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巧遇单驹羊领命寄居客

只见沙漠深处一群人影疾如风、快如电般正从远处奔来,他们训练有素,三人一组,成“品”字排列,三个小组又组成一个大的“品”字形。他们虽人数并不算多,但气势不凡,步伐极稳,眼疾手快,羽箭上弦、发出,一气呵成,不一会儿这队人马便将围绕着赵溯二人身边的狼群全部射杀干净,赵溯和陈四娘对视一眼,虽逃出了狼群的攻击,却并不感到庆幸,只因狼群虽狡猾凶猛,却远不及人更阴险狡诈,难以防备。

那队人马离二人尚有段距离时突然齐齐地停下,从队伍后面走出一人来。见到此人,赵溯不禁一愣,那领头之人见到赵溯也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紧走几步,来至赵溯跟前,兴奋地一抱拳道:“赵宗主,不,首领大人,你,你怎么在这儿出现了?”

此人不是别人,却是曾在“品剑大会”上现身一见,并将“江湖寄居客”首领令牌相赠的单驹羊。

赵溯见是单驹羊也是一惊,此刻见他一脸喜悦之情,也产生了亲近之意,不禁道:“说来话长,容此后再与单兄细说。今夜,真是险现环生,刚刚的救命之恩,赵溯在此谢过。”

单驹羊率性地摆摆手道:“我们只是路遇此事,没想到竟然无意间救了首领大人,真是万幸万幸啊!”

赵溯闻言,忙道:“单兄莫要说笑,在下何德何能,如何敢枉称首领?”略顿了顿,又道:“此前便听说过‘江湖寄居客’训练有素,出手不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此豪杰,赵某怎敢枉自尊大,以蚍蜉之才率雄武之师?”

单驹羊正色道:“首领大人,此前在‘品剑会’上,首领令牌我已交至你的手上,你便是‘江湖寄居客’的统帅之人,此事岂能儿戏?你莫不是瞧不起我这帮兄弟,比不得你们悬意门是名门正派,故而推脱?”

赵溯忙摆手道:“单兄切不可妄自菲薄,‘江湖寄居客’个个身怀绝技、在江湖之上锄强扶弱,其功不亚于任何一门一派,让人敬仰之至。”

单驹羊大笑道:“哈哈,首领大人果然深懂我们这些兄弟的心意,正是如此,锄强扶弱,主持正义,便是我等要尊崇的信义。首领大人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又对小姐有救命之恩,统领我们这帮莽夫,再好不过,还是小姐慧眼如炬,知人善用啊!”

赵溯还想再辩,单驹羊已拉住赵溯,看着陈四娘,挑动着眉毛,轻笑道:“这位,该不会便是首领夫人了吧?首领大人这是月夜赏美人,倒被我们几个粗人打扰了雅兴了吧?”

陈四娘见单驹羊出手不凡,此队人马训练有素,便知此人颇有来头,此刻听他善意调笑,便也微笑地道:“单侠士说笑了,小女陈四娘,是西川的一位绣娘,此次得单大侠相助,小女永生难忘,必图后报。”

众人正说话间,却听前方传来骆驼响铃之声,单驹羊看着来处,自语道:“许是梁公子来迎。”随后转身向着众人道:“收起兵器,公子来迎,恭敬以待。”

赵溯见状,不明其意,但当此之时,他首要地是保护好陈四娘的安危,便道:“单兄,一会儿见到外人,可否只说我二人是与你同行而来,莫要说起偶遇之事?”

单驹羊闻言一脸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赵溯,随即却又呵呵一笑道:“也不是不可,但你知道我们‘江湖寄居客’向来是不‘与人方便’的,除非这人是我们的首领之人,那自然要言听计从啦!”

赵溯见单驹羊念念不忘此事,不由地也是会心一笑,道:“好,便依单兄所说,赵某暂领首领一职,待我此后见到那位‘桃花林’里遇到的小姐,再与她说知,请她另请高明。”

单驹羊见赵溯答应此事,大喜过望,忙要就势下拜,被赵溯一把扶住,正色道:“单兄,此事虽暂时应承于你,但有一事相求,便是你切不可再以首领大人称呼,仍只称在下名姓便可。”

单驹羊哈哈一笑,道:“好,好,便依首领大人,不,赵兄之言。”

便在此时,那行人已走到近处,赵溯抬头一看,领头之人正是囚禁二人的星月教瑞兽堂堂主‘嘲风’,身后尚跟着黄纤纤及无面使者等众人。

黄纤纤见到二人一惊,但忍住并没有叫喊,无面使仍是那般冷漠,仿佛从未见过二人一般。

“嘲风”见到众人,赶紧跳下骆驼,一把拉住单驹羊道:“单兄,别来无恙啊,我听说小姐也来了,她,她可安好啊?”

单驹羊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二人便是如此彼此挂牵,但造化弄人啊……”

“嘲风”双眼暗淡地道:“对小姐的相思之情也只能在这般贫瘠苦寒之地方可忘却一二吧……”

此时,那“嘲风”突然看见赵溯、陈四娘二人,便道:“这二位是?”

单驹羊道:“驹羊是见到公子太过兴奋了,一时却忘记介绍了。”他一指赵溯道:“这位便是小姐落难之时在桃树林里救过她一命的少侠,四大剑宗之一悬意门的第九代宗主赵溯,小姐授命已请他担任了我们‘江湖寄居客’的首领,这位……”单驹羊对陈四娘的身份仍是有些许怀疑,正不知如何介绍,赵溯接过话头道:“这位是在下的红颜知已,名陈秀儿,此次前来大漠,便约她一同赏赏‘大漠孤烟直’的壮阔。”赵溯知“嘲风”虽未见过陈四娘,但定然知道其下属名姓,故而依着陈四娘绣娘身份变为化名。

“嘲风”果然并未疑心,闻言哈哈大笑道:“侠士爱红颜,我懂,我懂。”随即抱拳,深鞠一躬道:“之羡在此谢过公子相助小姐之恩,公子此恩,对之羡意义重大,此后公子但凡有所吩咐,之羡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赵溯回礼道:“不必如此,当时桃花林一事不过举手之劳,是那位小姐偏爱赵某了,如今‘江湖寄居客’众侠士均为不世之才,在下自问无此统帅才能,只等有机会再见到那位小姐,分辨一二吧。”

谁知“嘲风”听闻此话语却黯然神伤,垂头道:“真羡慕赵兄尚有机会得见小姐,之羡怕此后只能与她梦中相见了。”

直到此时,赵溯方知“嘲风”姓梁名之羡,但细思武林中人,姓梁的豪杰虽多,却并未有鲜于众人者。此人难道非武林知名人士之子,而是后起之秀?那日观他使鞭,力道技法都高人一等,可见是个武功深厚之人,却为何在武林中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正思索间,却见单驹羊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嘲风”的后背道:“莫要如此,你二人情深义笃,定有相见之日。”

“嘲风”忍住落寞之情,强颜欢笑道:“不说这些让人不快的话……”又一指地上的群狼道:“你们‘江湖寄居客’果然了得,这群狼我们已经追捕多日了都找不到它们的行踪,今夜却被你们击毙了。如此正好,狼肉做的热汤你们可喝过?走,走,走,跟我回营地去,便让你们开开荤。这群狼呀,头狼甚是厉害,你们可见识了?那可算是这沙漠里的狼王了……”“嘲风”与单驹羊许久未见,甚为亲热,此刻边说着话,边已经当先向着营地方向而去。

赵溯与陈四娘对视一眼,知道如今只能重返那个魔窟,随机应变了。

黄纤纤见陈四娘跟在后边,便看似无意地伴在她身后,轻声道:“你们逃跑之事,无面使并未向公子禀报,他尚不知晓。”

陈四娘一愣,不由地看向无面使,但见他仍是原来的模样,身披黑色长袍,看不清楚面容,跟在众人不远处,如同影子一般。

第三十七章人影何处觅忧心无以安

天已如墨般漆黑,沈巽仍没有一丝困意,黑暗中他的一双眼睛已如熬鹰般冒出精光来。他知道如此下去,终有无法承受,倒下去的一天,但他仍是没办法让头脑停下思考。那个他承诺了要保护一生,无论何人也不可伤害的人,就这样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他倾尽了一切力量,却仍未找到有关他的一点蛛丝马迹,赵溯真的,就这样陡然离开了他的生活……

“沈七爷!”便在此时,突然从黑影中闪出一人来,正是沈巽不日前派出的“牵机局”排名第三的“哭僧”。

“可有什么消息?”沈巽忍住内心的恐慌,仍沉稳着声音问道。

“哭僧”轻轻摇了摇头,道:“七爷,蜀都虽大,但我们此次派出的哨金手众多,可疑之处早被我等刮地三尺搜了个遍,那山脚下的洞穴,我等也已一一检视过了,因为爆炸,能找到的线索实在不多。但……”

沈巽的眼光本因“哭僧”的话语慢慢黯淡下去,如今听到这个“但”字又陡然升起了希望,双眼如炬地盯住“哭僧”,只待他说下去。

那“哭僧”接着道:“但,我们发现尚有他人也在那爆炸之处找寻,观其行径举动,不像江湖人士,倒像是朝廷中人。”

“朝廷的人?”沈巽将目光投向月亮,今夜仍是皓月当空,如同他与赵溯桓台相见那晚所看到的一样,但如今明月依旧在,故人却难相逢了。

“哭僧”接着道:“他们与我们不同,似乎并非寻人,而是在寻找着什么物件,我派了‘哨金手’监视着,随时回报,直至我来向七爷禀明之前,那群人尚未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

沈巽轻轻点了点头,冷冷地道:“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哭僧”行了礼刚要退下,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返道:“七爷,尚有一事,有些古怪,但不知与赵宗主失踪之事是否有关。”

沈巽道:“讲!”

“哭僧”道:“您此前说过赵宗主是追踪‘棠梨苑’一位绣娘而到的那山脚下的小棚,我们依着这条线索也将这位名为陈四娘的绣娘情况摸了个透,发现‘棠梨苑’的头牌绣娘包十娘在陈四娘失踪后,行动古怪。”

“如何古怪?”沈巽追问道。

“那包十娘曾多次到陈四娘娘家去,追问是否有陈四娘的消息。并且告知陈四娘的兄长道:‘如若有人到她家搜索或索取何物,以换取四娘性命,一定要应承下来,便说他们想要的物件在她那儿,让那些人去‘棠梨苑’寻她去,她自会以那物件换取陈四娘的性命。但她自始至终未曾透露那物件是何物。”

沈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记得,包十娘所言之事勿要告知他人知晓。”

“苦僧”领命离去,沈巽再次陷入深思:陈四娘已告知包十娘她加入了星月教,并承诺包十娘自己会拿着赤铁去换出个自由身,从此以后与包十娘相知相守,共同完成蜀锦大业。想到此处,沈巽不由地又回忆起陈四娘在黄纤纤拿刀抵住包十娘脖颈时所说的话,“这个人,从今天起,我保了,如若有人要伤她,无论何人,我必让他生不如死。”

那日,赵溯与自己一起共同见到了这一幕,他仍记得赵溯当时的反应,他明显深受震动,偷偷看向自己,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些什么……而今,自己如陈四娘一样想保护的人便这样凭空消失、生死未卜……想到此处,沈巽狠狠地一拳锤在旁边的假山上。那假山本就只是以石块拼垒而成,哪受得如此大的气力,瞬间轰塌……沈巽的拳头上也已鲜血淋淋。

“七爷,你这是做什么?”只见一人从沈巽身后转来,从怀中扯出手帕,拉过沈巽的手臂,将手帕轻轻缠绕在沈巽受伤的右手上,直待整理完毕,方抬眼满目含情地瞄了沈巽一眼,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七爷,您已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了,如今您又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您让十一娘,您让十一娘以后如何向三姐交待?”说着已是哭软了身子,跌坐在地上。

沈巽冷冷地看了一眼谈十一娘,道:“那日西川‘无意坊’的人来与我送通行令牌,告知我‘倩娟阁’的头牌绣娘谈十一娘是三姐安插在此的‘牵机局’密探,我尚有些将信将疑,如今看来,你与三姐倒是亲近。”

谈十一娘闻言一愣,旋即快速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跪直了身子,颤声道:“七爷莫要误会,十一娘是从小便被无意坊选中,至大些又派至离心岛的‘沁清坊’悉心培养教诲,更得三姐提携,方入得‘‘牵机局’的。但十一娘对三姐只有感恩之念,十一娘效忠的自然是‘无意坊’,自然是未来的当家沈七爷!七爷之命十一娘绝不敢有丝毫违背,更不敢未经七爷允许,便将七爷之事透露给三姐知晓。”

“哦?是吗?那三姐发来‘闪火’,告知我她不日即将抵达西川自然也与你无关喽?”沈巽言语中不带一丝情感,谈十一娘竟无法从中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直感觉沈巽似乎随时会一掌拍在自己的头颅之上,却也可能一把将自己搂至怀中……

“十一娘不敢,沈七爷的规矩十一娘一直谨记在心,莫说透露您的行踪,便是追踪其他事件时如遇到七爷,便要果断弃之,绝不可再跟。”

谈十一娘说完这番话后迟迟未听见沈巽发话,不禁悄悄抬头看向沈巽,却正迎上一双如狼般冰冷凶猛的目光,不由地浑身一颤,更将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再不敢抬头。

沈巽此刻却轻声道:“你退下吧。”

“可是你的手……”

沈巽将手抬起,看了一眼刚刚谈十一娘包扎的右手,轻轻地将那块手帕扯下,掷在地上,转身向黑暗深处走去。

谈十一娘看着淡入夜幕中沈巽的背影,轻轻咬住下唇,缓缓地站直了身子。黑暗中转出一人来,轻声道:“十一娘,你该不会喜欢上七爷了吧?”

谈十一娘看着此人不置可否,只道:“沈七爷,太难琢磨,恐怕我要有负三姐所托了。”

那人闻言轻轻点头道:“如果说‘牵机局’是如影子般的存在,那七爷便是这空气中的烟尘,明明看得到,却又摸不着……”

“啊……”崔晴儿又一次从恶梦中惊醒过来,身上的内衫已被汗水打透,几缕湿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满眼的惊恐……

又是同一个梦,梦里她被一名男子拥在怀里,她看不清那名男子的面容,但他的怀抱虽冰冷却舒服,让她心神瞬间感到无比地清宁。

在梦中,她不自觉地将身体一点点儿地贴在他的身上,他甚至感知得到他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年轻又有力量,沉稳又有活力。

但让崔晴儿梦中感到惊恐的是,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人绝不是赵溯,每当意识到的那一刻,她就会陡然从梦中惊醒,那是一种被恐惧支配的力量。但每次醒来,她都不知道,到底,她因什么而感到恐慌,她在怕什么?怕与他人有肌肤之亲?还是怕此事被赵溯知道了会因此厌恶自己?还是……她怕自己在梦中对那份感觉的喜欢,那份喜欢与对赵溯的喜欢截然不同,对赵溯,她从最初对他侠义精神的敬佩,到此后知娘亲定了此门亲事的欣喜,再到心中认定此人便是以后一生的夫君,继而,全身心地呵护着这段感情的执着……

但赵溯虽然每每面对她时都带着如春风般的笑意,但却从未给过她一次承诺,她不知道赵溯对她的想法到底为何,更不知道他对她的关切是出于喜爱,还是只是侠义之心。赵溯的笑容尚不及沈巽的冰冷,因为那份冰冷更加真实……

稳了稳心神,崔晴儿环视四周,方慢慢想起来,这已经是赵溯消失的第二十八天了,她尚与沈巽留在西川。此处是西川三大绣坊之一“倩娟阁”的府邸,赵溯消失后,沈巽便带她来至此处,直至那时她方知,那位看似娇弱无力的谈十一娘竟然是无意坊的密探,似乎还是密探中级别很高的人物。如此想来,那些关于她辣手残杀同门绣娘之事,便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了。

绣坊的坊主叫离榭,年约五十,对谈十一娘甚为痴迷,可谓言听计从。谈十一娘只称沈巽等人是她老家的亲眷,那离榭明知并非如此,但却殷勤相待,便是沈巽一张冷脸与他,也不在乎。见谈十一娘对这位沈七爷尤为恭敬,更是随着谈十一娘也如此称呼着,丝毫没有尴尬之感。

这段时间,崔晴儿知道沈巽已经动用了全部力量在寻找赵溯的下落,自己体弱多病,她能做到的便是尽可能地照顾好自己,不要在此时病倒,给沈巽添任何麻烦。

抬头望了望窗外,窗纸已现出青白色,三三两两的鸡鸣之声不时传入耳中,更平添了一份冬日里的清冷。

“小姐,您醒了?潇潇服侍您起身吧!!”潇潇是沈巽指派来服侍她的,年龄不大,但手脚麻利,也警醒得很。崔晴儿便是夜半醒来,潇潇也会及时地给她回应,嘘寒问暖。

崔晴儿笑笑道:“说过了,不要叫我小姐,在赤炼门的时候,师兄弟也是称呼我‘晴儿’的,你比我年幼,便称我一声‘晴儿姐姐’也便是了。”说着,穿鞋下地,来至水盆处,开始清洗。

潇潇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又大又圆,眼神清澈,听别人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地歪着头,无比认真的样子。此刻也是如此,待她听完崔晴儿的话,又习惯性地点点头道:“不行,不行,沈七爷吩咐潇潇的时候是说:‘潇潇,你去照顾崔小姐,有事便来禀告于我。’”潇潇听完别人讲话,总会习惯性地点点头,即便是像现在一样,对崔晴儿的提议并不认同。似乎她只是在表达自己听懂了对方的话一般,每当此时,都会让崔晴儿无端发笑。

“小姐,七爷说的话,那便是死命令,我哪敢有一丝的违逆呢?”

崔晴儿闻言,便也不再强求,任由着潇潇安排着洗漱穿衣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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