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疯玩了一阵，想起母后的训斥，又有些伤心。
晚上回到皇子所，一直叫奶娘背着，趴在奶娘的背上，口中喃喃:“胡妈，我好想我娘亲，为什么姐姐可以在娘亲身旁，我要一个人住得这么远。”
“因为太后更爱公主，太后有了公主就不要你了。”胡淑娴不过随口一说，毕竟在她们村子，有不少邻居婆子都喜欢这么逗孩子。
常用的话术就是:你娘不要你了。你娘有了弟弟就不喜欢你了。你娘更爱弟弟。
胡淑娴没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妥，反正皇上还小，能记住什么事？也听不懂。
而且她说的也不算假话，就算是皇上又能怎样？因为不得太后宠爱，公主的奶娘刘慧雅比自己还风光呢。
朱穹瘪了瘪嘴，到底没让自己哭出来，他又问，“如果我的功课像姐姐们那样棒，母后就会多喜欢我一点了么？”
“会的，皇上。只要你像姐姐那样努力，母后就会陪你用膳、放风筝、捏泥人。”奶娘捡皇上爱做的事，直接异想天开，替太后答应了。
哄孩子么？什么话不说。只要孩子不哭就行。
果然，朱穹听了很高兴，“胡妈，你将桌子搬来，我要将先生今日讲的功课再温习一遍。”
“欸。”胡淑娴嘴上答应着，立即去搬桌子，口中碎碎念道，“皇上其实不必如此用功，太后说您难成大器。
其实不管您成不成器，您都是皇上，成不成器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上作为九五至尊，山呼万岁，想怎样就怎样，想杀谁就杀谁。胡奶娘觉得皇上还未意识到这件事，找机会得让他知道。
朱穹没理她，只顾着埋头苦读，心里期盼着母后也能多爱自己一点。
胡淑娴见皇上如此用功，也未做打扰，跑到外面找小宫女聊天去了。
冯初过来的时候，亲手做了皇上喜欢的吃食，朱穹闻着香味，便将笔放下过来了。
“奴才给皇上请安。”
“免了。”朱穹掀开盒子，用满是墨汁的手去抓盒子里的甜点。
“皇上要少食，以免长蛀牙。”他含笑站在他旁边。
这么好吃的人间绝味，朱穹哪有自控力，“你个奴才安敢管我？”
“奴才不敢。”冯初陪着笑，“只是皇上如果能再吃一颗就放下的话，奴才可以再给您变个戏法。”
“哦？”朱穹最喜欢看冯公公变的戏法，这会儿恋恋不舍的收回去拿糕点的手，点心和戏法都想要，他真的好为难。
冯初见他犹豫之余，已经立即将点心收起来，拿出自己带过来的皮影戏。
朱穹眼睛都看直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皮影。”冯初将汪烛唤进来，将纸糊的孙悟空和白骨精交给徒弟，自己拿了只简单的堂鼓，坐在一旁。
朱穹满眼惊喜，盯着帷幕后会动得两个小人，随着汪烛的讲解，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冯初恰逢其时的击鼓，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这出戏渲染的入木三分。
直到结束时，小小孩童依旧意犹未尽，“冯大伴，你真了不起，朕都不知要赏你点什么好！”
“奴才什么都不要。”冯初俯身下来在他身边，循循善诱，“只是皇上记得，奴才在时，奴才便会一直护着你。
将来奴才老了，汪公公会一直陪着皇上，保护皇上。
谁敢欺负皇上，汪公公就会把他们都赶跑。让你好好在龙椅上坐着。”
朱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是……汪公公会一直给我演皮影吗？”
冯初笑着点头，“当然。汪公公不忙的时候，都会给皇上演皮影戏。”
“太好了！”朱穹欢呼雀跃，“朕要看一辈子皮影戏！”
郑容出宫前，由着女儿送了一路，也恳求了一路。
“爹爹，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呀，我每天夜里想娘亲都要哭着睡觉。”
“芊芊，你以后不能回家了。你要留在紫禁城里，将来做皇上的嫔妃。”郑容蹲下来，温柔跟女儿说着。
郑芊芊噘着小嘴，“可我不想啊，我要爹爹和娘亲，还有娘房里的黄狗。”
郑容于心不忍，却也实难叫太后收回成命。太后懿旨，岂是儿戏？
向来只有皇上将妃子打入冷宫，没有妃子能休了皇上的。这就是皇权社会，皇权特许。
“芊芊乖，以后你可以把太后当成娘亲，有什么委屈跟她说，太后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郑芊芊对于父亲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用两只小手交替着，不停擦眼泪。
“爹爹不是在朝中做大官吗？那么多人都听你的，为何不能接孩儿回去？”
郑容抱着女儿，忍不住用袖子擦泪。在刑部磨练出来再硬的心，也看不了女儿这奶声奶气的哀求。
“爹爹做官，也要听太后的。芊芊不哭，你娘才不会担心。不然你在里头哭，你娘在外头哭，太过担忧你，就要生病了。”
郑芊芊心疼娘会生病，果然止住了眼泪，咬得下唇泛红，也不让眼泪继续掉下来。
“爹爹是不是嫌女儿吃得太多，太过贪玩？只要爹爹接芊芊回去，芊芊以后再不吃那么多了，也不顽皮惹爹爹生气了。”
郑容知道再拉扯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索性逼着女儿早熟，认清现实。
“芊芊，你永远不能回家了。以后，皇上就是你的家人。
你要忠于他，侍奉他，爱护他，既把他当成家人来关心，也把他当成爱人来疼爱。”
郑芊芊听不懂这些，只是父亲的话在她心里扎下了根，难道她将来真的只能依靠那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男孩子了么。
可是如爹爹所言，被困在这里的她，除了皇上和太后，还有谁呢？
她会事事想着皇上，可皇上也会对待自己好么？
“你要侍奉好皇上，太后才不会责罚父亲。你若过于任性，不听皇上的话。父亲不但不能做官，还会被关到牢里，以后都不能进宫看你了。”
郑容一样心如刀割，但是他能怎么办呢？抱着女儿去浪迹天涯吗？把刑部也扔下，朝堂也扔下，大铭和百姓也扔下，家眷也扔下？
就算他真疯了，也一样无法带女儿离开。
郑芊芊被吓坏了，微张着小嘴，思想着父亲的话，万万不敢再说回家的话了。
“不过你还小，在你跟皇上大婚之前，爹爹每日都会进宫教导皇上，并且陪你一会儿。
你是主子，将来也是这紫禁城里最尊贵的人，你只要侍奉太后和皇上，不必纵容其他人。
若有别的什么人敢欺辱你，就算太后不为你做主，爹爹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郑芊芊有了父亲这番话，更加有底气。虽然不能回家，但每日还能见到父亲，她便觉得生活还有希望和盼头。不会因为过分思念娘而生病，也不会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日子好像又能熬一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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