病的事。

听了这话,谈时琛闷笑了声,“你能出院了我就走。”

——那至少还有一个周。

两人共处一个周,一定会发现的。

白梦也望着走廊尽头无边的黑夜,在心里叹了口气。

回到病房,一如反常的,白梦也乖顺了许多,不仅不回避谈时琛的关心了,还会主动挑起话题。

谈时琛闲散靠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聊天。

虽然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口水话,但他能感觉白梦也的精神在逐渐放松。

时针划过十一点,谈时琛往挂钟的方向轻抬下巴,“睡觉吧,早点休息,我就在你隔壁陪护房间。”

白梦也微愣,这次没有拒绝,“好。”

月光透过白色的纱幔洒到病床上少女的脸颊,待她呼吸平稳后,谈时琛无声勾唇,轻轻替她掖好被子。

有几缕耳边的碎发不知道何时挂到了嘴角,谈时琛眸光微暗,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手指替她勾回耳后。

那一夜,白梦也意外睡得不错,是这半年来最沉的一晚。

没有无止尽的数羊,没有噩梦骚扰。

第二天,白梦也是被查房的护士叫醒的,睁开眼的瞬间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男人。

谈时琛伸出手臂闲散撑在旁边,眼皮懒懒耷拉着,五官立体,下巴上稍稍冒出点青碴,性感撩人。

见她醒来,谈时琛抬眸的瞬间就捕捉到了她的目光,轻扯唇角笑说:“早安。”

声音低沉还夹杂着清晨起来特有的哑,耳畔刮过激起阵阵涟漪。

白梦也努力装得自然一点,“想吃城东那家生煎包,你能帮我买吗?”

她控制了很久才让自己把“我给你钱”这四个字咽下去。

谈时琛看了眼换药的护士,“好。”

城东那家店很火,是家网红店,光取号的人就排了半条街,等谈时琛回来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莫名的,他有一种预感,这种预感到病房时被证实。

恰好护士在收拾床铺,她的视线从冒着热气的生煎包到谈时琛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还有些抖,“她偷偷办了出院…让我别告诉你…”

“行。”

谈时琛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没忍住笑了声。

难怪昨晚这么配合,真行啊。

--

宜城机场。

白梦也压低帽檐,快步朝外面走去。

她望着宜城熟悉的街道,明明才离开了二十天不到,她却有一种久违的恍惚感。

脑子正在放空,伸手进口袋时摸到了一把硬硬的东西。

是一把牛奶糖。

白梦也微怔片刻,她记得是昨晚去检查时,有个小男孩从她旁边经过时,他手里抓了一把糖。

换药和做检查并不轻松,白梦也当时就想到了小时候宋芷每次陪她去医院都会用奶糖来哄她。

所以昨天,她多看了几眼,顺带着情绪也低沉了一阵子,但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

抑郁症之后,这种极端的情绪变换非常常见,每次她都选择自己独自消化而且也不会有人发现。

但口袋里这一把牛奶糖分明在告诉她——

有人注意到了你,有人愿意哄你。

白梦也深深叹了口气,压下那股子情绪,没事,反正以后见不到了。

正想着这些,叫的车就到了面前,白梦也长舒一口气,弯起一个弧度恰当的笑容,乖巧和出租车师傅打了招呼。

生活总要继续,她要依旧乐观。

宜城的风总是柔和的,顺带着将那点探出头的想法也吹跑了。

白梦也靠在后座上,感受微风轻轻勾起她的发丝,心里也静了不少。

等回到家收拾完积累许久的灰尘后,白梦也感觉全身都快要散架,顾不上吃饭就窝进了大床里。

到了熟悉环境后,睡眠质量总会高一点,等白梦也有意识摸起手机看时,已经晚上六点了。

迷迷糊糊伸手想拿水杯喝水,却摸到了床头柜上那一把牛奶糖。

睡久了脑子还有点懵,白梦也在床上缓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了宜城。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用冷水冲了把脸后才清醒过来。

睡觉的时候没感觉到疼,现在起来看到床单上零零落落的血迹,她反应过来应该是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将伤口撕开了。

更不巧的是,她找了一圈才发现,破裂的伤口在她的肩胛骨处,她自己根本没办法上药。

白梦也独自一人在沙发上静坐了五分钟才去找药箱。

生病之后她对疼痛的感知已经降到最低,但当她走路不小心撞到桌腿,再次碰到脚踝处的伤口时,白梦也还是没忍住疼的一激灵。

那股子压不住的,从心底蔓延的自我否定又冒了出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给伤口上药。

她今早提出出院时医生并不赞同,说很多伤口自己没法处理,但最终还是没扭过她。

不出所料,肩胛骨处的伤口并不好碰到,半瓶碘伏下去,却一点都没沾上。

脚踝和肩胛骨传来的阵阵疼痛让白梦也的情绪值逐渐降低,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往负面去靠。

等第五次上药失败后,白梦也突然特别委屈。

正茫然无措时,门铃响了,她看了眼刚刚才支付的外卖订单的时间,应该没这么快的。

披好衣服,白梦也走到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听到了小爪子抓门的声音。

白梦也透过猫眼往外望,许是有感应似的,谈时琛也恰好抬眸望了过来,两人隔着木门,无声地对视。

一股莫名的情绪开始流淌,明明是最不想看到的人,白梦也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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